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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圆捌 发簪


九王爷命人将牢中的少年们放了出来,  寻了处院落,  先将人安置。虽外头仍旧有着看守,  但至少吃喝不虞。

        怀夏先到了一步,  坐在院落里等了一会儿,  才见热热闹闹的池崖弟子们涌入,身上都颇为狼狈,  毫不客气地抱怨着牢中的脏乱。进门后见了小公主在坐着,  倒都不说话了,  绕开怀夏,先吵着要沐浴。

        何念新干脆站在门口,  颇为嫌弃自己,都没敢进来。

        怀夏歪了歪头,  不解何念新为何半步都不挪动。

        何念新尴尬一笑。

        怀夏便干脆起身往门口走了。

        何念新忙摆手:“别别别,我现在身上都有味道呢。”话刚说完,  何念新却心想,  自家妹妹听完定然会安慰自己说她不嫌弃的吧。

        倒不料怀夏就此站住了,  点头道是:“妹妹已叫人备下许多热水了,姐姐也快去沐浴吧。”

        何念新:“……”

        等将身上沾染的酸臭味道都洗净了的时候,  怀夏已经无聊地寻王府下人要了本书看。

        九王爷本是照顾公主,唯独给她安排了单独的房间,  还拨来两个下人。但怀夏却让下人先退下了,而后迎了何念新进来。

        “姐……”怀夏一见何念新进来,  刚想开口叫她。

        何念新却摆了摆手,  而后想了想,  两步踱到怀夏身边,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道:“隔墙有耳。”

        那桌面上的字迹转瞬便消逝了。

        怀夏想了想,便摒弃了称呼:“你来了呀,坐吧。”

        何念新眨眨眼睛,刚想问怀夏明知有人偷听为何还要说话,转念想明白了,她这么一个大活人,进都进来了,不说话才更让人疑神疑鬼吧。

        只是这九王爷,怎么跟他那哥哥一样,多疑成这样?何念新撇嘴,嘴巴上接话:“公主殿下,您无恙吧。”难得用了个正经语调,听着像个忠心的护卫。

        哎,她还真没这么叫过怀夏,有点新鲜。

        怀夏“嗯”了一声,嘴上说着“无事”,也用茶水写了句:“九王叔还未答应,我暂时未暴露你的身份,免得再有更多牵扯。”

        她还不敢保证九王叔一定会答应,得随时做好逃走的准备。若是让他知道了此间还有个安河郡主,恐怕九王爷还得再多盯着何念新,又添诸多不便。

        何念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写:“他人如何?若有不对,咱们今夜便走。”

        怀夏口中道:“其余诸人可还好?这回让你们受苦了。”写的是,“不必,再等上两日,让他想想。”颇有些苦恼地敲了敲桌子,怀夏给何念新写信太多,向来是个唠叨的,如今改在桌子上写大字,偏要言简意赅,她可半点都不尽兴。

        “牢中有蟑螂了和老鼠,不过也没饿着我们,其实还好。”何念新眨了眨眼睛,写了句,“你该配合一下,惊叫一声才是。”

        怀夏想笑,又赶紧把唇边的笑意吞咽了回去,写:“晚了。”

        “你就配合一下嘛!”何念新赶紧写,字迹颇为潦草,亏得怀夏认得快。

        怀夏只好张口,顿了顿,“呀”了一声,十分敷衍,道是:“那你们赶紧去歇着吧,你退下便是。”

        何念新扫了一眼屋子里摆着的那张床,其实有点不想走。

        九王爷给怀夏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其余人却只混个比下人好一些的待遇。何念新还挺想跟怀夏睡一块儿,而非是回去跟师姐们挤着的。不过想了想自己如今扮演的是个属下,她还是冲着怀夏摆了个不情愿的表情,但嘴巴上乖乖告退了。

        怀夏抿着唇在背后偷笑。

        夜半三更时,正入酣眠的怀夏却忽然被惊醒。

        她警惕地睁开眼睛,又松了一口气,再度合上,嘴里嘟哝着:“做属下的,怎敢夜半来此?”

        “那人走了。”何念新眨眨眼睛,“师姐妹那儿太拥挤了,我瞧怀夏你这儿正好。”

        “唔……”连日奔波,怀夏身子骨本便比不得何念新他们,好不容易有了张不错的床铺,怀夏不太乐意起身,干脆向里挪了两下,给何念新让出半片位置。

        何念新毫不客气地凑了过去。

        一夜安眠后,怀夏比昨日精神了不少。

        何念新早便偷偷溜走了,担心那疑神疑鬼的九王爷一早再把耳目派来。怀夏一睁眼,床上便只剩下了她自己一个,正蜷在靠里的位置。她身手摸了摸身旁,凉得彻底,又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热腾腾地。

        她勾了勾唇角,赶紧起身。

        府中的侍女已等在了外面,手捧着衣裳配饰,比不得宫中的华美,倒也是尽心雕琢的。怀夏瞧着却有些不想穿戴,她这几日学何念新他们,除了个簪子什么都没带,只觉得轻松自在,不想再被这些约束了。

        但毕竟寄人篱下,怀夏挑挑拣拣地,还是多选了两件。

        九王爷这一日仿佛当这群半大孩子不在,只管按时送些吃穿来。

        有心急的去问何念新是否需要催促一番。

        何念新也拿不定主意,又转头去找怀夏。果然立刻便觉察了那耳目又回来了,何念新挑眉,继续假扮一个关切主子的下属。

        怀夏蘸水在桌子上写:“多等一日,明日我自去问。”

        何念新点了点头,退出去后,又觉得太过无聊。想了想,她叫了几个师兄师姐来,凑作一堆,低声道是:“请几位师姐为我打掩护,我去这九王爷府上溜上一圈。”隔墙有耳这招简单,九王爷做得,她也做得。

        几个师姐帮何念新打扮了一番,何念新便翻梁上柱,溜达着出了这院子。

        先在府上转了转,甚至还找到了亲兵演习的地方,偷看了一会儿,心底里评判着:“还算不错,同父王的亲兵不能比,但比起普通士兵还是强了不少的。”

        又多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九王爷屯兵之处,想必可能是不在城内。

        最后才去的九王爷那儿,那男人此时正将贤王写的那封信摊着,猛盯着看,仿佛能看出花似的。他也不说话,何念新没等多久便只觉得无趣,不知道这人是有多优柔寡断,才到现在也下不定决心。

        何念新自然也是知道,九王爷借兵可不是什么好事,一旦被梁京的那一位知晓,便等于同自家父王成了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但他若不想借,那便干脆把怀夏扣下,派人加急给那位送信,还能记上一功。无论怎么做,都比他如今拖着要强。

        何念新看得不耐烦,王府里又再也没找到别的乐趣,她蹲在一处偏院的房顶上想了好一会儿,直接跳墙出去了。

        流民都困在城外,蛮子也暂且没离开凉城,此时这座城内倒难得是一片安详。何念新背着手,怡然地沿街闲逛。

        她先是瞧见了一处小摊,摆着的都是些首饰,只是简单的木雕,底料和手艺都算不得上乘。不过何念新却是在摊前挑拣了许久,她想着今天怀夏戴的发簪已不是宫里那一个了,恐怕是九王爷给的,有些不愿意,便想着自己给怀夏买上一根。

        袖中藏好刚买的花簪,何念新转过街来,又见到了刚烘出来的芝麻饼,一碰就掉渣的那一种,心想这不就是她想给怀夏尝的东西之一嘛,美滋滋地掏钱买了,揣在怀中,捂得胸口热热地。

        卖芝麻饼的是个老大娘,同何念新闲谈,带着重重地口音,问何念新瞧着眼生,是哪里来的。

        何念新说自己是梁京人,仰慕九王爷为人,才到得此地,已经住了一段时日了,只是没往这边走过。

        老大娘便开口夸起了那九王爷。

        何念新边听边应和,心里头有数了,怪不得父王敢直接叫自己一行人直接过来,这九王爷倒难得是个善良的,心中还惦念着百姓安康,并不会一见了怀夏,便立刻扣押下人,送去给今上邀功,反而会认真考虑要不要伸出援手,哪怕是拼着日后被今上清算,也先把凉城救回来,让流民们能回乡再说。

        何念新觉得自己再转也瞧不出什么了,干脆便转身翻回九王爷府上,生怕怀里的芝麻饼凉了。

        半路上被胖师兄拦了下来,这胖师兄鼻子可尖了,使劲儿嗅了嗅,问她:“何师妹,你可闻着什么香喷喷的东西?——咦,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何念新一手护着胸口,举动太让人生疑。

        “师兄,男女有别!”何念新后退一步,拿这个借口出来。

        胖师兄也不好做什么过分的事。

        何念新这便赶紧溜了。

        怀夏还在那里看书,手边摞了有好几本了。九王爷的藏书中有颇多山水游记,是宫中不曾藏的,怀夏看得正起劲。

        许是因为怀夏这一整日都没半点异动,耳目早便撤走了,就连安排的侍女都被怀夏打发了,无事并不出现。

        何念新这回光明正大地进了屋,献宝似的把发簪和芝麻饼都掏了出来:“怀夏怀夏,这都是给你的,你瞧瞧。”

        怀夏嗅了嗅,好香!打眼一看,见了那物,怀夏却笑了出来,从怀中掏出了何念新当年给她画的折扇,打开来,还摆出认真仔细的模样比对一番。

        何念新捂着脸,怎么觉得有点丢人?

        “姐姐画功可真不错,这便是芝麻饼了吧。”怀夏一本正经地说笑着。

        何念新只能“嘿嘿”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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