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林加乐在纪博君家住了几天，纪韬也放了寒假，整天陪着他们画画。
林策没有再打过电话，他又像那消失的半年一样没了声响。
但林加乐心里始终不能放松，害怕哪一天林策突然又闯了过来，或者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得知学籍已经转走。
更何况他还得回去取东西，学习资料，衣服，纪博君送他的东西都还留在那边。
正出神，纪韬忽然伸出手指了一下画面：“这块画得太死了，阴影可以再虚化，强调明暗交界线，层次就出来了。”
林加乐吓一跳，差点把铅笔丢出去，两只手来回抓了几下接住空中的笔，才心神不定的看了一眼纪韬。
“吓着了？画得这么专心！”纪韬笑了笑。
“没！”林加乐脸色还有些苍白，拿好笔按照纪韬刚刚指点的排线，纪韬去给另外两人看了看又转了回来，站在林加乐身后。
“纪叔。”林加乐回过头去，犹豫了一下说：“我这两天得回家一趟。”
纪韬看出他的担忧，把揣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站直了身体，“是担心你爸把你扣下？”
林加乐抿了下嘴没说话。
“我想应该不会了。”纪韬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下，“加乐，你跟你爸应该找机会好好聊聊，我认为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叔！我知道。”林加乐打断了他，“只是现在我没办法。”
纪博君走了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回家拿东西吗？我陪你去。”
林加乐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嗯”了声。
看着两个小孩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纪韬还是载着他们一同前去，把带走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又原封不动的取了回来。
晚上林策终于给林加乐打了电话。
当时刚吃完饭，林加乐和纪博君穿着围裙在厨房洗碗，电话响起来他脱了一只手的手套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见林策的名字整个人僵了一下。与纪博君对视了片刻，脱了另一只手套和围裙到院子里才接起来。
电话接通，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尴尬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沉默了几秒，林策先妥协了，电话那头也是满声疲惫，“你今天回来过？”
林加乐很轻地“嗯”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颗树前，用手指抠着树皮。
“你是不打算再回这个家了吗？”林加乐从来没听过林策这样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脆弱。
林加乐沉默着，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大家心知肚明。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以后就住在他们家里？”林策问。
“暂时先这样，只要你不逼我的话。”林加乐顿了片刻才说，语气里参杂了几分委屈和任性。
“不是我想逼你，我是怕你的人生就这样毁了！”林策疲惫地说。
林加乐一言不发，已经不想跟他吵了。
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以前他俩只要说话就吵，像这样倒挺少见。
电话一直通着，除了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提醒着对方还在，几乎要以为对面已经放下电话走远，估计林策也没什么话要说，正打算挂掉，声音又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平平淡淡的，“现在这样是你想要的吗？”
林加乐没能理解他具体指哪方面，只好继续沉默下去。
“那现在你快乐吗？”林策又问。
听到这一句，林加乐满脸吃惊，他万万想不到林策会这样问，他诚恳地说：“快乐！”
“那很好，至少你是快乐的。”林策缓慢地说。
林加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突然感觉指尖有点痛，收回手才发现太用力，把树皮抠掉一块，指甲也裂了口。
他不知道林策为什么突然这样，难道是那天被尹彤一巴掌打坏了脑子？还是一巴掌打清醒？
“加乐，我尽力了，我也想……”林策说一半停住了，“算了，不说这些。”
本来听见林策这个开场白林加乐心里又涌起烦躁，没料到他居然自己闭了嘴。
“我也不想再逼你了，但你自己还是要好好想清楚，人生只有一次，千万别让自己后悔。”林策深深叹了口气，“你有事记得打电话，有空……回家看看。”尾音带着些讨好的意味，林加乐确定他是被打坏了脑子。
“……好。”林加乐有些莫名奇妙，没料到这样的话从林策嘴里说出来。
电话挂断，原地怔了会儿，回过头见纪博君扒门口伸长脖子望着他，向他投来关切的注视，林加乐转过头的瞬间又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
“笑什么，这么高兴？”林加乐走了过去，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你们没吵架。”林加乐刚刚洗碗挽起来的袖子还在手肘处，纪博君给他放了下来，又抹上护手霜，四只手滑腻腻的互相蹭。
“不吵架就这么高兴，你要求还真低！”林加乐也微微笑了笑。
“至少能正常说话了，这是个好的开始！”纪博君说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觉得他情绪确实没什么问题，才问：“你们说什么了？”
“他说……”林加乐似笑非笑，说一半停了下来，吊足了胃口。
纪博君看着他，身体微微前倾，迫不及待地问：“什么？”
林加乐看着他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语气自然地说：“算是同意了吧。”
纪博君像傻了一样杵在那里，林加乐用指关节敲了他头顶一下往屋里走去。
纪博君反应过来，追了过去，跳起来勾着林加乐的脖子问：“同意什么？我们在一起？还是同意你住这里？”
林加乐转过头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问：“有区别么？”
“是没什么区别。”纪博君想了想，蹦起来爬上了林加乐的背，伸着手臂往前指：“走！庆祝一下！”
“怎么庆祝？”林加乐转过头看着他，心想纪博君肯定是零食吃太多了越来越重，走到门口又觉得这样子让客厅几人看见也不太好，便装着背不动把他放了下来。
纪博君脚沾地就跑进了屋里，冲着沙发上聊天的几人吼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几人看过来，纪雅君一下站了起来，“什么好消息？”
“阿乐他爸爸同意我们了！”说着说着纪博君又扭捏起来。
“啊！”纪雅君双手捂着嘴。
“也不算完全同意吧，至少是不反对了。”林加乐有点心虚地补充道。
“挺意外啊！”尹彤瞪大眼睛看着纪涛，“没想到他转变还挺快！”
“我倒不觉得意外，做父母的还是希望孩子好。”纪涛说，“不管怎么样，这确实是好事，一个很大的进步。”
“所以我们要庆祝一下！”纪博君说。
“怎么庆祝？”纪雅君一下子来了兴趣。
几人看向林加乐。
“别问我！我不知道！”林加乐慌忙摇了摇手，不知道他们家会怎么庆祝，但不管他们弄出什么夸张的动静林加乐都觉得很正常。
“我们在家吃烧烤吧！”纪博君提议道：“明天我们三个来准备，你们俩负责收拾。”
“好哇！好哇！”纪雅君拍着手赞同。
“行！”尹彤说。
纪博君想起上一次在家做烧烤还是中考完，唐瑞一家三口也还整整齐齐地参与其中，“如果唐瑞也在就好了！”说完，纪博君从桌上拿了手机给唐瑞拨了电话过去，语音提示已经关机。
“他关机了。”纪博君放下手机，这几天一直联系不上他，很担忧唐瑞的情况。
“小贝，加乐，有一件事我还没有跟你们说。”尹彤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高兴的气氛一下就沉了下来。“前几天孔欣给我打电话了。”
林加乐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难不成唐瑞出了什么事？他们不会真带他去治疗了吧？
“说什么了？”纪博君急道。
“孔欣希望你们俩以后不要再跟唐瑞接触了。”尹彤说：“我不是想瞒着你们，只是这几天你俩心情也不太好，我就一直没说。”
“那……大姨她还说什么了吗？”林加乐问。
“没。”尹彤摇了摇头。
看来那晚的事孔欣也不希望别人知道，林加乐担忧地想也不知道唐瑞有没有解释清楚。
“她是不让我们再做朋友了吗？”纪博君问。
“小贝，加乐，做朋友这事是由你们当事人自己决定的，不是别人说不是就不是的。孔欣家现在的情况你们也了解，他们也正处于困难之中，这个时候说出的话都是带着情绪的，你们不要往心里去，给双方多一些时间。”纪涛说。
“我明白。”纪博君低垂着脑袋神情忧郁。
林加乐心里很难受，觉得若不是因为他，纪博君也不会遇到这些，“小贝，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
“加乐，”尹彤打断了他的话，“你没做错什么！不要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是……我确实做错了很多事。”林加乐喃喃低声说道。
“做错事很正常，这个世界上谁没有做错过？每个人都是在不断的错误中成长起来的！错了没什么，只要承认自己的错误尽力去弥补，总结教训以后不再犯那就是了不起的。”尹彤站了起来搂着林加乐的肩膀，“加乐，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让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心事重重。你才十七岁啊，不要总是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林加乐恍惚起来，他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了，那记忆遥远得像是上辈子，那不像他的记忆，反而更像是另一个人的。
但是他却清晰的记得纪涛第一次跟他说话时就对他说“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样子”，他总是想这句话，总是不断的想年轻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却一直不得要领。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以为自己一直戴着面具，却不知在别人眼里却是另一幅样子，他的幼稚、他的愚蠢、他的狂妄在别人眼里早就彻底暴露无遗。
可是他们明明什么都看出来了，还是接纳了他，林加乐趴在尹彤肩头忍不住哽咽起来。
“不开心就说出来，难过就哭出来，不要再压抑自己了。”尹彤轻拍着林加乐的背。
虽然尹彤让他难过就哭出来，但林加乐还是很快就收拾了自己的心情，他抹了抹眼泪，看见那兄妹俩一左一右都担忧地盯着他看。
“不哭啦？”纪雅君问。
林加乐觉得自己简直丢脸死了，一到他们家就总是哭，在纪博君面前哭就算了，还三番两次在纪雅君面前哭，形象都没了。
“既然不哭了，那我们去写寒假作业吧！”纪雅君说。
“啊？”纪博君吃了一惊，刚刚还说挺严肃的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写作业上了？
“早点把作业写完才能安心玩啊！”纪雅君指着桌上她已经放好的作业本，“你们也有作业的吧！”
纪博君无奈地看着林加乐，“走吧，写作业！”
三人在客厅大桌上开始写反人性的作业，纪雅君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转移林加乐的注意力，不断问他问题，纪博君好似吃醋般不甘示弱也总找林加乐解题，面对这两人的较劲林加乐一个头两个大，可偏偏谁也得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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