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因祸得福

她的脚踩到了一团湿凉柔软的东西，还会动！

        蛇、青蛙、老鼠……在乡下被这些动物吓出的阴影瞬间袭上心头。收拾房子的时候，她分明把门槛加高了许多，所有可能爬进来东西的洞穴都堵死了，角落里还特意洒了防虫的药粉，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还惊魂未定，吉祥就跑了进来，点着了灯凑近一看，一只癞□□受到惊吓，从脚榻上的鞋口里蹦了出来，慌不择路地四处乱跳，她像是捏起一只蚂蚁一般，将它往屋外拿。

        就在这时，屋外又传来几声起此彼伏的尖叫，在黑夜里显得尤为凄厉，她也顾不上害怕了，换了双鞋跟前吉祥身后往外走。

        出门一看，两个丫环正抱成一团，颤颤巍巍地站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叫喊，将灯光往地上一照，她头皮立即一阵发麻，院子的地面上到处可以看到蹦跳的癞□□，约摸有三十多只，两个丫环低头看了一眼，差点没吓得从石桌上跌下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可不相信这些癞□□是自己跑进来的，可看着吓得魂飞魄散的丫环，也不像是她们做的。

        吉祥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把手里的烛台递给她，她自己则捏着那只癞虫合蟆，轻手轻脚地来到了西边的院墙底下，靠着院墙听了听，手向上抬了抬，示意她再喊几声，她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立即闭着眼睛喊了几声，丫环受到她的影响，也跟着喊了起来。

        吉祥贴着墙根往前走了一步，顺手又从地上捡起来三四只癞虫合蟆，一扬手，擦着围墙抛了过去，院墙外面立即传来几声惊叫，声音比她们还大。

        吉祥一翻身出了院墙，没一会，院门被打开，严怀远和两个小厮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一个小厮的手里还拿着带系绳的麻布口袋。

        一只癞□□跳到严怀远的脚上，他一蹦三尺高，就往门外跑，被吉祥一把拎着衣领又提了回来，看着满院的癞虫合蟆，吓得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使劲踹了两个小厮几脚，气急败坏地催着他们赶紧把癞虫合蟆都清理了。

        “都是你们这些狗奴才想出来的馊主意，呜呜……害得小爷被欺负，让癞虫合蟆掉到我的脖颈里，呜呜……我要让你们今天晚上都搂着它们睡觉，呜呜……”

        两个小厮手脚倒是麻利，没几下就把癞虫合蟆都抓起来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她原本一肚子的怒火，看到严怀远哭的惨兮兮的模样，竟然消了大半，也许是长得太圆润了，又受了惊吓，明明是他做的坏事，看着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别哭了，一会再把狼给招来。”她把手绢递给他，故意板起脸：“这件事的主谋肯定是你，你也得与他们一同受罚。”

        他正擦了眼泪，听了这话，吓出一串鼻涕来：“我才不要和癞虫合蟆睡觉，我身上会烂掉的，还会做噩梦。”

        “你方才躲在墙后面不是听的很开心吗？”她不依不饶。

        “我……我……它们长得太丑了，我害怕，呜呜……”

        瞧他哭的一抽一抽的模样，反倒像受了欺负似的，她也不想再计较，刚弯腰要去安抚他，突然从门外又进来一群人，为首的冲上来就推了她一把，将严怀远搂到怀里，指着她厉声道：“你是跟我们有冤有仇还是怎的，大半夜的欺负一个孩子！”

        严怀远一看到自己的母亲，像是找着了靠山，又放声大哭起来，急得严夫人让丫环把灯光凑近了，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还不忘心疼地追问：“你别怕，娘在这呢，哪里疼你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看着她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倒打一耙，她不怒反笑了出来，她终于知道严怀远小小年纪，为什么会养成这种任性乱为的性子了。

        严夫人被她的笑激怒了，死死的盯着她：“看在老爷的面子上，我本来不打算跟你计较，倒是让你更猖狂了，今天就是皇上亲临，我也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你！”

        她说完就指示丫环小厮动手，要把她绑到祠堂去，他们却看着吉祥，没有一个敢上前。

        “你们都要造反是不是，再不动手，明天就把你们都拉出去卖了！”她怒视每一个人。

        “娘你不要这样。”严怀远突然扯着她的衣袖，小声说了一句，立即遭到了严如玉的抢白：“没出息，被人欺负你，你还替她说话！”

        丫环、小厮受到了威胁，硬着头皮往她跟前凑，方才抓癞虫合蟆的小厮吓得手一抖，麻布口袋掉到地上，伴随着一阵蠕动，三十几只癞虫合蟆又在院子里四下蹦跶开，有两只直接奔着严夫人跳了过去，吓得她失声喊了一声，回过神赶紧带着严怀远往门外退。

        院子里顿时又乱成一片，看着满院被吓得惊声尖叫、四处逃窜的人，她都要开始同情地上的癞虫合蟆了。

        众人没注意时，门口又多了几个人，他看着院子里的闹剧，沉声开口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严夫人一见了他，立即柔柔弱弱地哭诉了起来，“老爷你怎么才回来，我们的命都差点被折腾没了！”紧接着，将方才她的一番推断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

        等她说完的时候，小厮也已经又把癞虫合蟆抓了起来，严老爷听完仍旧面无表情，他看了一眼装着癞虫合蟆的麻布口袋，问小厮：“这些是哪里来的？”

        小厮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一五一十全交代了，严夫人的哭声随着他的话越来越小，最后悄不可闻。

        严老爷仍旧不动声色，转头看向严怀远，他畏缩地往严夫人身后躲了躲，严夫人赶紧护住他，轻声求情道：“都是误会，怀远还小，哪里会有什么恶意，老爷你累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吧。”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他已经十二岁了，再这样顽劣下去，未必是你我的福气。”严老爷一脸严肃，“今日我若是没来，你打算如何处置？”

        严夫人也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会……”

        她顿了一下，将头向上抬了抬，眼神变得坚定：“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孩子，永远不会变。”。

        “即便不分是非黑白？”

        “是！”她直视他的目光，胸口微微起伏，将严如玉和严怀远揽在身前，“为了孩子我什么都可以不管。”

        严老爷眼神闪烁了几下，一时沉默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过来，说是大理寺的人急着找严老爷。

        “这么晚了，什么事？”严老爷还有点没有回过神。

        “回老爷，好像说是……说是太子府里的丫环又死了一个，据说当时太子手里还拿着剑，身上还有血……”

        严老爷脸色一变，不等他说完就匆忙往外走，走了几步，又转过来，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每一个人，一字一句地道：“你们都给我听着，往后只要不违背家规国法，任何人不得为难大小姐半分，再有今天的事，一律逐出府门！”

        说完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众人一听说发生了这样的惨案，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再加上严老爷那一番话，一时间都愣在原地，有意无意地看向严如意，眼神里既有同情也有畏惧。

        一阵凉风穿堂而过，严夫人才如梦初醒，神色恍惚地带着严如玉和严怀远离开了。

        下人一番迟疑后也紧跟着散开，院子里又恢复如初。

        “没事了，都回去睡吧。”

        才来两天，她却感觉过了两个月，心累的什么都不想去想。

        第二天她倒是醒得早，看着已经被丫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昨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不管严老爷昨晚说得算不算数，日记还是一样得过，她也不想把精力用在无关紧要的内斗上，既然从孙嬷嬷那里学了规矩，梳妆整齐后，她就按规矩去给严夫人请安。

        路上正好遇到严如玉和严怀远，彼此尴尬的对视了一眼，最终各走各的，极有默契的隔着五步远的距离。

        见他们三人前后脚走进来，严夫人也显得很不自在，先催促严如玉和严怀远赶紧去吃饭，别耽误了去读书，回过头见她还在，更加不自在了。

        “怎么还穿着旧衣裳？”她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一如既往的严厉里带了一丝生硬。

        “衣裳我试过了，尺寸有些不合适。”

        严如玉本来都走到门口了，听了这句话又折了回来，眼神里满是不信，“这怎么可能？你也就比我高了半掌左右，身形也和我差不多，没道理穿不上。”

        “上身有些太紧了。”她只能继续解释。

        “紧？”严如玉仍旧不服气，伸手往她腰上比划了一下，又往她自己的腰上比划了一下，瞪大了眼睛：“你的腰竟然比我的还细，哪里会紧？”

        “腰那里是没有问题……”她这么一较真，严如意反倒有些不好开口了。

        “好了，你就别再这瞎闹了，不合身再做就是了，府里也不差几件衣裳，一会我就让人去请裁缝来。”严夫人会意，想把她支开，“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我就好奇哪里不合身了，腰没事，那还能有什么……”她的目光沿着严如意的腰身往上走，忽然意识到什么，一阵别扭，跑了出去，留下严夫人和严如意相顾无言。

        从屋里出来，她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伸手在胳膊上掐了一下，严夫人不仅要给她置办全套的衣裳首饰，说话的语气也和气了许多，没有再难为她，难道真的是想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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