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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城破


直到一名重伤的将士跌跌撞撞地跑上城楼,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禀明了情况,然后倒了下去,皇帝刚刚燃起的希望也随之一块破灭了。

        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银甲军大开杀戒,城中军民毫无抵抗之力,要么拼命逃蹿,要么听天由命,结果都逃不了一个死字。昔日繁华的帝都,此刻已成人间炼狱,鲜血几乎染红了城中每一寸土地,银甲军所过之处,都不缺刀下亡魂。顾寒卿带着思白赶来之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惨象。

        思白想上前救人,被顾寒卿拽住。她急道:“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顾寒卿怎会不知。但见他神色冷静,道:“这些银甲军并非活人,皆是由骸骨和怨灵拼凑而成,战斗力极强,却并无意识。”

        “你是说,有人在暗中操控他们?”

        顾寒卿点头:“擒贼先擒王,只对付棋子无用,得先揪出幕后之人。”

        幕后之人又是谁呢?

        顾寒卿跃至高处的城楼,城中的阴气和血污弥漫,天空也变得阴恻恻的,乌云笼罩下,视线模糊,教人看不真切。掌中凝气,挥掌成风,驱散了大片的阴霾,一层层由灵力凝聚而成的流光,如水横波荡漾开来。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呜咽般哀婉的埙声,埙声入耳,哀思渐起,心绪逐渐紊乱,险些定力失控。

        摄魂术!

        顾寒卿稳住心神,运功调息,压下了心口的不适。循声望去,一个人影立于远处高台之上,手持竹埙,一个个音符自指尖飘出,汇成这股水漾的流光,操控着银甲军的一举一动。

        高台名为观星台,离皇城不远,据说此乃宣帝在位时所建。宣帝是本朝的中兴之主,一生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凭一己之力让已经走下坡路的王朝再现盛世,才能苟延残喘到了今天。其私德亦是为人称颂,做到了历代帝王少有能做到的一生持俭,从不铺张浪费,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到死都只有皇后一人,后宫再无其他妃嫔。

        如此英主,若是看见自己一手缔造的盛世终结于今日,不知九泉之下,会作何感想。

        顾寒卿凌空跃上观星台,吹埙之人似乎没有看见他,仍闭着双目忘我的吹奏着。

        罪魁祸首既已寻到,话不多说,仙剑出鞘,剑身注满灵力,执剑攻向吹埙之人。那人纹丝不动,周身灵力外溢,在身前筑起一道冰蓝色光墙,与剑芒猛然相撞,气流迸发,扰乱了音波流光。那人收起竹埙,睁开眼眸,瞳孔寒光乍现,凝结成冰,望向来人,不带一丝温度。

        “你是谁?为何要制造这场屠杀?”愤怒的声音在空旷的高台上回响,好似上苍的审判,振聋发聩。

        那人似乎并不愿与他纠缠,只淡淡开口,声音飘渺,如在空谷回响:“多说无益,动手吧。你若能让我离开这观星台,我便就此收手。”

        话不多说,顾寒卿御起仙剑,剑芒所过之处,势如破竹。那人的手上并无动作,保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瞳孔寒光再起,周身灵力迸发,蓝、白、紫三色交汇而成的流光四散飘浮,隔绝了攻来的剑芒。

        顾寒卿运起灵力也只能把剑往前推动了一分,便收回仙剑,掌中结印,飞身攻向那人。

        “寒水石?”那人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诧异。“原来在你的体内。”那人不再留情,即刻出掌与他对峙。

        两道灵力剧烈碰撞,霎时暴走,气流自观星台向周围发散,震起瓦砾飞落,砖石破裂,高台之上,也有了明显的裂痕。顾寒卿见状,一掌对着地面劈下,顷刻间乱石穿空,二人旋即飞身远离,停在不远处的屋顶上,隔空相望。

        “你输了。”

        那人瞥了一眼已成废墟的高台,当即明白过来他意有所指。却并未转身离去,复又拿起竹埙,再次送到嘴边。

        “你……”

        顾寒卿气结,他本想着此人灵力高深,若能自己退出那是再好不过了,便毁了那观星台。谁料那人竟说话不算数,幽怨的埙声再次响彻云霄,银甲军闻声而动,停下了追杀城中军民的动作,转而齐齐往这边赶来,很明显,他们的目标已经换成了他。

        “寒卿——”那是阿槿的声音!

        在人群中搜寻片刻,那个小小的身影正一边与银甲军缠斗,一边艰难地往这边赶来。

        顾及到思白近来身体有恙,他在独自上来前千叮万嘱,一定要在安全的地方等他,若有突发状况,保命第一。思白为了不让他担心,一口应下,一直乖乖的待在原地,偶尔也会出手救下几个逃过来的百姓。此刻贸然赶来,实是因为她瞧见了只身前来的洪宴,拿着洞箫,直奔寒卿而去,转眼间就没影了。

        想到寒卿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思白心里一阵后怕。此人诡计多端,突然出现在此,恐怕没安好心。遂将寒卿的叮嘱抛到脑后,一头扎进乱军之中,朝着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狂奔而去。

        那人亦是一惊,虽未停下吹奏的动作,目光却不自觉的望向来人,原本镇定自若的眼神已有了些许慌乱。

        她怎么会在这里?

        气息渐渐不稳,埙声也乱了节奏,虽然只有那么一瞬,还是让顾寒卿给捕捉到了。他刚想趁机提剑反攻,就听下方传来一声惨叫,竟是思白的手臂被包围她的银甲军划了一刀,鲜血喷了一地。

        顾寒卿再也顾不上这个罪魁祸首了,转身加入了混战。思白被他护在身后,看着他挥舞着长剑,斩下了围上来的银甲军头颅,下一刻又自动飞了回来,重新安在了原身,堵住了脖颈处外溢的黑气。那名银甲军机械地转动脖子,经过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调整,再也看不出一丁点儿被刀剑斩过的痕迹。

        二人触目惊心。这银甲军本就是由一堆死尸的骸骨拼凑而成,注入阴煞怨魂才得以操控,是真正的行尸走肉。既然并非活人,自是无论如何都砍不死的。

        “我不是叫你待在那里别动么?”退敌间隙,顾寒卿不忘了兴师问罪。

        “我方才看见洪宴了,怕他对你不利,才来找你的。”思白手掌变爪,以爪为刃,与寒卿背对背击退了上前的银甲军。

        洪宴?

        洞箫声蓦地响起,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与埙声形成分庭抗礼之势,不消片刻,就已将埙声紧紧压制住了。

        银甲军渐渐停止了动作,纷纷放下兵刃,齐齐望向吹箫之人。只是他们的目光呆滞,五官僵硬,城中此刻已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平静中。

        那人看着洪宴,对这不速之客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惊讶于他明明没有修为,却能凭一己之力,驱动这些银甲军,看来天下之大,果真是藏龙卧虎。不过嘛,屠杀进行了这么久,积累的怨气已经足够,他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了。遂长袖一挥,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于天际。

        洪宴飞身而下,落在二人面前。顾寒卿与思白对视了一眼,道:“洪前辈,别来无恙。”

        洪宴但笑不语。

        顾寒卿又道:“前辈此番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洪宴悠悠道:“你还活着,我果然没压错宝。”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两人俱是一愣,洪宴身法诡异,动作极快,眨眼间已蹿到了他俩跟前。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顾寒卿在洪宴手上吃过一次大亏,险些丢了性命,故而甫一见到他,就已做好了十足的防备。见他故技重施,忙挺身而出,将他拦住。

        洪宴还是没能使出半点修为,应该是依靠的什么禁术之类的罕见术法,维持着身体的快速转移。他只守不攻,总是眨眼间就瞬移到了别处,后来甚至幻化出无数个虚影,虚虚实实,企图迷惑对手。顾寒卿没耐心与他久耗,攻击次次落空,便放弃了近身追赶,掌心灵力汇聚,对着他的大致方向甩出致命的一击,前方屋舍轰然倒塌,砖瓦堆叠,成了一片废墟,洪宴也不见了踪影。

        他就这么死了?

        顾寒卿不太相信,那样一个处心积虑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命丧于此。待尘埃落定,他走上前去,欲一探究竟。

        砖石被瞬间弹开,洪宴的身子利箭般的射向他,让人猝不及防。思白惊呼:“小心!”

        顾寒卿及时挡下了偷袭,谁料那竟是个虚影,虚晃一招,洪宴趁机从他身后越了过去,手中的洞箫不知何时竟变成了利剑。寒光闪过,脱手飞出,穿过了思白的胸口,斜插入地,鲜血顺着剑身流落,融入大地。

        仙剑颓然落地,顾寒卿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僵在原地,连洪宴是什么时候溜走的都没发觉。直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倒在地上,方如梦初醒。

        顾寒卿飞身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好似捧着一个瓷娃娃,唯恐一不留神,她就碎了。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眼神渐渐涣散,指尖无力地想要抚上那张朝思暮想的俊容,却在离他只有一寸远的地方戛然而止,重重地垂下,终是未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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