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谈话

熊正这人长得很高大，走在人前鹤立鸡群，若不是从商，身子挺拔的他其实透着一股文人的秀气，又因为衣着光鲜，还透着一股富贵之气，这一身不凡的气度，让各地的商人不敢小觑他。

        他这回从蜀山之地给温老爷带回来了一盏古树茶叶，茶叶取了最嫩的牙尖，没有经过繁杂的制茶工艺，茶叶还保留了十足的生涩味道，这种茶叶味道浓郁，又透着生寒之气，最适合岭南地带的广府人下火之用。

        岭南之地，古时被视为南蛮之地，因为有瘴气，让人闻风丧胆，退避三舍，后来气候有了变化，越来越多的人在此繁衍生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商业也随之发展起来，因为广府近海，很快就大兴水运，久而久之，有了海上丝绸之路，广府不仅在国内走运河运输，也会出海与异国之族贸易，所以别看广府只是南方偏隅一角，几千年下来，因为商业发达，上贡给京师的税收却是很多北方之地都不可相比。

        但是毕竟是岭南之地，气候温热潮湿，当地人最易上火，后来便有了凉茶，凉是本草纲目所描述的凉意，凉性，可以驱逐体内火热之气，口舌生疮之人喝了凉茶便可以很快治愈，不过凉茶终是药草所配，说到底就是药，虽说苦药良口，却没人无事喝它。

        茶叶就不一样了，起码口感甘醇，青涩而不苦，同样有去热下火之用，又十分文雅脱俗，备受夏朝仕大夫所推崇。

        这不，熊正就带回来这么一小簇古树茶，主仆二人在亭廊下坐下，面前摆放了一套陶瓷茶具，看得出价值不菲。

        熊正先将茶叶放在陶碗上，特制的陶碗底下烧着烛火，他用一根平扁的勺子翻动陶碗上的茶叶，茶叶经过文火炒制已有了丝丝清香味透出，他接着又把一小簇生的粳米倒进去，一起与茶叶一起翻炒，此时米香味也渗透了出来。

        热水此时烧开了，熊正拿起水壶，直接往陶碗上灌，发出了“滋滋”的声音，水花在高温下飞溅了出来，一股浓郁的米茶混合之味飘了出来，让温秀脑子清醒了起来。

        待沸腾的茶水停止了奔腾，熊正就把米茶隔渣倒出，递给了温秀。

        温秀深深地吸了一口茶香，趁热抿了一口，口味十分独特，既有茶香也有米香。

        “你从哪学会了这一茶技了？”温老爷很满意。

        “这是雷州一带喝茶的方式，这回在蜀地偶得一古树茶叶，想着蜀地气候，这茶叶肯定性寒无比，又想起雷州炒茶吃就是为了去掉其苦涩与寒气，便想着煮给老爷尝一尝。”

        “味道甚好，可图个新鲜。”温老爷一听便知道这炒茶吃的方式怕是不容易推广出去，兴趣也就少了些许。

        温老爷怎么想熊正无所谓，他挺喜欢这米茶的，便给自己续了一杯。

        “你给我说说老三。他也跟了你几年了，你觉得他如何啊？”温秀步入正题。

        “三公子很不错，人聪敏，反应快，点子多，也能吃苦，人也正气，这些年他走南闯北，认识了不少人，不仅仅与商人打交道，还和当地各色的人来往，既了解了当地民风民情，也见识了各种阴险狡诈，三公子并没有限制自己只与某些人来往，这一点跟大公子不一样，三公子有一段时期混迹在三六九流中去，我一直陪在身边，并没有过多拘束他，即便如此，三公子也没有行差踏错，甚是难得。”

        温秀点点头，熊正继续说。

        “三公子在这段日子里对武功产生了兴趣，在各地拜访武师傅，请人家教他功夫，有些人教着教着就被三公子收在了门下，现在正为他效命。”

        “哦？”温秀来了兴趣，这是知人善用，能收服人的表现。

        “其实三公子喜武，我也是乐见其成，我们这种商人最容易被贼人惦记，自己能保护自己是最可贵的，想必三公子也是意识到了，现在我们出门一般是请镖师，若是能培养一班子弟兵，那是更能安心些。”

        “没错。”温秀附和一句。

        “三公子与武夫接触甚多，久而久之生出了几分豪情壮气，他本性纯良。一身正骨。见不得龌龊不堪之事，也不喜仗势欺人之人，他年纪还小，尚不能很好掩饰自己的情绪，偶尔有得罪人的情况发生。”

        温秀脸色一沉，这性子怕是不好掰回来。

        “大公子在这一点上是略胜三公子，大公子对人总是笑语晏晏，心眼不足之人瞧不出他真实意思。但是，温老爷你也知道，大公子最大的问题是容易沉迷□□之中…”

        当年，熊正给温霆玉的批言就是好色，其程度之深可以自我毁灭。

        商人谈生意，少不了去勾栏青楼走一遭，在风月场所，酒醉情迷之刻最容易消除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酒醒之后大有人抹不下脸面，认了那酒后谈拢的合约，不过这种方式终归有点下流，温家是不常使用的。

        温家不用，别家会用，也有人是用这种方式盛情款待温家，只为了促成生意。所以为什么继承人需要走出去历练，又需要师傅陪同教导呢，这一课也是两兄弟的必修课。

        所以两兄弟年纪虽小，却早已步入烟花之地，看尽人世间的繁华与冷暖。

        温闲易年少之时，正是初体会情动的年纪，虽是在青楼应酬，却大多数请的是艺伎，并没有夜夜笙歌，熊正更没有随意让他们释放□□。

        温闲易眼里更多的是那些青楼女子落寞的神色，他大部分时间只是喝酒，偶尔好奇她们身上的故事，熊正不阻止他的好奇，因为他需要了解这世间的人与事，温闲易听多了，便对其中一名艺伎产生了怜悯之情。

        此艺伎跟温闲易诉说自己的不幸，说她原本要嫁给青梅竹马，却被禽兽不如的兄长破了身，被男方知道之后，退了婚，后又因为兄长赌博欠下巨债，将她抵押出去，她拼死不肯，却遭了非人对待，几番折磨下，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干净了，为了活下来，只能含泪屈服，从此在青楼卖笑又卖身。

        温闲之那会还小，又生在锦衣玉食之家，根本没听过这种人间惨事，见此女如此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想为她赎身，给她一个栖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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