第八十章·众生（下）
莫问生的呼吸当中带着腥气。
他的手指拭过刀锋上的血迹，目光却紧盯着眼前那个有着一双羽翼的古怪蛇人。
“我的名字叫金古。”有翼之蛇将那镶了金的双头钩镰从地上那黑衣宦官的尸体上拔了下来：“我是父神的长子，伊格之龙的领袖，伐鲁西娅地层所有蛇人的君长与法官——”
它将自己的钩镰与胳膊平齐，指向了莫问生。
“也是蛇人当中最强的战士。”
——对方没有说谎。
在第一批蛇人攻入阿房宫后，那群看上去瘦弱纤细宦官爆发出了不逊色于大秦精锐巡路使的力量，就如同看上去那样，他们并不是人类，而是某种披着人类外皮的怪物，隐藏在黑色袍服之下的苍白纤细的身体更加类似于某种爬行动物。
但在宦官的帮助之下，人类一度守住了防线。
直到有翼之蛇们的到来。
那些有翼的蛇人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即便是黑衣宦官们也无法和它们匹敌，只能任由它们在宫中横冲直撞的来到那已经闭合的红色大门前。
莫问生持刀而立。
在斩杀了三个冲入的有翼蛇人之后，拿着镶金双头钩镰的金古便走了进来。
它和之前那些蛇人，甚至有翼蛇人都不一样。
莫问生能感觉到。
在对方的身体当中，积蓄着让人畏惧的力量。
在对方的一举一动里面，都透露着仿佛天人合一般的气魄。
有种潺潺如若流水般的气势，缠绕在对方的身边，将对方所有的要害都保护了起来。
那种感觉，莫问生很熟悉。
那是武道的气息，武者的气息。
只有千锤百炼的体魄辅以不曾懈怠的，对技巧上的精益求精，才能铸就这样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之间都衔接的无比自如的武者气息。
这个蛇人，竟然也是武道宗师级别的人物。
“你很有能力。”
金古并不着急和已经受了伤的莫问生战斗。
“加入我们吧，如何？”
这个蛇人自信而又放松的站在莫问生面前。
“这个国家已经没救了——不，你根本不关心这些吧？”
金古看着莫问生的眼睛。
那眼睛当中，沉默的燃烧着火焰。
金古的蛇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嗯，我看的出来，你是个如此纯粹的战士啊。”
“但是，很悲哀吧？这具身体？”
“人类的身体无论怎么锻炼，都是有极限的，你应该早就感觉到了吧？”
“但比起身体的极限而言，因为寿数的原因，所以根本无法到达的，武道的极限，是不是更让你绝望呢？”
金古向着莫问生伸出了手掌。
“你知道吧？皇帝的永生来自我神的赐福？”
“只要你跪倒在地，不再反抗的话，那我就将这样的恩赐也赐予你，如何？”
金古的声音开始变得柔和了起来。
“能够无休无止的在武道上攀登，走到那谁都没有去过的地方，不断的变强，变的比任何人都要更强。”
“我也是个武者，我明白那种感觉，这难道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莫问生默然无语，一手捉刀，另一只手持立在了胸前。
煌煌如大日般的气魄，再次从这个凡人的身躯当中发散了出来。
金古摇了摇头，神色之间有些悲哀。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它挥舞着钩镰，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它是真的有些遗憾，必须要在今天，在这里结束莫问生的性命。
金古向前一步，阿房宫那坚实而又美丽的地板被它瞬间踩碎。
那镶金的钩镰在和莫问生那普通的刀刃碰撞的一瞬间，就将莫问生压制到了绝对劣势的地步。
“你我之间的出力有着根本性的不同。”金古也只用了一只手臂，却显得相当游刃有余：“你们人类的天花板，就连我未经锻炼的基础都赶不上。”
它甩动钩镰，镰刃差点就将莫问生一分为二，莫问生向后撤步，然后便再次发动了进攻。
金古像是拨开蝇虫一样的拨开了莫问生那刚强的坚刀，然后便把钩镰对准了莫问生的脑袋，双边开刃的钩镰向前一刺，要将莫问生的头颅割下。
莫问生再次躲开，金古也并没有追击的意思。
“在你血流致死前，我的承诺都是有效的。”
金古说道。
“如何，在见到你我的差距之后，是不是稍微动心一些了？”
莫问生站直了身子，突然开口了。
“你并不是个武者。”
金古一愣，眯起了那阴冷的蛇瞳。
“哦？”
“习武并不是为了变强。”
莫问生如此说道。
“习武是为了胜强。”
他慢慢的调转着刀锋，用手指感受着自己刀刃上传来的每一丝轻颤。
“武道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弱者发明的。”
莫问生身体当中的心脏砰砰的跳跃着，多巴胺与肾上腺素的一起影响着他的每一个神经，让它们在狂喜之中变的更加冷静。
“通过武道，瘦弱的人可以打败强壮的人。”
“通过武道，个子矮的人可以打败个子高的人。”
“通过武道，身子有残疾者可以打败健全的人。”
“通过武道，孩子可以打败大人，女人可以打败男人。”
他的眼睛当中原本沉默的闪动着的火苗，如今已经变成了燎原的火焰。
那与之前让金古看的有些欣赏，有些心潮澎湃的火焰不同，那火焰的温度，似乎已经开始撩拨金古本人的身体，让它也感觉到了触目惊心的危险了。
“所以，只有感受过自身弱小的人，只有曾被强者所压倒，所击溃，感受过无能为力的之恐惧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武者。”
莫问生的刀摆动着，空气似乎变的粘稠了起来，让那刀刃变的如此的缓慢。
“而你，并没有感觉过弱小吧？”
他直视着金古的眼睛。
“你生来就是强者，学武只是为了变的更强而已——这样的你，只能成为被武道打败的强者，而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武者。”
“另外，还有一点。”
“我之所以无法进步，并不是因为什么寿数的桎梏。”
“而是因为在今天之前，在人类之中，我已经找不到比我更强的家伙了。”
莫问生将刀尖指向了金古，那炽阳般的力量狂野的四散开来。
“但在今天，我的武道将会更进一步。”
金古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是吗？”它摆出了进攻之前的架势。
“那你这人类当中的武者啊，便倾尽所学，来战胜我这个蛇人中的强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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