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出发
晨露未落时，方酌突然醒了。
打开手机的时候很莫名地发现，联系人里多了一个“飞鸟”的联系人。
正疑惑时，路千弦推开了窗。
他见方酌已经坐了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方酌指着这个备注：“？”
于是路千弦直接施了个术，他们面前云雾之中凝出了一片薄薄的透明水镜。
不一会儿两个人影出现在了那边。
一同躬身。
“请上仙安。”
方酌对他们好像有种熟悉的感觉，一时说不上来原因。
其中一个肩膀处衣袍是棕褐色，逐渐到袖口腰部变成了银白色，两肩似有鳞甲覆盖，在光下熠熠发光，衣领和腰部都绕着一圈素白，袖口在光下呈现出蓝紫色的金属光泽，整个人亮闪闪的。
唯有一对红瞳诡异，却是毫无攻击性的。
另一个负手而立，身高腿长，通身黑衣，生的唇红齿白，肩臂反射着青铜色光泽，腰两侧有云雾一样白色的花纹，繁密复杂，顺着腰线向下延伸到衣服后面的末端。
明明只看了一眼，方酌却觉得有无数闪烁的碎片涌入了脑海。
这身材高挑的少年见到方酌样貌也怔了一下，情绪一闪而过，悄无踪迹。
于是路千弦冲方酌笑道：“红瞳的是何忌，性冷的是莫辞。”
两人打过招呼后，衣服眨眼间换成了现代的衣物。
何忌装扮像是偷偷下山的少林弟子，莫辞高高束发，像是个冷酷的大姐姐。
路千弦和他们交换了一些信息，得知了如今的姑射山没有了神雾笼罩，只余下了稀薄云雾。
所以想要前往姑射山，现在只能靠那些现代的工具。
何忌说个不停，莫辞只在某个时候突然插个话，补充几个关键词。
方酌见路千弦身上有了某种他未曾见过的作为上仙的感觉，于是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他：看他浅浅一笑，看他眉头微蹙，看他即使找回了记忆也还保留了的偶尔会摸摸鼻尖的小动作。
外面太阳的光辉终于开始变得灼眼。
路千弦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清亮地望向方酌。
“何时动身？”
方酌调出手机上的买票记录给他看，“上午十点半的高铁，收拾收拾就走吧。”
方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饭了饭了崽子们！”
他们吃完的时候，方初拿起搁在椅背上的深色外套，塞进了方酌的行李包里。
“给我带个外套就行，那边入了夜有点冷，小路我不担心，酒酒你也带个外套。”
方酌“嗯”了一声，拍了拍背包，“已经收拾好了。”
外面恰好云雾散开，天光泄下。
等他们到酒店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方初来之前联系了这边的几个教授，说想再次入山，请他们这边帮了忙打好了申请。
于是晚上就变成了方酌和路千弦出门搜罗有什么吃的，方初兴高采烈地去赴宴去了。
等他们放好行李快出门的时候，路千弦突然听到了一些细小的声音。
“上仙上仙，来了吗上仙？”
“勿闹。”
“上仙啊上仙，何时来啊”
“”
他看向方酌，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和方酌在一起的时候，他脑子里很少能出现别人的事情，于是忘记了莫辞和何忌也在姑射山界。
方酌看他笑的不明所以，“怎么了？”
于是路千弦右手食指轻轻搭在方酌太阳穴处。
然后方酌也听到了这些声音。
“”
路千弦的声音和手指微动的触感一起席向方酌，“莫辞，何忌，我们到了。”
晚霞红紫一片，交错间仿佛有一小团白绒绒的云倏地飘了过来。
下一刻方酌和路千弦在那面云雾镜里见过的两个人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红眼的少年肤色略深，两眼隐约闪现泪光。
好在被旁边的冷酷少年钳制着手臂才不至于冲上前来。
但方酌发现，那个冷酷少年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路千弦走上前去，身上明明还是t恤，方酌看他却觉得他像是受伤那天晚上身着白衣的气质。
他的手落到了两人的胳膊上。
“好久不见。”
莫辞松开何忌，躬身行了一礼。
“请上仙安，天地四野，六合之内，总能重逢。”
何忌也躬身，声音颤抖，“上仙需要之处，我们义不容辞”
轻飘飘的云像是有了重量，把他们轻轻托了起来。
莫辞的眼神略过方酌，似是用眼神跟方酌打了一个招呼。
于是，傍晚出门吃饭的时候就变成了四个人的小队伍。
姑射山脚下的村子常来一些考古、写生的人，发展的旅游业倒也算是红火。
四个少年长相清隽，走在这种红砖绿瓦的小镇里也是一份美景。
不过鉴于他们四个人里，只有方酌需要吃东西，就奇异地形成了这样一幅奇怪的景象：赤眼少年叽叽喳喳地围着方酌分享美食，高马尾的雌雄莫辨的美人总是皱着眉头把他扯开，路千弦则是这里碰碰方酌的肩膀说落了叶子，那里摸摸方酌的头发说有灰尘。
方酌被折腾地忍无可忍。
微凉的手握住了路千弦碰来碰去的爪子。
一锤定音，“去吃面，就那家。”
巧的是，方酌在小道上随便挑的一家招牌面馆，就是方初正在“赴宴”的那家。
他们进门的时候，方初正和一个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的小老头推杯换盏，互诉衷肠。
譬如批卷子批到了多么离奇的答案，譬如研究的方向出现了什么困境。
桌子边另外几个教授边听边抚掌大笑，说出去谁也不信这几个就是在某些历史系、中文系和考古系学生们经常在论文引用中见到的大佬。
莫辞何忌对视一眼，见到那边几个经常入山的老头老太太之后，同时一拱手，趁着那边的人还没看到他们俩之前抓紧同路千弦方酌道了别。
“上仙慢行，我二人先行退下了。”
路千弦一点头，语意带笑，“下次见。”
方酌疑惑，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了？”
路千弦朝方初那一桌人使了个眼色，笑意蔓延，“这不是很明显嘛，里面应该有一些他们的老熟人，凡人进山搜神迹，寻旧事，如果没有什么庇护，可是很危险的。”
方酌了然，刚想问问他们需不需要也去弄一点什么东西做庇护，就被方初看到了。
方初冲他们招了招手，笑的很灿烂，“酒啊，来打个招呼。”
两人走到他们半开放的包间门口，陪几个长辈说了会话，同时定下了明天上山的人有谁。
进门时他们看到的那个小老儿捋了捋自己不算长的胡须，笑眯眯的，“两个小朋友都去的话，我这多备两套东西，明早你们和方初直接去拿，我这边带一组学生去，做他们的期末大考好了。”
方初喝了口茶，“老于啊老于，你们放假忒晚。”
老于也学他喝茶，“老方啊老方，明明是你们放假忒早。”
一桌人又扯了几句，方酌和路千弦就借口饿去大堂里吃面了。
他们没等方初，吃完了给他留了个信息就走了。
山脚下的空气清新，他们吃完饭出门时，夜幕低垂，星子明亮，山脚的风带着凉意和泥土的气息裹挟在他们身边。
于是两个人干脆回了酒店，坐在露天阳台，枕着躺椅看星星去了。
虫鸣清响渐歇，方酌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回床上盖好被子的。
等到只有山林里才会出现的气息充盈了方酌鼻腔的时候，窗外天光大亮，鸟声传唱。
床头照例有一个盛满露水的瓶子，而路千弦破天荒地还在床上躺着。
方酌趴在他床边，仔细看了一会隐在被子里的小神仙。
路千弦无疑是好看的，像是模糊了雌雄的分别，闭着眼的时候才能看到小神仙面无表情的样子，柔和晨光透过翻飞的窗帘，落在他的睡颜。
鼻尖小痣似是极有迷惑性，方酌温热的指尖忍不住轻轻和它碰了一下。
下一刻就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怪怪的，于是轻笑一声，起身去洗漱了。
说来也奇怪，方酌自认本来是个勤快的人，加上运动，自己也不是个嗜睡或者容易疲惫的人。
但自从遇到路千弦之后，感觉动不动就睡着了。
而且这种疲惫来到姑射山地界之后愈发明显。
方酌吐出泡沫，洗了把脸。
吊儿郎当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方酌听到方初在门外，“酒啊，醒没醒，该出发了。”
他往床那边看了一眼，发现路千弦已经醒了。
然后打开门让方初进来，“这么早？”
方初摸了摸后脑勺，“失策了，昨天忘记提醒你们了，这座山比较特殊，上次我们发现清晨和傍晚才能找到路口，要是现在不进去就只能等晚上了。”
他们搞考古历史的，都多多少少有点迷信，尤其是需要进山下墓的时候，这种时辰讲究便格外明显。
于是不怎么需要洗漱的小神仙换了一身衣服，他们这就准备出发。
山中的清晨其实很凉，伴着远天鸟唱，云萦雾绕。
方酌倒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个时间的山，以前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每个暑假方初都会带他去夜爬岱山，山脚还能穿着半袖，觉得清凉舒服，越往上爬就开始降了温，开始添衣，等到天光初透，破云而来，他们慢慢悠悠爬到山顶之后，如果不穿厚棉袄就顶不住了。
于是现在他们背包里都装着于教授给他们带的冲锋衣还有一些暖宝宝和便携食物，塞了满满一包。
虽然路千弦不怎么需要，但依然好好地背在背上。
这种时候他就显得像是一个普通高中生，站在那乖乖地被家长老师叮嘱进山安全。
发觉这一点后，方酌脸上忍不住带了点笑意。
似是有所感，路千弦偏头看他。
他脸上的乖乖听话的表情还没褪去，带着一点懵，望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方酌脸上的笑意，于是又下意识地想要笑。
方酌心脏开始打鼓，忍不住偏了头。
他扯了下方初的衣角，“爸，家里那个智能机还能用吗？”
方初摸出了一块新的手机递给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咳了一声。
“早就想给你了，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但进山之后这个也没用啊，网很差。”
方酌有点诧异，须臾之后，弯起嘴角，觉得有点高兴，“谢谢爸。”
方初不太习惯接受这种稍微有点温情的气氛，摆了摆手，“本来就是给你的。”
便伸着懒腰往前走了。
方酌按开，找到照相机，对着那边光影里漂亮的少年拍了一张。
心动可能是，阳光照在他身上，都觉得是太阳对他的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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