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家庭
“看见了吗？那个新同学，听说是从外国语转来的。”甲说。
“今早我去食堂看到瑶姐和他，还有一个男的，估计是他爸吧，在一块吃饭。”乙说。
冼然在座位上没动，站起来通知大家：“下课交一下语文练字。”
“练字，啊~我忘了，今天周一啊”
“赶快补吧，一会儿然姐可不会手下留情。”
军训没几天，班主任瑶瑶把她叫出去，问她：“冼然，你入学成绩是班里前几名，而且初中还是学习委员，我想你应该有些经验，老师想让你担任暂时的学习委员，可以吗？”
瑶瑶老师是冼然的第一位班主任，她最后选择教师行业也有瑶瑶的原因。
瑶瑶老师是年轻的新任老师，头发又长又直，说话温声细语，像个南方女孩子。
“谢谢老师，我还是当课代表，学习委员我恐怕做不来。”
冼然是第一次住校，很多事情需要适应。并且她当初的学习委员任职时间并不长。
最后，冼然成了语文课代表。
课间，冼然从第一列开始收作业，当收到程皓那里，她只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是没有作业的，刚打算走过他，就听到清朗的声音。
“你好，我是程皓，练字本是有要求的吗？”程皓抬头，看着过道里的小姑娘。
“一会儿我交作业，顺便拿一个给你。”冼然说完正要走。
“哎，语文课代表，你叫什么啊？”程皓眼睛亮亮的，一只手拽住了冼然的衣摆。
冼然有些震惊，想要把衣服从他手里拽出来，但无奈双手都抱着作业。
“冼然”答完，冼然正要解释是哪两个字，听到少年说：“冼，冼星海老师的冼，你是南方人吗？”
“不是。”冼然急匆匆转身继续收作业，衣摆也从他的手里拖出去，再说下去，作业要收不完了。
因为耽误了一会儿，作业收完，上课铃便响了。
第二个课间冼然去交作业，在语文办公室隔壁，也就是英语办公室。她看到了程皓——穿着白色的衬衣，脸上带着微笑，正开口和瑶瑶说着什么，不时点点头。
冼然没有多做停留。
她把作业放到刘老师的桌上，等着老师抬头，说：“老师，我们班新来一位同学，我来帮他拿一个练字本。”
“是吗，你自己去柜子里拿吧，新同学叫什么名字？”
“程皓。”程皓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老师认识了。
“哦对，是那个从外国语高中转来的同学吧。学习蛮不错的那孩子。”
冼然没有回应，只是等着老师在登记本上签字。
“你记得下午和9班课代表去印刷室抱卷子，辛苦了啊。”刘老师把本子递给她，笑着安排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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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程皓坐在座位上整理着自己的课本。身上已经换了学校的校服。
冼然走到他桌子旁，没说话，只是递给他练字本。
程皓一边收拾，一边想着其他的事情，瞧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本子，抬头看向身边。
冼然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脸红，兀自放下本子，走开了。
程皓歪了歪头，眉头轻皱，两片薄唇抿在一起，看着冼然走回自己的座位，摇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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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冼然在假期已经学过数学了，但她还是认真记着笔记。一只手扶着鼻梁，一只手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黑板上的内容。
正写着一个很重要的公式，冼然感觉自己胳膊痒痒的。
“同桌，让我看看呗，老师那字忒小了。”王璐璐用小拇指戳了戳她，用书挡着脸，只露出了一双眼，偷偷说。
冼然挪了挪本子，方便王璐璐看到。
王璐璐只瞥了一眼，然后不相信地又瞥了一眼，“天，同桌，你这字儿，我还是使劲看老师的吧。”
说着，王璐璐使劲睁大眼睛看向黑板，这副模样逗笑了冼然。
确实，冼然成绩都很好，但唯一的一点，字实在是太难看，小，乱，看着费劲，速度快的时候还习惯带着点连笔，一般人看不懂。
冼然顿了顿，口头把公式告诉王璐璐。
王璐璐记下公式，“谢谢好同桌呀！”
冼然扭头看到王璐璐笑得眼睛眯起来。
王璐璐军训时便认识了她，但冼然是这几天换座位后，才了解了这个爱笑的女生。
军训正值夏天最热的时候，天气晴朗，太阳很毒，大家带的水都不够喝，于是，冼然便把自己的暖壶从宿舍带出来，每天早饭后接好水，放到一边，谁都可以用。
后来是王璐璐注意到了这件事，偷偷告诉了班上的男同学，让他们来做这个工作。
冼然还记得军训到一半的时候，当时班上的临时班长跑来告诉她，有男生打水了，不用她再跑来跑去，她当时很纳闷，她可从没和别人说过这件事。
很多年后，她才知道王璐璐从那时候就关注她了。
数学课后，冼然在便签上写下‘拿试卷’。
王璐璐看了一眼，耷拉了脑袋。
“同桌，怎么又有试卷啊？”
“嗯，马上月考，所以试卷有点多。这很正常。”冼然安慰着说。
“这一个月的卷子比我初三一年的都多了。呜呜呜”
“没那么夸张，跟着老师的安排，都会做完的。”
“学霸语录，记下来：跟着老师。”王璐璐假装拿出本本，双手画了画。
冼然嘴角不禁翘起，提醒王璐璐考试的事。
—
中午，冼然赶快吃完饭，跑去给妈妈打电话。
队伍一直都很长，好在前面同学速度快，没一会儿就排到了她。
电话接通，“妈。”
冼然先喊了一声，听到对面爸爸的声音。
“诶，冼然啊，学校怎么样？吃午饭了吗？”
“挺好的。刚吃了。”冼然紧了紧手里的电话。
“吃的什么？”
“米饭。”
“嗯，别省着，多吃好的，知道吗？”
“嗯。我知道。”
“害，你爸是真不懂事……你姥姥在咱们家住两天，你爸还和你姥吵。”
“妈……”
“你爸中午吃饭，喝了点儿酒，耍开酒疯了，和你姥就闹开了。”
“妈……”冼然两次想开口劝，但一句话都说不上。
“害，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你爸他们家重男轻女，你长这么大，还不是我和你姥，没日没夜的管你，你看你爸干了什么事？”
冼然想起妈妈经常在她耳边念叨的那些过往。
“妈，你别不开心了，好好和我爸说，他的性格就是那样的，我们不都知道吗？”
冼然劝说无果，这是她料到的。随便听了几句，冼然借口马上就寝，猛地挂掉了电话。
后面那人听到电话挂掉的声音，抬起了头。
“嗨，冼然。”程皓拿着一本数独，等着打电话。
“嗯。”
冼然没做停留，转身就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什么，电话的声音有些外漏。
回到宿舍，冼然洗了把脸，躺在床上，一只手盖在眼上。
能看到眼泪从两边划过，手掌阻挡不住眼泪的崩溃。就像她阻止不了父母关系的恶化。
争吵，是她长大的伴奏，她以为，离开家，就摆脱了灰暗，但其实在那样的家庭中，她已经变得灰暗了。
听到宿舍的其他女孩回来，冼然坐了起来，用手偷偷蹭了蹭脸，背过身开始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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