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礼物

他们离开了那片狼藉的场地，坐上车子打算回学校，可这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了。

        许文浩很高兴，他得意洋洋的看着言晞。

        “记住你答应我的条件，我说过你会为你开的玩笑所付出责任。”许文浩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笑。

        言晞没有理会他，也不想理会他，他靠着车窗玻璃，望着那挂在高空洁白的月亮，整整望了一个多小时。

        许文浩的车在校门口停下来，许文浩对言晞说：“到了，下车吧，这次旅程我个人觉得过的很开心。”

        言晞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紧握着拳头。

        他走了没几步，许文浩的车就离开了校门口，言晞回头再确认了一遍，确实离开了，他终于放下了戒备心，发了疯似的跑向宿舍。

        “砰！”

        他用力的关上了门，此时此刻的再也装不下去了，神情不再严肃，变得恐慌起来，他颤颤巍巍的张开那紧握的双拳，手里一直攢着一张纸，那是王婶留给他的遗书。

        小晞，我早就知道许文浩今天会带你来，我也知道他带你来，是干些什么，什么离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直白一点，我活不过今晚，昨天你和小辞来这儿被我放走的事他们这些人已经知道了，本来昨天晚上我就得死，但我运气好，刚好赶上了，他们药效过了，我逃过了一劫，但我知道逃得了初一却逃不了十五，我终究是要死的，还不如让我死，来保住你的命，今天晚上，我会成为他们的“新玩具”，我会被他们折磨致死，许文浩今天带你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让你亲眼看到我死，他们的手段非常残忍，所以你看的时候一定不要露出紧张担心的神情，你一定要有那种漠不关己的心态，不然你就会被许文浩抓住把柄，当许文浩拿我威胁你的时候，你一定不要管他，我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并且许文浩要你做些什么，你就必须做，他的条件你也都必须答应，不然你的下场会和我一样，我也没有其他的条件，我只是希望你下次再来村子里的时候，把我的白骨烧成骨灰，然后撒进大海，我宁愿随着海浪漂泊全世界，也不想埋在地底下，因为底下太冷了，我怕冷，以后没有我的话，你和小辞一定要好好的生活在一起，有的事情里面的感情，看是看不出来的，只是藏在心里没发现而已，但只要你慢慢去挖掘对方的心，终有那一天，不要理会别人说些什么，做好自己，按照自己心里想着去做，好好照顾自己。

        这篇长达几页的遗书是在乱葬岗的时候王婶悄悄递给言晞的，字迹有些潦草，歪七扭八的，看得出来是临时写的，但那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是悲伤和孤独。

        言晞在下山的时候就已经看过这封信了，只不过他忍住了，因为当时有人，但这一次没有人他忍不住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脏跟被别人揪了一样疼，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王婶死去被折磨的画面，他捏紧了那份遗书，放在胸口，弓着背，低声梗咽，含糊不清的道歉。

        他肚子里的那三片人肉，几个小时了像是完全没有消化，他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着，那三片肉不停的撞击他的胃，直犯恶心，想吐出来，可却吐不出来，吐出来的也只是一摊黏糊糊的肉泥，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道歉。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他不知道道了多少句歉，道着道着，一口浓浓的鲜血从他的咽喉再到他的口腔喷出来，那块藏在心中的淤血已经被吐出来了，他应声倒地，整个人不停的抽搐，眼睛翻着白眼，黑色的瞳孔已经看不见，只剩下白色的眼球，在他的手臂上是一个非常明显的针孔。

        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的时候没有人陪。

        那寂静的宿舍里，言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皎洁的月光温柔的打在他的脸上，多像一面镜子，给他照照自己的鬼样。

        他从噩耗中醒来，现在也只是凌晨4点左右，地上的血早已凝固，他去镜子里看了看，下巴，脖子，衣服上没有一处是没有血的。

        澡洗了，地拖了，衣也扔了，他该干嘛呢？等死吗？还是一直等起床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走出宿舍去上课，或者说现在去教室，谁脑子有病，凌晨4点跑去教室了，说不定被保安当做小偷给抓了，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干些什么，睡觉也睡不着，就坐在床上一个人发呆。

        大脑里白茫茫的一片，没有颜色，没有趣味，没有方向，没有未来，只有空白的一片，他这一生算是白活了。

        坐了一个小时，广播里才响起了起床铃，整栋宿舍楼还是跟以往一样，响起一片的哀嚎，只是少了他的声音。

        言晞早早的就下了楼，他没有直接去教室，而是去了食堂，就他肚子里的那三片人肉，他现在还觉得恶，如果不是王婶劝说，他根本不会这么无情。

        食堂里他是第一个，随手拿起一个碗，就去打今天的粉。

        二中的食堂还算不错，并没有传说中的手抖阿姨，可能是想着让学生学习变好一点，所以伙食自然好了些，今天食堂木耳牛肉切面，虽然清汤寡水的，但味道还算不错。

        言晞把碗递过去，今晚的是一个50岁左右的老阿姨，她大概是不认识言晞，接过往后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换做是别人，巴不得痛骂一顿。

        “呦，同学来的挺早，为了吃上粉可真是不择手段。”说话的功夫，阿姨已经把粉打好了。

        言晞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端着粉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吃着。

        几分钟后，食堂开始涌出大批大批的人，本来只有一个人，可慢慢的人多了起来，食堂也从寂静一片变成了吵闹一片，即便是这样，他们看的言晞也像是看到了瘟神似的，离得远远的。

        “你说他怎么又来学校了？我怎么到哪都能遇到他？怎么那么晦气？”

        “你回家让你妈给你求个平安福得了，免得你也沾上这晦气。”。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只是人们的心理作用罢了，讨厌一个人，就觉得他哪哪都不好，连遇到他都是件坏事儿，但讨厌一个人的原因，谁又能说的清楚是为什么讨厌他呢？是为了跟上主流，还是真的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发自内心的讨厌。

        虽然食堂很吵，但大部分都是在议论他的，而那两位女生的话，不知为何偏偏脱颖而出，入进了言晞的耳朵，笑了笑，是笑她愚蠢还是笑她幼稚，谁知道呢。

        言晞就这么慢慢的吃着，不出意外他方圆十米，见不到一个人坐这，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他吃的越慢，就引起了更多人的意见。

        “有的人啊，是真的不要点逼脸，自己什么德行不知道吗？还敢来食堂吃饭，真是占用了公共资源，来就算了，还吃的这么慢，也不知道给别人让让座。”

        言晞面对这番说辞没有丝毫客气，直接反驳过去。

        “开学前检查过了，没有任何病，你自己不来坐怪得了谁？你要是长腿长屁股了那就麻烦你往前走一步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的吃粉不要到处逼逼，上天给你这张嘴是让你用来说话让你用来吃饭的，不是让你在这里诋毁人的。”

        那同学直接被言晞骂蒙了，言晞面对众人的注视，不紧不慢的擦着嘴巴，擦完嘴巴后端起碗，临走之前还给他留了句话“嘴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不会用。”就走了。

        那同学并没有听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还去询问同学。

        “你傻呀！他这是在骂你畜生都不如。”

        “为什么？”

        “你想想，连畜生都知道嘴是用来吃饭叫的，你却不会，畜生会干的事儿，你却不会干，那不就是在骂你连畜生都不如。”

        “妈的！老子被耍了，艹！”

        那同学直接恼羞成怒，把面前的玻璃碗直接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碗碎声，刚好言晞在倒汤的时候也听到了，只是不屑的笑了笑，就去教室了。

        回到教室后，教室里也只有那么几个人，几个都还是女生，看到他来后，都害怕的往后退了退，虽然害怕，但是还是要议论，她们的议论声非常小，小到言晞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直到班级里陆陆续续又来了其他的人，新的议论声也以非常清晰的方式进入了他的耳朵。

        “昨天晚上还好受吗？”

        言晞并没有注意到许文浩已经到了教室，正热情的打着招呼，对于他打的招呼就左耳朵听，右耳朵出。

        “哎，我说你这三天两头的请一回假，你干脆别读算了，回家吧。”

        言晞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就是想把他送回家，不要总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这么碍眼，然后再找个新的猎物玩玩，新的美好的一天又即将到来，只是因为他的存在变成了灰暗。

        “没有理由我是请不了假的。”

        “哦，那抱歉了，就算没有理由，你也得回家。”许文浩嘲讽着。

        言晞知道他什么意思，也不用做过多的解释，提起书包就回家，没有一个人会拦他。

        “快点回家吧，家里有一场好戏，正等着你看呢。”言晞直接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说的戏是什么戏？这倒是让他有点好奇又有点担心。，因为许文浩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那种残忍的戏再常见不过了，不过要是打击没那么大的话，他还是能挺过来的，像王婶那样的，就，应该能挺过来吧。

        40分钟后他到了家，家里依旧和以往一样，言德行果然没有收拾屋子，还是一样的乱，言晞前几天刚收拾完的屋子又被他给弄脏了。

        平静也非常的平静，没有什么其他的叫声，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但和谐之中未免带了一丝诡异。

        他打算去看姐姐，拿起钥匙走向那个房门前，打开门后就看到姐姐坐在地上，毫无力气的摊着身体。

        “姐，你怎么啦？怎么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言晞笑着走过去关心她，当他的手马上要碰到姐姐的时候，姐姐却用手甩开了他的手，言晞懵了。

        “我不用你假心意意的关怀。”

        姐姐变得很奇怪，眼里不再是以往的快乐和温柔，充满了仇恨和悲痛，像是有说不尽的痛苦埋葬在心中，完全不是同一个人的性格，更像是姐姐之前那个性格的反性格。

        “姐，你怎么啦？是不是又犯病了？”

        “我告诉过你，我没疯，我没有病！全部都是你们强加在我身上的标签！就算我有病，也用不着你可怜我！”姐姐咆哮道，声音非常大，像是狮子吼出来的。

        言晞愣住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是真的疯了吗？我告诉你，我没有，我没有疯，只不过是张兰亭觉得我是杂种，把我关起来了而已，她以为只要把我关起来，不面对世人，那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的，但她却不知道，有人给她拍了视频。”

        言晞惊住了，姐姐以往可是非常尊敬妈妈的，都不敢直呼她的大名，可如今却说出这种话，难以置信这是以前那个尊敬母亲孝敬母亲的女儿。

        “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呢？”

        “她不是我妈妈！我没有他这个妈妈！这么多年了她有把我当女儿吗？她有问过我一句，过得好不好吗？她当初把我关起来的时候有犹豫过吗？他眼里只有你！”

        言晞知道张兰亭平时对姐姐确实是没有那么多的关系，但是也不至于一点也没有吧。

        “你说什么傻话？我们都是妈妈的孩子，都是一样的。”

        “不！你错了，不是我们，是我！你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我才是！”

        ！！

        言晞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眼眶也开始微微泛红，他强行安慰自己，姐姐只是发病了而已。

        “你在开玩笑，我知道你在开玩笑，你只是，你只是发病了而已。”

        “我跟你说过我没有病，你确实不是她亲生的，你只不过是言德行在孤儿院里领来的一个孩子。”

        言晞彻底崩溃了，看姐姐这个样，瞪大了眼睛，面部肌肉和眉毛无时无刻都在用力的解释着，不像是在开玩笑。

        “自从有了你之后，我的什么都被你夺走了，妈妈被夺走，好吃好喝的被夺走，好穿的被夺走，关爱被夺走，我只能每天都待在一个房间里面，而你却能在外面快乐的玩，张兰亭她更是对我不管不顾，把我扔给言德行后就没有再管过我，言德行他根本就算不上是个男人，他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更别说照顾我了，你知道我每一次看见你和妈妈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多伤心吗？她每一次穿着白裙子对你笑，陪你玩，那是我从来都没有过的，她甚至都没有对我笑过，每一次看见她对你笑的那么真诚，那么幸福，我的心就像被刀扎了一样的疼，凭什么？凭什么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我却得不到你拥有的那一切！”

        姐姐越说声音越梗咽，眼泪已经从眼睛里落下，言晞现在才知道她总是那一副怨恨的眼神，是在恨谁了，她恨的不是张兰亭，而是他自己，因为自己的存在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那一切，换做是谁，谁不狠啊？

        姐姐哽咽了一会儿便又说“本来我想着，可能是我命苦吧，过不了幸福的生活，再加上这么多年，你对我这么关照，我也慢慢不恨你了，我尝试过让自己喜欢上你，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有些恨，是从骨子里就恨的，不管你怎么去磨仍是深深的刻在你的骨骼里，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你吗？”

        姐姐呆呆的看着他，嘴唇发干到起了许多的皮，眼睛已经哭红了，但眼泪仍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言晞其实很不想问，他并不想知道姐姐为什么那么恨他，更不想知道姐姐为什么恨他，他眼眶也微微发红，声音也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的问出那三个字“为什么？”

        姐姐的眼神再次坚定起来，盯着他，如即将要吞噬掉他的黑洞。

        “因为沈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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