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闷热
也许是猜到了顾璟年会和宋元翊一起回家，钟景珩倒也没自作多情地去等对方。
老李开着车把他送回望梅弄时，新来的阿姨已经在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他拿出手机在沙发上坐下，微信里只有寥寥几条消息，除了顾婉书和钟盛林问他习不习惯，就只剩下初中班级群里的闲聊。
钟景珩看着置顶备注着‘妈妈’两个字的聊天框，良久才犹豫着点了进去。
最后一条停在去年生日，对方发了一句简短的不带标点符号的生日快乐，而他则回到：谢谢妈妈。
钟景珩的父母只是纯粹的商业联姻，两个家族的关联在这场婚姻之后愈发紧密，可作为主角的二人却始终不曾为对方心动。
他们最终在钟景珩六岁那年分开，年轻且优雅的女人主动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潇洒地坐上前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从此便成了只存在于相片和信件中的奇怪角色。
年幼时还抱有幻想，以为可以将电视剧里的烂俗剧情往上套，等到长大了，钟景珩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抗拒根本都是徒劳，哪怕没有顾婉书，他的母亲也不会回来。
早上放在门口的行李不知何时已经被搬进了房间，钟景珩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按自己的习惯放好，环视一圈，拿出作业认认真真写了起来。
厨房里饭菜的香味顺着门缝丝丝缕缕绕进房间。
从书桌的位置往外看去，要过了一条巷子，才是那些有着斑驳外墙的居民楼。
老房子的隔音不是太好，哪怕离着一段距离，熙攘人声还是微微透过窗户传进了钟景珩的耳朵。
他搁下笔起身去找耳机，抬眼却瞧见了顾璟年和宋元翊打闹着走进了隔壁那栋房子。
仿佛尴尬地意识到了些什么，钟景珩拿起了放在桌边的手机，下一秒却恍然想起，自己甚至没有顾璟年的联系方式。
又是一顿安静的晚餐，钟景珩在钟摆规律的轻响里结束了用餐，起身时视线在一旁空置的碗筷上停留了一瞬，末了对阿姨说到：“把剩下的都倒了吧，明天做一人份的就行。”
他的目光越过客厅，对面的房子已经亮起了柔和的灯光。屋内的少年们在窗帘上落下两道随着晚风轻轻摇曳的影子，钟景珩没来由地停下了回房的脚步，他忽地意识到，那种可以被称作羡慕或向往的感情正在自己的胸腔里蓬勃生长。
时间过了十二点，钟景珩终于听见木质的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那声音其实并不算重，大约是因为这条弄堂实在过于僻静，因此，即便是星点声响，都像是放大了数百倍，清晰地传进了耳朵。
脚步声最终停在了门口，接着便是几声礼貌的敲门声，以及顾璟年的问询。
“钟景珩，你睡了吗？”
屋里的人起身打开门，比他矮一些的少年便仰着脸，用与小时候格外相似的眼神看着他，湿漉漉的，仿佛一只毫无防备的幼犬。
“你怎么这么高了？”顾璟年踮了踮脚，他像是才发现这回事，惊讶得甚至忘了原本想要做什么。
“有事吗？”钟景珩按着门把，习惯性地与对方保持距离，倒是努力把语气调整到了一个自认为还算友好的状态。
“啊，对。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今天大家在班级群里聊天，居然没人有你的联系方式。”顾璟年说着拿出手机，直接打开二维码递到了钟景珩的面前。
也许是怕钟景珩会拒绝，他又补充道：“或者我拉你进群，你把我删了也行。”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钟景珩进群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出来说话，只有顾璟年一个人跟在那条系统通知后面发了个狗狗探头的表情。
他在按下发送键之后又抬头看向钟景珩，漂亮的眼眸里亮晶晶的盛满了流潋的月色。
不知怎么，钟景珩有些别扭地挪开了视线，许久之后方才吐出两个字：“谢谢。”
第二天一早，顾璟年是被隔壁房间的闹铃声吵醒的，他不耐烦地拿被子蒙住脑袋，却始终觉得耳边叮当响着些恼人的噪音。
从前一个人住着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如今钟景珩搬了过来，他才意识到，原来这座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房子并不总是寂静无声。
闭着眼生了会儿闷气，原本的困意也不再剩下多少，顾璟年难得早早起了床，磨磨蹭蹭洗漱完毕，换上了校服。
拉开窗帘，清晨温热的阳光便落进了房间，他短暂地眯了眯眼，低头看向楼下时，恰巧就瞧见了老李替钟景珩打开车门。
顾璟年有些好奇，想要看看钟景珩会不会等自己，可下一秒，与这条弄堂格格不入的汽车便缓缓驶离了视线。
他有些说不上来自己的感受，毕竟钟景珩没有等他的义务更没有等他的必要，可也就在这个瞬间，顾璟年突然就回忆起了与钟景珩初次见面的那个夏天。
“别黏着我！谁要当你哥！”
他记得对方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从相同的巷口跑出了自己的视线。
似乎也是在那个夏夜，就连宋元翊都意外地没有来找他。
门被打开时，宋元翊正在往餐盒里装早餐，看见顾璟年神清气爽地朝自己跑来，他甚至盯着墙上的挂钟反复确认了几遍当前的时间。
“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来和你一起吃早饭呀。”顾璟年说着毫不客气地放下书包，坐在了自己常坐的位子上。
他看着宋元翊从橱柜里取出两套餐具，又拿了个杯子，把热好的牛奶倒进去递到他面前，任性却又十分自然地说到：“我不想喝热的。”
“空腹不能喝冰的。”宋元翊不容拒绝地又将牛奶往顾璟年的方向推了些，直到看见对方小心翼翼凑上前去，用嘴唇轻轻在上面碰了碰，这才开始吃起自己的那份早餐。
顾璟年吃饭总是有些慢，小口小口放进嘴里，安安静静地咀嚼吞咽。
宋元翊收拾完自己的碗筷便坐在一旁盯着顾璟年发呆，哪怕认识了十几年，他也还是会觉得对方慢条斯理吃饭的样子，莫名的，非常好看。
大概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有些奇怪，宋元翊强迫自己在脑海里搜寻起了其他人吃饭时的模样。
然而想了一圈，他最终却只得出一个结论，就连班上的漂亮女孩子们吃饭都不像顾璟年这样，一副带着乖巧的优雅。
出门前，宋元翊照例拆了块驱蚊贴，他比顾璟年高上小半个头，站在对方身后时，总能闻到对方发间清淡的桃香。
似乎从小时候起，顾璟年就偏爱白桃味的东西，比如洗发水和沐浴露，又比如洗衣液和膨松剂。
有时候宋元翊会觉得，哪怕蒙上他的眼睛，仅凭嗅觉，他都能把顾璟年找出来。
指尖拂过后颈，拨开碎发，露出白皙的皮肤，宋元翊将那一小片驱蚊贴认认真真贴在了正中央。
顾璟年在对方的温度褪去后将手覆上了相同的位置，一边向前走，一边回头看着对方：“我是不是要剪头发了？”
“是有点长了，周末学完琴去剪吧。”后者说着锁好了门，小跑两步追到顾璟年的身边，顺手捏了捏对方的颈窝。
时间还早，顾璟年从书包里拿了本托福词汇出来，两人就一路背着单词走走停停。遇到宋元翊总是卡壳的，顾璟年便替他记上，等到了教室让他写下来多背几遍。
等两人终于磨蹭到教室门口，恰好又只是堪堪赶上早读铃。
满教室只剩下钟景珩身边的两个空位，宋元翊绕到另一侧走下去，看见徐嘉悦带着笑的眼睛不断在他和顾璟年之间游移。对上的瞬间，他了然朝对方笑了起来，顺道还打了个招呼：“早啊。”
从初中开始就有不少女孩子用相同的眼神打量他和顾璟年，宋元翊自然明白徐嘉悦大概也和她们一样嗑起了所谓的cp，他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又不会影响到他们，给同学们枯燥的学习生涯增加一点乐趣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回到座位，施盈还没来教室，宋元翊在抽屉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最上方就是顾璟年刚发给他的单词。他拿出单词本抄了几个，又觉得有些无聊，干脆将脑袋低了下去，继续盯着课桌里的手机看了起来。
今早的班级群似乎格外热闹，他好奇地点了进去，发现更多的是班里的女孩子们在起哄。
宋元翊因此向上划到了昨晚的最后一条消息：【一块年糕】邀请【钟景珩】加入了群聊。
【一颗元宵】：你和钟景珩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一块年糕】：啊？
顾璟年等了半天，见宋元翊没有再回，于是歪着椅子向后靠，越过钟景珩去扯宋元翊的校服。
后者赌气似的并没有回头，反倒趴在桌上，难得专注地背起了单词。
【一块年糕】：理我一下！
屏幕依稀在课桌里亮了亮，宋元翊没来得及看看顾璟年发了些什么，高跟鞋与地砖的敲击声就先从走廊传了进来。
原本还有些吵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不久之后，施盈果然出现在了窗边。
单方面的赌气很快就在课间操的铃声里结束了，宋元翊在钟景珩起身后主动勾住了顾璟年的肩膀。后者的骨架偏小，哪怕努力长到了接近了一米八，也还是能被宋元翊轻松罩住。
几个女生回过头偷看，捂着嘴压低了声音轻笑，宋元翊却毫不在意地凑近了顾璟年的耳朵。
他带着些埋怨地嘟囔：“你怎么不理我了？”
“你先不理我的。”顾璟年一边向外走，一边试图推开宋元翊压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明明做着无比嫌弃的动作，眼底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不理你你就不理我了吗？”后者直起身，跟着顾璟年的脚步，小动物似的蹦蹦跳跳，倒也不是真的抱怨，只是闲不住嘴想要接话。
“嗯哼，等我高兴了再理你。”
他们挤在人潮里，时不时便能碰到对方，夏天的楼道有些闷热，露在衬衫外的手臂就一下又一下黏糊糊地贴在一起。
顾璟年小声说了句好热，下一秒，宋元翊就牵住他的手又往自己身前拽了拽。
少年温热的气息随着靠近愈发清晰，灼得顾璟年连耳尖都开始发烫，他甚至嗅到了宋元翊身上熟悉的草木香。
接着，对方便贴着他通红的耳尖低声说道：“我请你吃冰淇淋，你来理我好不好？”
https://www.lingdianksw8.com/40650/40650662/6521664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om。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