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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几天以后魏兰将数据呈给王工,不知道为什么,王工对她的印象似乎特别好,她看完数据以后突然拉着她开始给她说新疆的故事。他们的总公司坐立在大漠深处。

        王工扎着简短的马尾,额前两撇刘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些,她笑眯眯的说:“听说你跟主管吵架了?”

        魏兰一撇嘴,“她跟谁不吵?整天净没事找事。”

        王工说:“这里的人心太复杂,她握着你的工资你可得小心点。做研究的人终究不适合卷进这样复杂的人心里,但有时候却不得不受制于权位等级的力量。”

        她怀念似的说:“在大漠那个地方,人倒是简单的多。大家就算吵,也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几天就好了。”

        魏兰心道:那是因为我们等级不同,我要是你那个级别,也没人敢跟我吵。

        但她总觉得王工似乎话中有深意。

        “就是生活太麻烦了点”,她接着说,“离最近的超市,也有二百里地,打车过去二百多块钱,来回五百的车费,还不好打车。”

        魏兰觉得她似乎在暗示什么。

        “但是落日特别美,红彤彤一片,从大漠尽头落下去。”

        魏兰带着一脑门问号,出了办公室的门。她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心里明白,若她今天的暗示别有深意,那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告诉她的。

        不知不觉已经步入到了深秋,下班的路上满是落叶,天气渐冷,豆豆再要带她去找自己的老相好的时候,魏兰都得深思一下。

        魏兰遛着豆豆去勃文广场上吃了今年的最后一顿串,步行到勃文广场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来回得一小时。回来以后豆豆累得摊在沙发上再也没力气拆家了。

        沙发上全是狗毛,粘毛器已经没有任何卵用。狗毛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见缝插毛。

        魏兰正刷着手机,久未闻声的父亲突然给她发来一条微信。

        那是一条质问,质问她为何这么久不往家里打电话。话语简短,充满了愤怒与不熟稔的味道——父亲总爱冷着一张脸,是不熟练以文字版或者是话语版的方式表达情绪或者感情的。由此,他的语气显得格外僵硬,僵硬且严肃。

        魏兰平稳的心情瞬间沉到了谷底,低落,且心慌。

        她在想,要打吗?

        这看起来有点可笑:你要我给你打电话,所以我给你打了。然后我们在电话里彼此静默三十秒,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挂电话——他们家人之间的电话联系不会超过三十秒,在没有具体且明确的事情可说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打电话该说什么,还不够尴尬的。

        亲人朋友之间打电话,多是为了表达思念,如今她被逼着去给一个人打电话去阐述自己的思念,但她根本不思念,过得还挺舒坦的。至少在这条信息发过来之前,她的心情非常平稳。

        魏兰很纠结,有种被逼到死胡同般的纠结,那种纠结将她周身的血液冻住,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僵硬了。

        然而信息那头的人还在等着她的电话。

        她将手机锁屏,去床头翻找出一本书,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心却还挂在已经静音和锁屏的手机上。

        她从卧室门口望着沙发上的手机,似乎那是个什么妖魔鬼怪不敢近身。她不敢看手机,害怕那个软件会发来什么信息,她知道那些文字会让她崩溃。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正在承受着那样的焦虑、煎熬,和即将到来的崩溃。

        她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电影画面,她看见自己跑进了丛林中,她在疯狂的喊叫,落叶埋葬了她的脚踝,随着她的跃动树叶翻飞。

        “啊啊啊啊……”

        她的手里不知幻化出个什么,她停下跑动,疯狂抽着树干,“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啊!……我没错!!!”

        她重新跑起来,高声喊叫着,恨不能让天地都知道:“我没错!!”

        ……

        魏兰放下一页未翻动的书,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那上面有一条新的信息。

        看到信息的瞬间,她脑海里一直跑动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电影画面散成碎片,消匿于无形。

        父亲想控制她。

        这是这一行文字告诉她的感受,她已经看到自己的脖子被套上了枷锁。

        魏兰点击到右上角,手指已经停在了拉黑上,她反复犹豫了十分钟,仍旧没能做到。

        她将二人之间所有消息看了一遍,然后选择了消息免打扰。随后将此事抛诸脑后,像是收拾了一滩狼藉,然后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魏兰神神道道的又做了一顿晚饭,热油煎着鸡蛋刺啦啦的响。客厅里是豆豆在捣乱的声音,估计拖鞋又难逃一劫了。

        这是父亲第一次训斥她不爱往家里打电话,以前都是母亲,自她上学离家,与母亲通过的每一个电话她都会抱怨这么一句。

        大三时,魏兰收拾了长期抑郁的心情,勉强回归了正常人班列,听到此事以后,她给自己设定了日期提醒,每周三周六都会提醒她往家里打电话。

        她知道如果不提醒她是一定记不住的,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不待见亲人,所以她想通过一定的方式使自己改正。

        与父亲的平均通话时长三十秒,其中有十五秒是在静默当中。与母亲的通话时长能勉强拉长到三分钟,三分钟已经是极限了。

        魏兰果断选择了母亲,在她心里,给他们两个谁打电话都是一样的,反正都是一起的。

        三个月后,魏兰就取消了手机提醒,不是她已经养成了打电话的习惯,而是她再也扛不住了,她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那时候,魏兰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误,但她每次电话挂掉都会抑郁一整天。那种抑郁的心情,就是那种瞬间沉到谷底的心情,是那种你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接了其他女孩情书或礼品的心情,整个人瞬间就阴天了。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但她的感受在明确告诉她:只要往家里打电话,她就会心情抑郁。一次两次或许是自己的问题,但长达三个月、每周两次的电话联系都会这样,她知道,那就一定不是她的问题。

        她没有错。

        魏兰将煎蛋放在客厅茶几上,手机已经开始低电量提醒,她顺手去拿充电器,发现床头的充电器已经被豆豆啃断成两截。

        魏兰突然至顶的愤怒,冲豆豆吼道:“你过来!”

        豆豆傻乎乎的摇着尾巴过来了。

        魏兰上去给它一巴掌,震的她手疼。

        豆豆惨叫着跑远了。

        “滚过来!”

        它不敢违抗命令,再次低着头蜷缩着尾巴过来。

        魏兰将它提起一米高扔了下去。豆豆摔瘸了腿,但魏兰丝毫没有动容,她的愤怒已经淹没了她的理智,她又给了它一巴掌,正好拍在它的伤腿上。

        魏兰气的胸口起伏,看着豆豆一瘸一拐的藏到了沙发底下。

        魏兰再叫它,它就不再过来了。

        等她冷静下来后,已经过了俩小时。魏兰推开卧室门,见豆豆迅速瘸着腿摔下了沙发,连尾巴都缩了进去,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个隐形人。

        魏兰趴在沙发底下看它,“出来,去看医生。”

        豆豆不动。

        “快点,趁我手机还有点电,要不医药费都没法付。”

        豆豆哪听得懂这个,仍旧一动不动。

        魏兰伸手将它拖了出来,强行带它去了宠物医院。

        伤不重,医生给它开了药,嘱咐魏兰近几天不要去遛狗,等它腿好了再说。

        魏兰沉默着拿着药将它抱了回去。

        父亲的电话在第二天早上未约而至,魏兰接电话的时候撑着电动车,胆战心惊的准备挨一顿训斥,焦虑感再次席转而来。

        但父亲没训她,他极其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说:“你奶奶生日你回家吗?”

        魏兰说:“请不下假,最近很忙。”

        很忙是真的,但究其原因,是请假需要经过余文的批准,而魏兰根本不想和她有任何牵扯,她避之唯恐不及。

        “嗯……”

        接着是半分钟的沉默,在往常,这个时候该挂电话了。

        “那过年一起回来吧。”

        魏兰:“嗯。”

        又半分钟的沉默。

        父亲说:“没事儿挂了吧。”

        魏兰等他挂断了电话。

        然后她惊奇的发现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扣子松开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心中也是有结的,并不像关闭消息提醒时那么的痛快。

        深秋已至,树掉秃了叶子,落叶淹没了上班的路程,冷风吹在人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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