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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 109 章


在这混乱之中,  烟火窜天而起。

        怀夏将那巴掌大的东西点燃了之后便赶紧退了回去,也不抬头看上一眼烟火的模样。她将门给阖上,  退回到千曲身边,  又好生坐了下来,  心道是,尽人事听天命,她自觉能做的,  都已经做到了。

        只是不知外头怎么样了。

        怀夏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结果。

        而何念新此时正在梁京城中。

        飞鸽发来的最新军情,凉城的朝廷军已然开拔,折返回来,其野心昭昭。而大漠之外的蛮子又蠢蠢欲动,派小股骑兵前来骚扰。贤王怒极反笑,朝廷军和蛮子的勾结昭然若揭了。只是来骚扰的蛮军着实太少,  凉城军都不及出动,  那几个池崖少年没事做,  跳下城头,  都能将人给打了回去。

        何念新心道是,这都第二回了,与虎谋皮,也真以为那蠢虎能任凭差遣?头一次是龙椅上那个想引蛮兵来打自己父王,结果差点丢了大好河山。这回又是叛军想利用蛮子来牵制父王。

        只是自己那闲棋落在那处,可巧便起了作用。而贤王那也颇为从容,  派亲兵去往澜城陈将军处求援,  延请陈将军先分兵过来,  护持住凉城这边,而他则带兵,远远缀在叛军身后。

        那叛军也并非是全然信服了蛮子,总要防上一手,留了探子在身后,随时探看凉城军情。是以,凉城军一出城,却并非是转进大漠,而是随到了叛军身后,那探子便赶忙去报。

        贤王的副将请示过:“是否要除了那几个暗探?”

        “不必,放他们过去。”贤王道是,“此行不必隐匿行迹,谁要看谁便看去吧,该着急的不是咱们。”

        贤王这般吩咐,嘴角还擒着笑,云淡风轻。

        那探子快马加鞭,前去上禀军情。大将军果真比贤王更要急上几分,闻言紧皱眉头,哼道是:“外族人,果真是些废物。”

        身侧副将着急问道:“大将军,前面是九王爷的属地,原本咱们想着蛮军能拖住贤王一时,好教咱们能将九王爷打下来的。现下前有狼后有虎,可怎么办才好?”

        “传令下去,急行军,将九王爷封地绕将过去。点精兵,尽可能快赶至梁京,其余大军,如若贤王追上来,便留下断后。”大将军哼了一声,道是。

        “这,可若不攻下九王爷,倘若九王爷和贤王汇合了,咱们行军怎能安稳。更要紧的是,咱们粮草也支撑不了几日了,原本想着将城攻下来之后充作补给,这……”副将赶紧进言道是。

        “你说的这些,当本将不懂?”大将军睥睨道是。

        副将连称不敢。

        “而今如若还在此地耽误时间,那便毫无希望了。倘若遣精兵赶至梁京城,一鼓作气,反而还能成事。”大将军耐下性子道是,“至于九王爷,你大可不必管他。此人一向与他那尊贵的兄长不合,未必肯救驾。”

        大将军算盘敲得叮当响,其手中握着的最大的底牌,无非便是梁京城防而今已换上了他的人。却不知,贤王飞鸽一书,寄送给了正在梁京的何念新。

        何念新嘀咕着:“好歹我也是池崖门出来的大侠,师从赫赫有名的独孤愚,怎么总做些翻墙的勾当。”以往是她自己想出的注意,限于她人小,能做的也有限,只能凭几身行此下策,这下可好了,自家父王亲自给安排上了暗杀的勾当。

        不过她也只是埋怨两句,心知贤王的判断是对的。梁京城守将是叛军的人,这可是个大麻烦,倒不如将人处置了了事。

        不但如此,接管的人也要选好了。贤王给列了个名单,具都是以往老贤王的部下,年纪不小了,战场上负了伤,而今留在梁京领了闲职荣养着。于是何念新还挺忙活,得去确认那些老将是否还值得相信,能相信的话再去商谈。头一个听得有人叛乱的老将,一条胳膊都没了,还气得怒发冲冠,恨不得马上进宫请今上派人平乱。

        “别别别呀!圣上那儿要事还有足够的兵,至于让我父王出此下策嘛。”何念新赶忙道是,心里头还挺庆幸,怀夏当初给自己父王正名一事果真管用,现如今这些老将,嘴上不说,心底里的大石头都落了下来,相信着贤王的清白的同时,对龙椅上的那位起了几分疑虑。

        是以,那老将又坐了下来,疑道是:“郡主,不得朝廷指派,这事末将怎么能接过手来?哪怕您真的斩了守将,按律也当由副将在圣上指派新的守将前代行其责。”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何念新道是,“这时间我得掐算好了,得在叛军将至,但还未能里应外合大开城门的时候。这事也不是你一个人去做,我爷爷而今留在梁京的老将还有些的,届时得托付各位,哪怕威逼利诱,也得让那帮家伙给安生下来,不要乱往城门那处发号施令。”

        那老将便明悟了:“若只是以蛮力胁迫,控制一时,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是能顶上用处的。”

        何念新郑重行一大礼:“此事便有劳各位了。”

        “郡主快快请起!”那老将赶紧用独臂将人给扶了起来,却目露欣慰的神色。念起了当年的老贤王,虽贵为皇亲国戚,却不仅是装模作样地“礼贤下士”,而是真能同他们这些当兵的打成一片,同吃同睡,一同大口喝酒的。眼前的小郡主,倒颇有几分老贤王的架势。

        何念新笑嘻嘻地站了起来,正待告辞。

        老将自要出来送,何念新也不多推辞,闲聊着有关她爷爷的旧话,老将至少将何念新送至了巷口。正待这时,何念新一抬头,忽见皇宫那处,飞起了一根烟火。

        那正是他们池崖门特质的烟火,极为安静却又极为迅速地飞上了半空。许是因为天还亮着,白日里的烟火并不甚明晰,如若是何念新一个不注意,便就有可能错过了去。也幸好她没有错过,何念新立刻沉下了脸色,她是知道的,此时此刻,在深宫中,能释放这烟火讯号的,只有一人。

        她的怀夏。

        那老将自然也是瞧见了,瞪圆了眼道是:“这是?莫不成宫中有什么内鬼在跟外面潜伏的贼子发讯号?”

        何念新一挥手道是:“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您大可不必担忧,我这就去看看。”

        “去看看?”老将颇有些莫名,明明才刚郡主还道是她而今不能在梁京明示自己的身份,还得假作平民用以掩饰,这可如何进得宫?

        何念新倒不多说,只告辞过后,择一处僻静处,又作了番易容改面。

        她学的日子也不长,不比怀夏高明到哪里去,顶多能给自己换张脸,改换身形倒还没有学会,如若教亲近的人来看,恐怕还是能将她给认出来。不过何念新赌的是宫里这些多少年没见过自己的“亲戚”们认不出自己,她迅疾又小心地易容完毕之后,再走出来,就与躲进去时判若两人了。

        何念新赶紧往皇宫那边赶去。

        她清楚怀夏这人,不到事情棘手到了一定的份儿上,怀夏是宁可自己去解决,不会来找她的。现在这烟火放了出来,那便证明,怀夏碰到了什么事,她自己解决不掉,但怀夏觉得,何念新能帮上她的忙。

        此时宫中正一片混乱,宫门外的守卫仍旧站得笔直,却禁不住目露焦虑。何念新靠近这处,换作以往,恐怕便将会被大声呵斥,让闲杂人等赶紧离开了。这一回,那些侍卫却是怔了片刻,才将手中□□枪尖指向何念新。

        何念新道是:“宫里是不是出了事了啊?”她拉长了腔调,看似蠢钝地大声问道,脚尖却是后撤,随时准备着跑掉。

        这宫门处素日里除了上朝退朝外,便极为清净,几日里也不一定有一个递牌子请进宫探望的。今日那事闹出来之后,很快便传到了前头,原本还有几个滞留在宫中商议朝政的大臣便也一并被看管着了,是以而今这宫门处,除却侍卫外,竟只剩下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何念新。

        何念新抻着脖子,看似在往宫里望,实际上却在眼观六路,生怕哪里冒出来的弓箭手把她给射成马蜂窝。结果她都这么折腾了,这宫里竟然还没能鱼贯而出一队侍卫来擒捉她。

        守宫门的侍卫牙关紧闭,倒也不跟何念新废话。

        何念新心里便有了底,这恐怕是真出事了,而今那大队的侍卫们竟也不够用了。按理说此时应该调动梁京城的护卫,只是而今这梁京城护卫可不是龙椅上那位放心的人在掌控。何念新不禁觉得好笑起来,皇帝老儿生性多疑,却落到而今田地,是他咎由自取。

        只是可惜的是自家妹妹还陷在里头,何念新觉得自己不能再拖沓下去了,便又往前站了几步。以她而今平民打扮,站在离宫门这么近的位置,按理来说被斩杀了都算她自寻死路了,那两个持枪的侍卫却仍是喝止她,没叫人出来。

        何念新这下放心了,守宫门的在替班的来之前是绝对不许擅离职守的,哪怕是来赶走一个擅闯宫门的百姓都不行,怕的就是中调虎离山之计。这二人是不敢想的,何念新竟真如此胆大,只身孤影便要硬闯。

        何念新哈哈大笑两声,很想自夸一番前几日自己的丰功伟绩,一串的侍卫都被她耍得团团转呢,更何况只有两个。她也不多说什么了,一个纵身跃起,从那两个侍卫之间飞过,甚至还脚踩了下一直举冲向她的枪尖,教那持枪的侍卫好一个踉跄。何念新不给身后半个眼神,循着好歹走过几回的宫门,便往记忆里太后那处奔去。

        这一路路遇了不少侍卫,行迹匆匆,三五人成一队,却显然并非是在巡逻。见有这莫名的外人侵入,有那胆大的便要来追,胆小的却见有人缀在何念新后面了,便仍旧去做自己被安排的事务。

        而外宫这些侍卫也不能擅闯内宫,何念新跑得飞快,明确地往后宫那边跑,那些侍卫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自己不敢逾矩。

        到了后宫,何念新自觉其实还安全了些。后宫人多杂乱,持刀持剑的侍卫可便不敢再蛮闯了,以免冲撞着什么贵人。

        何念新暗自松了口气,却也还机警着。说真的,这么光明正大地往里蛮闯,她也是头一回做。如果不是放心不下怀夏而今的处境,何念新至少也得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这一路她倒是看仔细了,不管是哪个宫门外都有人看着,倒怪不得那么多侍卫竟也不够用了,连宫门那处都几近无人把守。见人闯来,那些看守也少有敢妄动的。

        何念新蹲在一个墙头上。

        为防止自己遭了暗算,她墙左右两侧都在瞧着。这墙她也喊不上是哪个宫的,也不知宫里住着谁,反正不是跟她有交情的人。墙下几个侍卫正围着她,看样子这几个都不会轻功,没能追到墙上。

        何念新往下望,问道是:“你们宫里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竟有人听出了:“你是那日御膳房的小贼!”一个“贼”字,念得甚是咬牙切齿。

        何念新一瞧,乐了。这侍卫一边握着枪,一边双股打颤。何念新可不觉得是自己那日的英姿将人给煞到了,当然是那日放自己跑了,害得这群侍卫挨了板子。而今可能是伤养了一半,宫里又急着用人,便把人给喊了过来。这人站了好一会儿了,站着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又追了何念新出来,便有些撑不住了。

        “我那日给的忠告,没帮上你们吗?咱们圣上最关切的那件事应该是解决了吧。”何念新还挺关切地问道。

        那侍卫没有应声。

        何念新又看了他们一眼:“你叫我贼子做什么,上次的事情还没证明吗,我是个好人。”她一边说一边心里想,虽然这个好人未必站你们那皇帝罢了。

        另有人道是:“你同这乱闯宫闱的贼子说些什么?”

        “说不准,我这次还能帮上忙呢。”何念新笑道是,“只要有人跟我说一声,这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处处都戒备了起来,难不成是上回下毒的人一次不中,又行险招,这次直接找人行刺,而这些宫妃们,人人都有可能是内应?”

        她胡言乱语,却也是在试探。

        那侍卫中,有还年轻的,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轻易便从神色中透露出了什么,教何念新看了去。这些人里几乎都并不知道今上中毒的事,也少知道今日这闹起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只听上面调令,要看住某宫宫门罢了。有那地位高一些的,得到的口谕是要寻二皇子,并将二皇子拿下,软禁起来。

        至于二皇子究竟犯了什么事,而今还未有人知晓。

        何念新看得有些失望,墙下这些不但功夫差劲,恐怕也都只是些杂兵,知道的还没自己多呢。她耸了耸肩:“你们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就是,放心吧我真的是个好人,我就是进来找个人。”

        “这深宫之中,哪里有你能找的人!”又有侍卫呵斥她。

        何念新听得有些烦,回都懒得回了。

        她跳到了另一边的墙上,从一处宫中上空飞过,在一众宫女太监的惊呼声中,赶紧往她要去的地方去。这宫里高手虽少,皇帝身边的那几个暗卫却也挺难缠的,何念新一人如若只是要甩开他们那还好,但如果缠斗上了,何念新也自觉难以敌对。

        她跃得高,也尽量挑近路走,只图快些到太后宫里去,跃过了几处宫宇,也跃过了几处无人的角落。

        忽地,她停住了脚步。

        她这般乱窜,那些不懂轻功的侍卫是追不上的,另有撞见的侍卫也只能尽量再后面追,到现在,她倒还算幸运,没遇到个功夫好的。是以,何念新这回站在一处宫殿顶上,向下俯视,入眼的只有无人清扫的破旧院落。

        何念新落脚的时候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是以,她脚点在琉璃瓦上时,便踩出了清脆声响。还未等她双脚再离开,忽地敏锐地听到了,底下这宫中,有人。

        她又看了看那院落的模样,哪里像是该有人的地方?何念新自觉其中有古怪,便果断跳入了院中。

        怀夏向自己求援,未必是只为了求她自己的安稳。如若怀夏是如此贪于自保的人,那么打一开始,她就根本不会选择再入宫了。

        何念新这么想着,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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