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桃李不言

在天宫中，每上任新掌门都要举办众仙宴，无论哪个门派。但这次的众仙宴注定与以往不同。

        天宫上庭中。

        “哎哎，你们听说了吗，这次鹤南春峰的新掌门是上任掌门椿泽长老的大弟子，还以为是什么传奇人物呢，结果一看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呵呵……”说这话的人是在宴席旁擦柱子的佣人，和几个同伴聊的不亦乐乎。

        “你还不明白吗，肯定是椿老爷子眼看鹤南春峰快不行了，赶紧甩锅给下一位呗”

        ……

        椿未言从他们身旁路过，一脸淡然的停顿在他们身侧，擦柱子的其中一位有眼力见，“嘘，别说了，那小子来了！”此时两边的佣人都及时闭了嘴，表情还是一脸不屑。椿未言不知是怎的，依然站立在他们身侧，这明明是他家门派的宴会，但他这个新掌门好像一点也不匆忙。

        椿未言前几日一直在打理师父的后事，还有抽身去凡间擒拿鬼怪，几日不见，他脸上似乎多了几分沧桑。

        这几位擦柱子的佣人还是从别家临时雇来的，因为鹤南春峰的佣人实在不够用了，自从老爷子仙逝后，鹤南春峰的内务就很少有人打理了，想走的都走了，也就剩那几个对门派忠心的还留在这里。

        从他身旁匆匆路过各位布置宴会的佣人，人群穿梭中，他扑面而来的冷冽气息，好似要把人贯穿，明明面无表情，但那双眼却有种独特的冷漠，让人多看几眼就能有畏惧之感。那几位佣人看着他，顿时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原本那一脸不屑也消失了，老老实实擦柱子去了。

        椿未言不再停留，他往掌门台走去。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次的众仙宴总是与以往不同。

        实在是太冷清了。

        往年其他门派的众仙宴那叫一个门庭若市，整个宴金殿座无虚席，天宫中大大小小的长老弟子都来庆祝。而不知从多久之前，鹤南春峰的众仙宴前来祝福的人越来越少，直到现在第五任掌门的宴席上只有忙活的佣人和与他一同前来的两位弟子。

        但椿未言没再多看，他一步步走上台阶，上面是象征着门派权势的掌门椅，这是他师父生前终其一生保管的东西。木靴踩踏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他背对着台下忙乱的人们，没有人把目光朝向他，就好像没有人看得见这位新任掌门。

        他转身抬眸，目光淡淡地掠过所有人，满堂大殿中，高阶之上站着这位未加冠的挺拔少年。这年他十九岁，作为掌门他身站鹤南春峰的权势最高处。

        “都停下。”他平静的开口，脸上一派云淡风轻，说话的声音明明不大，但整个殿堂闻言都停下手中的活，朝说话的人看去。

        椿未言继续说着“别干了，备席上菜。”此话一出，台下佣人们都愣住了，上菜？殿堂都没布置好呢，这新掌门抽什么风呢？但毕竟作为佣人身份卑微终究是畏惧权威。

        没有人敢反驳掌门的抉择，哪怕这个掌门是乳臭未干的少年。

        佣人们面面相觑，但还是匆匆地去备菜了。

        随椿未言一同前来的两位弟子在台下抬手招呼椿未言，其中一个叫秋水的女孩，是椿泽长老的二弟子，别看她表面柔柔弱弱，但实力与现在的椿未言不相上下；另一个少年是椿泽长老的三弟子，办事直来直去的，傻乎乎的，单纯到给人一种“傻子”的错觉。

        椿未言见他们对他挥手，对那两人微微点头，转身便坐在掌门椅上俯瞰着这片景象。

        寒枫愣头愣脑地：“师哥，人还没齐呢，为什么要上菜啊？”

        秋水：……

        好在秋水是个明眼人，她急忙捂住傻师弟的嘴，“笨，你个猪脑子啊，听未言师哥的就好啦！”

        ……

        早在几十年前，鹤南春峰还是一派门庭若市，那是人人都赞美鹤南春峰，人人都来赠礼，那时的鹤南春峰富有山水气息也有飞禽走兽，更是一番华丽的景象。但这一切美好停留在那日夜晚，那晚天宫看似一片祥和，却在无人处散发着血腥的气息……第二日清晨，这般祥和的气氛倏然被打破了，人群聚集在神议庭中。神议庭是天宫中众仙商讨大事的地方。

        那时年方七岁的椿未言牵着师父的手，人们拥挤的围在一起，毕竟是小孩子，小未言也怀有淡淡的好奇心。这时人群中有人好像看到了椿泽长老，神色慌忙的大喊：“来了来了！鹤南春峰的掌门来了！”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唰地把目光投过来，那人继续喊道：“椿泽长老！你们门派出了两个杀人盗匪，怎得还束手不管？”

        椿未言一眼就看到人群中被索仙绳绑着的两个年轻男人，身上穿着鹤南春峰的淡蓝色学服，他们跪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是怎样，腰间挂着鹤南春峰的通灵牌。通灵牌只有派内的弟子才能拥有，并且是由掌门亲自系上的。

        被绑着的人身旁还有一些散落的金银珠宝。

        旁边还有一个用白绸盖住的人，白绸上还沾有很明显的大块血迹，看的人汗毛倒立，椿未言知道，白绸下的人死了。

        画面冲击力太强，但一切又都明了。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椿泽长老终于开了口，他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幕的发生，淡定地走上前去，低头端详这两个男人，他温和开口：“各位不要着急，想必你们已经看到这两个人穿着鹤南春峰的衣服，系着鹤南春峰的通灵牌，但我看这两位属实陌生，实在不能保证是否遭人诬陷，不如先将他们带走确认一遍再去下决定？”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制止：“不行！要是你们想包庇凶手怎么办？杀人偷盗这在天宫中岂是儿戏？！”说话的正是桃渊乐峰的一名弟子。

        “对啊对啊，而且被害的人还是桃渊乐峰的弟子……你们两派可是天生的劲敌，这俩凶手还是鹤南春峰的，椿泽长老您不会想不了了之吧？”这时候在旁边站着一直不敢吭声的别派女弟子眼看椿泽这边被怼的没话说，便大胆起来。“而且这也太巧了，这几日桃渊乐峰的柳掌门正去凡间捉拿极乐水鬼，这是专挑人家家门不严的时候下手啊？”

        是啊，确实太巧了，巧到桃渊乐峰的掌门正好不在，巧到这个局面只能由鹤南春峰收拾，巧到这个案子轻轻松松就能让人背锅。

        场面一时闹得很僵，周围众人不停议论着，夹杂了桃渊乐峰弟子对他们的咒骂声。牵着椿未言的那支沧桑的手收紧，他略感迷惑的抬头，看到师父的嘴角竟有一瞬微微上扬。

        “既然如此，那我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这两个凶手看样子的确是我鹤南春峰的弟子，身为掌门我会将他们严厉处置。”

        ……

        往往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人们开始在背后谣传鹤南春峰掌门教唆弟子杀害桃渊乐峰弟子，各种杀人不眨眼的手段都使上了。那时心思单纯的椿未言还很疑惑，为什么那天在场的大人都心潮澎湃，呼天喊地，好似死去的不是某个门派的陌生弟子，而是他们昔日家人、密友、妻子。

        于是鹤南春峰的名望从此一落千丈，就连凡间的百姓也都觉得鹤南春峰就是个坑蒙拐骗的狗屁门派。

        后来椿未言长大了，他有试着跟师父提起过当年的杀人抢劫案，但师父最终只是笑笑，在进屋之前对椿未言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

        椿未言从回忆中醒来。

        他看着两人打闹，低下眸看着脚下的冰冷长阶，眼中神色晦暗不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人会再来了。”他平静的说着，语气不明。

        不久宴席上便摆满了五光十色的菜品，琳琅满目，衬得整个殿堂更加亮丽辉煌，好似很热闹的景象。

        【作者题外话】：讲了鹤南春峰的故事。师父其实什么都知道。后面还会仔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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