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林加乐结了账，又坐了好一会儿，唐瑞和纪博君才勉强站起来走。
吃成这样，林加乐没经历过，看他俩那样子就觉得好笑。
出了店里，雨还在下，天也快黑了。
“不行，你不能再搭我了，我胀得要吐了，任何一点重点都承受不了了。”纪博君把搭上肩膀的手拉了下来。
林加乐看了看他，没再勉强，“要回教室吗？还有一阵才晚自习。”
纪博君伸手在他背上摸了一把，左右店铺看了看，“去给你买件衣服吧，都湿了。”
往回走了一段，马路对面就有一家针对学生的连锁服装店，在纪博君的要求下，几人过了马路走进了店里。
“买一件跟校服看起来像的，老师就发现不了。”纪博君说，“其实发现了也没什么，你衣服湿了。”
“你们去选，我得坐着。”唐瑞腆着肚子，晃去了男鞋区的小沙发。
“那你帮我选。”林加乐说。
纪博君看了眼店里，往白色上衣的位置走去。
校服并不好看，很普通的款式，白色，领子袖子是蓝色。
店里也没有完全一样的，但白t恤倒好几件。
纪博君拿了一件纯白仅左胸口有个小logo的过来，“只有这个最像了，其他都有图案。”
林加乐点了点头，跟店员要了件自己的尺码，去试衣间换了。
“还行，挺好看的。”纪博君说。
林加乐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低声问，“我好看还是衣服好看？”也不等纪博君回答，转身对店员说，“就这件吧，帮我把标剪一下，穿走。”
结了账，把湿了的校服放进袋子里，领了走不动路的唐瑞回学校。
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没人说话，纪博君总觉得多了些诡异又说不上来的氛围。
纪博君抬眼偷偷看了一眼，林加乐视线垂在地上，安静地走着路，他的侧面看起来很好看，轮廓清晰，像文艺复兴时期塑造得极完美的雕像，挑不出什么缺点来。
果然是人好看，衣服其实很普通，大众的款式，只是穿在了他身上，就显得不一般了。
怪不得小宝这么喜欢他。
纪博君深深叹口气。
因为大雨，人都被困在教室里，林加乐回去的时候离上课还有好一会儿。
人群三三两两的，吴丽微那聚集了几个男生和两个女生，唐娜那儿反过来聚集了几个女生少量男生。
带着一贯若有若无的笑容，林加乐看了吴丽微好几秒，直接朝唐娜走了过去。
吴丽微一直等着林加乐主动去找她，可林加乐却偏偏不去。
林加乐跟唐娜这群人聊了起来，有说有笑，一直到快上晚自习了，才回座位。
“林加乐。”周世艳见他回来，转过来递了本画册到他桌上，“我带了本画册，可能你会喜欢。”
那是一本正方形的画册，手感很好，封面是城市雨夜的景色。
林加乐很快翻了一遍，在这个人眼里，热闹的城市在雨里也是寂寞的。
“这是台湾一位水彩画家，你如果喜欢，我可以找人帮你带一本。”周世艳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不用了，我没那么喜欢雨。”林加乐看了眼画家的名字，将画册递了回去。
“啊！”周世艳惊讶地看着林加乐，收回画册慢慢转了回去。
外面的雨还在下，沙沙沙，喜欢的只是共同撑在伞下的那人。
画册里的雨，带着深深的寂寞，那是林加乐所厌恶的。
林加乐发了条信息：【你不是说带我看雨么，怎么看？】
纪博君回：【晚上带你看。】
林加乐收了手机，开始写作业，要在两小时内完成作业加预习，还是挺紧的。
“嘞个……”隔了一阵，周世艳转了过来，小声说，“你其实喜欢的是彩虹，不是雨，对吧。”
林加乐撑着脑袋想了想，“也不算，喜欢的应该是那种很特别的感觉。”
“特别的感觉？”周世艳问。
“奇异点，知道吗？就是那种感觉。”林加乐笑了起来。
周世艳似懂非懂，转了回去。
对上吴丽微的目光，林加乐并未在意，继续写作业。
放学后林加乐刚下到一楼，就见到纪博君和唐瑞二人等在楼梯口了，这会雨小了些，风大了些，斜斜地往身上飘。
从纪博君手里接过伞撑开，像拎小鸡崽一样握着他的后脖颈推到了背风的一侧，跟随着拥挤的人群往地铁站走去。
雨水从伞的骨架往下滴，纪博君伸出手心去接，“看，雨！”
林加乐看他，笑起来，“就这么看呐？”
纪博君将掌心举到林加乐面前，他的整个手掌都湿了，中间聚集着一小滩水，“对，就这么看。”
林加乐觉得自己在跟三岁小孩玩，但还是看了他手心一会儿。
“看到什么了？”纪博君抬眼望他。
“雨水。”林加乐的目光从手移动到他脸上，“还有你手湿了。”
“你怎么这么笨！”纪博君明显很失望，“再仔细看看。”
“纪博君，你又在发神经病！”唐瑞盯着他手看了半天，给出了结论。
“你们这样还好意思说是学画画的？！”纪博君抗议道，“一点都不懂观察！”
林加乐又看向他的手，从绘画和艺术的方向来思考。
手心里的水反射着路灯、招牌、店铺里的光，在他的手心里随着晃动而不断变换着形状。
“是看反光吗？”林加乐问。
“还是你厉害。”纪博君看着他笑起来，眼角弯弯的，“这样不就把雨带来的光握在手心里了嘛。”
纪博君拉了林加乐一下，示意他停住。
他低下头，看着湿漉漉的地面，“不然雨都把光带到地上去了。”
林加乐看着他，想起周世艳说的很浪漫的人。
“你好无聊。”唐瑞在前面几步的地方回头看他俩。
“是挺无聊的。”纪博君呵呵笑起来。
“我倒觉得这个想法挺有意思。”林加乐也把手伸了出去，在伞的骨架下接了些水在掌心，“很浪漫。”
“你俩真是有病！”唐瑞上半身抽了一下一阵哆嗦。
林加乐觉得唐瑞总结得非常对，在晚上九点十三分，纪博君说雨会来带来光，不接在手里就会掉到地上，他俩都接住了，光停留在手心里，他知道这确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林加乐没有收回接雨水的手，纪博君也伸出了另一侧的手，他们对视而笑，并排走着，撑着同一把伞，接住雨所带来的光。
新学期的第一场雨如此美妙，以至于厌恶下雨的林加乐期望它不再停。
“啊！”纪博君忽然叫起来，很激动地去拉唐瑞的手臂，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唐瑞！那个人，就是那个人！”
谁？
“道馆里的，现实版的三笠！”纪博君跑到了唐瑞的伞下，“打透明伞的那个，她居然是我们学校的！”
林加乐看了过去，前方打透明伞的只有一个，他有些吃惊，是张甄，而且赵恒还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看不到正脸，转过来啊！”唐瑞好奇心被挑了起来，拉着纪博君快走，“到她前面去。”
两人快速移动到了前方，又一起转头假装看林加乐的样子，纪博君笑起来，唐瑞则一脸好奇。
林加乐手垂了下来，掌心里的水都掉到了地上。他苦笑了一下，大意了啊，上天总是喜欢跟他开玩笑，什么时候放过了他？
林加乐保持着步伐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两人跟前。
“长得一般，身材还行。”唐瑞说。
“这样看不出来，要到场上看着才帅气。”纪博君说。
“叫你偷偷录个视频也不录，是不是怕我跟你抢？”唐瑞跟纪博君挤在一起，“放心，我不喜欢这款的。”
“你说什么啊？”纪博君肩膀撞了他一下，一脸窘迫，“我什么时候喜欢这款了？”
“那你干嘛要去学柔道？”唐瑞嘲笑地一边点头一边瞅他。
……
林加乐一脸漠然，他不想表现得悲伤或愤怒，那会让他瞧不起自己。
本来就没抱什么期望，最近的妄念更不应该有，一不小心，就上了当，这不应该。
张甄平时回家是坐公交车，因为下雨堵车，才改乘地铁。
两人一直好奇地跟在后面不远处谈论着她，直到她去了反方向的站台。
林加乐看着纪博君，发现他才是真正残忍的那个，天真、无知又残忍。
他把光放到了他的手心里，再亲自拿走。
他长得再好看，喜欢他的人再多，有什么用？任何一个普通的只要性别为女，都比他有资格有希望。
女孩子们对他的喜欢在此刻反而像是对他的嘲讽。
他想起胡云霓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他很想问，“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但是他没有勇气，从来都没有勇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怕她会说出什么更恐怖的话来，还是他早就已经知道答案，虽然他从来都无法辨别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到了现在他没有疯，看起来还挺正常，已经是一个奇迹，希望这样的东西真的是太不适合他了。
车厢里很多人，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伞，让人无处可躲，裤缝被浸湿了，林加乐挪了位置，离他俩更远些。
他不想表现得异常，但此时此刻要正常也很难，看着叠在一起的两块玻璃所展现出来像得了近视似的重影，林加乐扯了个笑容，看起来真是可笑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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