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一）
阅潮山庄一行人在薄雾山庄附近的小镇落脚，镇子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安排给安逸的房间开窗正对着客栈前门的大街，楼下不时传来摊贩的吆喝上，三五幼童嬉笑打闹着从大街上跑过，斜对面的面摊仍旧生意兴隆。
安逸靠在窗边，看得有些出神了，他仿佛看到了大街上走过一高一低两个身影，从大街上走过。路边的面摊浓郁的香味吸引了走在青年身边的少年，他循着香味，多看了一眼坐了不少客人的路边面摊。
“饿了？”姜明初问。
“没有。”
姜明初笑笑，对少年说道：“我饿了。”他吸了吸鼻子，“闻着挺香，走，我们去试试。”
姜明初带着安逸找了两个位置坐下，向老板要了两份面条，那面摊面条劲道，面汤醇厚，无怪乎客人总是络绎不绝。
“长个的小孩，要多吃肉。”说着姜明初将自己碗里的肉夹道安逸碗里。
其实父子二人的生活并不富足，也没多窘迫，姜明初行医多年，囊中并没有多少个铜板，因为他心善，又心软，很多时候给人治病，还会贴上药钱，但他又总能把钱花在刀刃上，让自己过得还不错。
安逸记忆里的姜明初总是如春风一般，寒冰无法冻结他，烈日亦无法灼伤他。
“你在发什么呆？”程潇的声音打断了安逸的回忆，他回过神来，茫然地看向程潇。
程潇被他看得有些窘迫，解释道：“我敲了门，你没反应，我才开门进来的。”
安逸摇了摇头，并不计较。
程潇走到床边，站在安逸身边，朝窗外看去，之间街上人来人往，跟别处的城镇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怎么觉得这几天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大街上，妇人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些啊，都是江湖上的大侠。”另一个更为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安逸和程潇垂首，往下看，只见聚在一处聊天的正是一对在客栈边上卖糕点的小贩。
“镇上不会出事了吧？”妇人紧张起来。
“没事。”男子回答，“我听小六说，他们都是来拜祭一位神医的。听说那神医生前救了不少人，前些年死在了镇外的薄雾山庄。他们念着他的好，便年年来拜祭。”
站在窗边的安逸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寒意从脚底往上冒。
“就是他们说的那个烧死了好多人的山庄？”妇人好奇。
“唔好像是。”男子想了想，“听说是山匪谋财害命，临走前把庄子一把火烧了。那神医刚好也死在了里面。”
“太惨了。”妇人感叹道。
安逸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双手忽的抓住了站在自己身侧程潇的双肩，焦急地张口，问他，死在薄雾山庄里的神医姓甚名谁？
程潇听到的只是无意义的呜啊声。安逸的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地向程潇一遍遍地发问。
“你别急。”程潇伸手抓住了安逸的手，却发现安逸的手冷得像冰。
“房里有纸笔，你写出来。”程潇安抚道。
“我想起来了！”楼下小贩的生意徒然响起，“那个被牵连的神医叫姜明初，特别有名！”
“安一！！”程潇被安逸毫无预兆的吐血吓到了。
紧接着，安逸身子一软向前载倒在地，若不是程潇顶了一顶，脸着地的免不得要磕倒。
“安一！”程潇把安逸
的身子放平，伸手拍了拍安逸的脸，见他仍是没有任何反应，正要起身走出门去叫人，叶闻雪倒是先进来了。
“去找个大夫。”叶闻雪对跟在他身后一起上来秦小寒道。
秦小寒见安逸嘴角还流着血，果断地去找大夫了。
叶闻雪上前，把安逸抱到床榻上，拆开安逸手腕的纱布，给他诊脉。
第二次看到安逸手腕上的伤口，程潇还是觉得触目惊心。他一边紧张兮兮地看着一言不发坐在床边诊脉的叶闻雪，一会看看床上眉头紧皱的安逸。
叶闻雪这一次诊脉的时间比上一次要长许多，程潇安静地待在叶闻雪身边，他似乎也能感受到叶闻雪此刻紧绷着的神经。
过了好一会，叶闻雪才收了手，从一个小木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喂给安逸吃下。
“你给他吃了什么？”程潇忧心忡忡地问。
“灵丹妙药。”
程潇一脸不是很相信的表情。
“放心好啦。这药丸，可是好东西，你求着我，我都不会给你。”叶闻雪说：“没这丸子，他多半撑不到大夫来。”
“你不要夸大其词。”程潇皱眉。
叶闻雪意味深长地打量了程潇一番，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你怎么这么关心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个这么热心肠的孩子。”
在程潇发作之前，叶闻雪拍拍程潇的肩膀，“好啦。治病救人的事交给大夫。你呢，现在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程潇一脸警惕。
“你去薄雾山庄把你爹请过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程潇侧目，完全弄不清叶闻雪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赶紧去。”叶闻雪催促道：“再不行，你先把你娘骗过来，你爹自然也就过来了。”
虽然程潇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正如叶闻雪所说。
程潇即使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的去了。他明白，薄雾山庄的祭拜仪式已经开始了，若无特殊情况，他爹几乎不可能离开薄雾山庄。
薄雾山庄早已在两年前的大火里烧得只剩下烧焦的墙根和倒塌的屋顶，一片荒芜。
阅潮山庄庄主程云开在薄雾山庄不远处建了宽阔豪华的飨殿，以祭奠姜明初。每年姜明初的忌日，程云开自己则住在飨殿里，直至祭拜结束，可谓至诚。
程潇才进飨殿，就被一个身量比他高大一些的小胖子拦了下来，那正是聚义山庄的少庄主司徒曜。
程潇眉角跳了跳，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祭拜都开始了，你才来。看起来，你们阅潮山庄也没那么重视姜明初吧。”
司徒曜言语中透露着对阅潮山庄的轻视和对姜明初的不尊重。
程潇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司徒曜，你说话之前，不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吗？”
说完，程潇从司徒曜身边绕过。
司徒曜这一次，伸手拦下了程潇，他的手胖乎乎的，手比程潇的要大，看起来也更有力。
“没教养的人不是你自己吗？”司徒曜的脸跟他的手一样，肉而圆，他不屑道：“拜祭仪式都开始了，你这会来有什么用，装模作样。”
程潇憋着气，要是平时，他一定跟司徒曜争个高低，可眼下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他记着叶闻雪的话，要把程云开请到客栈去。程潇不欲与司徒曜再多
做纠缠，一声不吭躲开了司徒曜的手，往正殿走去。
“你一声不吭是看不起我吗？”司徒曜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对程潇没有起任何作用，他气不过，又上前去拦住程潇的去路。
程潇正要发作，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声音的主人毫不客气地抱怨道：“你们好吵啊。”
“冤家路窄。”程潇看到迎面走来粉雕玉琢，漂亮得像个瓷娃娃似的女童时想到。
镜花门门主亲传弟子苏沁。
程潇还是一声不吭，倒是司徒曜一见那女童眼睛都亮了，立刻把程潇晾在了一遍，殷勤地跑到女童跟前。站在女童身后的镜花门比女童年纪稍长一些，年纪看着比安逸倒还要大上一些，与五官出色的苏沁相比，那名镜花门弟子的样貌就显得过于普通了。
程潇见状，懒得理会他们，沉默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程潇。”女童姿态高傲地喊住程潇。
“什么事？”程潇停下脚步，面露不耐。
“你就这样走了？”女童趾高气昂地问。
“不然呢？”程潇心想，他心知，这话说出口了，他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院子了。
“你没看到我？”苏沁质问道。
“看到了。”程潇面无表情道，所以呢？要我向你行大礼叫你一声大小姐吗？程潇心想。
“程潇，你看到了我，却不向我打招呼，就是不尊重我。”苏沁指责道。
程潇一脸莫名其妙，他设想过见到这两个人会有多心烦，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一起出现时，自己的崩溃。
“你要我怎么尊重你？”程潇压着脾气问。
安逸毫无征兆的忽然吐血着实是把程潇吓到了，他急着要去找程云开，苏沁的要求若不是太过分，他都会答应下来。
“向我道歉。”苏沁抬了抬下巴，像个高傲的公主。
“？”程潇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他忍不住问：“凭什么？”
“就凭你不尊重我。”苏沁说道。
“尊重是什么？”程潇问。
“你！”苏沁气地瞪眼。
“这是在做什么呢？这么热闹。”清灵的声音响起，程潇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
“娘！”程潇走到温婉华贵的女子身边，喊道。
女子伸手，摸了摸程潇的头，问道：“怎的来得如此迟？可是路上遇到困难了？”
“没”程潇改口：“有有有，娘亲，小师叔正在客栈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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