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天道轮回
严如意紧赶慢赶，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她本来还想着去太子那里应个景，实在是心疲力竭，躺下就不想起来了，稍微闭上眼歇了一会，一睁眼已经是月色满户了，她朝太子院落的方向望了一眼，彻底打消了念头。
月影婆娑之下，一个暗影从太子房里出来，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中。
得知严如意这一天都做了什么之后，太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中少有的泛起一丝波澜。
严府派人全城上下搜寻了一夜，连太子府上都没有放过，即便知道她和严如玉一向不和，还是派了人过来问询，她只能装作不知道，到了第二天早上，她也不得不做出关切的样子，往严府去了。
一路上官兵又增加了许多，往日繁华的街道上车马都稀疏了许多，到了严府门口，为婚事筹备的红绸缎、红灯笼还高高的挂着，只是众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悲戚之色。
她到了门口，也没有人来迎她，任由她自顾自进了门，到了严夫人院子门口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大清早，柳世杰和林夫人竟然都来了，双方争吵的异常激烈。
柳世杰坚定认为是严家把严如玉给藏起了，跳着脚让把人交出来，林夫人也持这种观点，指责严家出尔反尔，不把林家和她柳家看在眼里，要到皇后跟前讨个说法。
严夫人的反应更加激烈，哭喊着说是他们逼死了严如玉，要让柳世杰偿命。
听着院子里闹成这样，她一时也不好进去，直到严老爷忍无可忍，要派人去官府报官，柳世杰才消停些，放了些狠话，怒气冲冲地出了院子，她连忙侧身往一旁的竹林后面躲了。
等人走远了，她才进了院子，虽然严如玉很严夫人不帮她，可看着失魂落魄的严夫人，她还是有些不忍，心里盘算着要怎么不着痕迹地安慰她几句，结果一看见她，原本哭得站不住的严夫人立即又精神起来，像被恶鬼附体了似的，瞪着眼睛就要上来打她。
严老爷连忙让人拦住了，还是止不住从她嘴里传出来一阵辱骂诅咒，说都是她这个丧门星害死了严如玉，现在来看笑话来了。
她索性一转头走了。
就这么满城风雨地又搜寻了一天，有近郊的人在河边寻见了严如玉当初故意扔下去的衣衫，于是又沿着河道搜寻了半日，虽然没有结果，严府也认定了严如玉是投河自尽了。
喜事瞬间变成白事，柳世杰一看这样，也没了纠缠，再加上严夫人追究的紧，急匆匆地起身出了京城。
严府大操大办了三天，将严如玉的衣冠出了殡，这场风波才慢慢平静下来。
二皇子跟着大军出征的日期也不远了，临行之前，皇后将林夫人宣进了宫。
虽然这一切都是她一手安排的，一来让二皇子去讨一分军功，树立声望，二来不让他插手飞贼一事，以免横生枝节，但战场毕竟不是儿戏，即便二皇子不用亲赴前线，还是让她心生不安，为了安心，她想先把他的亲事敲定了。
林若兰是她属意的人选，她原本以为林夫人定然不会有异议，谁知却被她一口回绝了。
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觉得这么惊讶，看着眼前这个满身佛气，心如止水的妇人，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遥想当初林夫人初嫁进林家的时候，正值她入宫，两人几乎同时有了身孕，又是姑嫂，关系亲近的连严夫人这个亲妹妹都嫉妒，甚至连分娩都是在一处。
可从那之后，林夫人就越发古怪了，慢慢疏远了所有人，包括她的亲生骨肉林若兰，只把侄儿柳世杰放在心尖上。原本她还以为是出于对柳家的偏爱，可现在看来却不一定了。
“嫂嫂莫非是在同我开玩笑，且不说两个孩子自幼青梅竹马，单是洵儿，哪一点不如你的意了？”她强压着怒火。
“二皇子人中龙凤，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我已有意他人里了。”
“哦？这我却是不知道，不知道是哪家的才俊？”她怒中带笑。
“才俊说不上，就是我柳家的血脉，柳世杰。”
“他？！”皇后笑了出来，“嫂嫂还是在同我说笑了，柳世杰不是才与严家结了亲，怎么又扯到若兰身上来了？”
林夫人板着脸，不为所动:“严家没管教好女儿，让世杰平白触了霉头，现在又被发配千里，这一去还不知道是怎样，我这做姑姑的，总不能不为柳家的血脉考虑。”
皇后收敛笑意，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了，沉吟片刻道：“这件事我兄长可知道？”
“眼下大军出发在即，为免夫君分心，且世杰也不在京城，且等回来再说。”
“嫂嫂考虑的是，是我心急了，如此，就再等一等吧。”
两人又不咸不淡地敷衍了几句，皇后就让人送客了。
等林夫人离开之后，她命人将林夫人用过的茶盏。坐过的椅子全都搬出去砸了，犹自愤愤不平。
区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纨绔，竟然也敢和她的宝贝儿子争，简直是岂有此理！
林夫人今日因为柳世杰的事，身体也不是很好，林若兰始终在身边伺候，这会儿跟她一起进宫，在门外看到林夫人脸色不好，她的心里也是一沉，又不敢问，偷偷往皇后屋里看了一眼，扶着她上了马车。
“我问你，你也不小了，心里有没有属意的人？”
林若兰一愣，慌忙低了头：“这些全凭父母之命，我自不敢做主张。”
“如此最好。”林夫人的声音有些凉薄，“我们来就有意把你许给世杰，只不过让严如玉那个丫头横插了一脚，现如今她短命没了，还害得世杰受苦，我意已决，等世杰回京之后，就与你和他完婚！”
林若兰的脸瞬间白了，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一脸严肃的林夫人，心被揪成了一团，脑海中一片空白。
蓦然，她想起了严如玉当时质问她的话：如果是要她嫁给柳世杰呢？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真有这么一天。
她想问，如果皇后有意让她嫁给二皇子怎么办？甚至有些气恼，皇后为什么不早点将亲事定下来，可看林夫人的态度，应该是连皇后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想起这些年自己的小心翼翼，这些天不眠不休的照顾，心里的委屈简直要冲破胸口了，可她只能低下头，让眼泪悄悄地滑落在衣襟上。
为免再碰到倒霉事，严如意接下来都老老实实地呆在院子里，每日除了往太子那里跑两趟，就是吃吃喝喝，才没几天功夫，池塘里的锦鲤都让她喂胖了不少。
她正靠着栏杆逗鱼，一个丫环急匆匆跑过来，说太子的咳嗽突然严重了，让她过去看看。
“我又不是大夫，病重了赶紧去找医生啊，找我有什么用！”
嘴里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扔了鱼粮跟着去了。
进屋一看，果然没有看到大夫的影子，太子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听着都难受。
“怎么没有好大夫过来呢？”
她忍不住扶住他的脸，伸手在背上轻轻拍了拍。
太子冲她摆了摆手，想说什么，被咳嗽堵住了，一连声的咳嗽后，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她只得回头去看丫环，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走到她跟前小声告诉她，太时常咳嗽，大夫也是束手无策，所以就不请大夫来看了。
“这么严重都不看，那还能看什么？”她不解，记得来京城的第一天可就看到太子十万火急来给太子看病的场面，难道还有比这严重多了的病征。
丫环畏惧地看了太子一眼，没敢再说话，低着头退了下去。
看他咳成这个样子，用热水的法子是没有了，她实在看不过，把心一横，双手按着他的肩，把他按倒在软垫上躺好。
太子猝不及防，要挣扎，被她板着脸制止:“我先说好了，我只是试试，没用你也别怪我，毕竟我又不是大夫。”
太子迟疑片刻，强忍着咳嗽不动。
她略微卷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双手交叉活动了几下，掌対掌搓了搓，等手心微热后，放在喉结下方到锁骨窝颈处中间，轻轻按摩，不一会，咳嗽的声音变得沉闷，应该是有痰上来，太子抬手要支开她，被她拦住了。
“治病哪能讲究那么多，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她将手心按摩改成用四根并拢的手指，从胸口正中间到窝颈处来回推压、按摩，等皮肤微微泛红发热的时候，他咳嗽间隔的时间慢慢变长，喉咙处猛烈地滑动了几下，他推开她，用帕子捂着嘴，伏在床上深深地咳了几下，把痰咳了出来。
他躺在床上闭目歇息了一会，等气息平稳之后，才再次睁开眼，看着自己半敞开的衣襟，还有胸口微红的痕迹，他目光一怔，强做淡定地整理好，这才看向她。
见她一脸坦然地去倒了一杯水过来，扶着他慢慢喝了半杯，嘱咐他好好歇息，就离开了。他觉得自己方才有点儿自作多情了。
出了门，那个丫环又跟了上来，再三感谢她，说是太子身子骨太虚弱，胸口的痰就是咳不出来，这下应该能睡个安稳觉了。
“自从太子妃您来了之后，太子的身子明显好多了，您真是太子的福星呢。”
丫环的嘴不是一般的甜。
她嘴上谦虚着，心里还是忍不住腹诽:福星个鬼，只要看在她也算尽心尽力地份上，到时候好聚好散就行了！
尤其是想到严如玉的话，他也会为了自己在意的姑娘的终身幸福，选择自己不喜欢的人，就觉得一切都是不值的。
又过了几天，二皇子随着大军出发了，满街都是欢送的人，她却没有出太子府一步。
万众瞩目中，二皇子骑马穿过城门的一瞬间，回头往人山人海中张望了一眼，仍旧没有看到心中希冀的身影，他失望地回过头，策马穿过城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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