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夏橘睡得并不踏实，醉酒后的脑袋并不清醒，一片混沌中他好像回到了高中那个天台。
那时候谢迎躺在靠椅上，朝他伸手：“给我剥个橘子。”
夏橘站在一边冷冷的看他：“我只管送东西。”
谢迎被拒绝了也不生气，还是笑嘻嘻的坐起来：“咱别一副卖艺不卖身的样子行吗？”又把钱包扔夏橘怀里：“我出你小时费，给我剥橘子。”
那时候夏橘被姑妈送去住校，姑妈除去学杂费并没有给他额外的生活费，班主任岑老师看不下去偷偷给他申请了贫困补助。夏橘想考电影学院学表演，单靠贫困补助远远不够，所以开始帮学校的同学跑腿，国际班的学生出手阔绰，是他的主要顾客，只是从没有人会让他剥个橘子。
这个人已经是好几次提出这种奇奇怪怪的要求了，他是刚转来国际班的谢迎，长得好看，和那帮富家少爷都玩的熟。虽然才高一，但是在夏橘他们高三的班上，也会听到女生议论他，无非是说他家里有钱，相貌好，至于学习成绩，国际班的教学和普通班天差地别，两者没有什么好比较的。
夏橘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的交集只是暂时的，就想普通班一直以高考为目标，而国际班的目标是全世界的顶尖名校，他们会在某个夏天走向正轨，和对方再没有交集。
夏橘大拇指扣开橘子，掰成两半递给谢迎。
谢迎偏头给他递了张手帕，夏橘这才发现橘子皮溅出来的青色的汁沾到了手上，他没有接，拿衣袖囫囵擦了一下。
谢迎接过橘子掰一瓣放进嘴里，酸得立刻吐出来：“呸呸呸，这橘子怎么这么酸？”
夏橘是故意的，这个时候上市的青皮橘子，酸甜就跟开盲盒一样，但是开到酸的机率大得多。
夏橘再给谢迎掰了一个：“也有甜的。”
谢迎没再接，躺在靠椅上晃荡：“你先吃一个再给我。”
夏橘掰一瓣塞进嘴里，咽下去。
谢迎见他脸色如常，接过也吃了一瓣，小小一瓣，酸的倒牙了。
谢迎心里暗骂这人真能装，把橘子丢会给夏橘：“你自己吃吧。”
夏橘不说话，又剥了另一个，自己先吃了一瓣又递给谢迎。
谢迎缩着手不接。
夏橘平淡的再吃了一瓣：“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又递给夏橘。
谢迎又信了，这次聪明了一点，放进嘴里用舌尖尝，直接把橘子扔地上了：“难为你挑这一兜酸橘子来敷衍我了，一个比一个酸。”
夏橘捡起地上的橘子扔进垃圾桶，声音淡淡的：“没别的事的话以后别找我了。”
谢迎伸腿挡住夏橘：“哎，别走啊，我只是想和聊聊天，我还没遇见过你这么有意思的人。”谢迎是真觉得夏橘有意思，他在学校的成绩排行榜一眼就能看到夏橘的名字，的确不难找，第一张不超过五行就能找到。
一个男孩子叫这么女气的名字，但是夏橘本人却不像个女的，虽然他平时都温温柔柔的笑。谢迎在发现夏橘人前人头两幅脸的第一刻就故意小声提醒了夏橘，他以为夏橘会难堪，甚至恼怒，但是都没有。夏橘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离开了。从此之后，夏橘就没在谢迎面前伪装过。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夏橘都是冷冷的一张脸，话也不多说一句。
看着这张脸，谢迎很难不怀疑夏橘是不是有双重人格，并且这么冷淡的人格只有他一个人见过。
夏橘他们班所在的楼就在谢迎班的对面，隔着不远的距离，谢迎站起来就能看到夏橘的位置。谢迎没事就撑着脑袋在窗框上趴着，看夏橘给其他人讲题，或者走出教室接水。明明周围都很热闹，可是谢迎就是觉得夏橘很难过，夏橘就像俄罗斯套娃最里边的那个娃娃，没有拆到最后根本不知道娃娃是什么表情。
夏橘一脸冷漠：“有意思的人不少，我不陪聊。”
谢迎见夏橘走，在背后叫住他：“你和我一起去国外留学吧，我可以负担全部的费用。明年我就要出国了，差不多就是你高考的时候。这个世界太无聊了，我就想和有意思的人呆在一块。”见夏橘不回头，谢迎提高了声音：“你别急着拒绝，好好考虑，我等你同意。”
夏橘一开始并没有对谢迎随口提出的建议有什么想法，直到后来他们开始变得熟络，夏橘的世界里开始多了一个热闹的人，谢迎话多，夏橘的整个世界都热闹起来。夏橘也会产生一种见不到谢迎就太过无聊的情绪，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谢迎才是有颜色的。
那年三月，夏橘鼓起勇气想告诉谢迎，他要和谢迎一起去留学，他想和谢迎呆在一块。但是那天却接到了姑妈的电话，林曦低烧发热，送到医院，确诊了急性白血病。姑妈和姑父到处打电话筹钱，让夏橘先去医院照顾林曦。
林曦那会儿才两岁，什么都不知道的她醒来只会口齿不清的叫：“糖，糖，糖哥。”
姑妈和姑父本就是公司的小职员，两个人勤勤恳恳干了大半辈子才凑了首付在沪城买房，为了还房贷每个月都不敢多花一分钱，更不敢请假、迟到。
但是为了照顾林曦姑妈只好一直请假，已经被公司辞退了。姑妈和姑父把能借的钱都借遍了才勉强凑齐医药费把林曦送进手术室。
夏橘颓然瘫坐在冰凉的手术室门外。
所幸林曦的骨髓移植手术顺利，术后的林曦还需要人照顾，夏橘回了学校办理退学。
退学手续办理完的那天，天暗沉得可怕。
谢迎听到夏橘到学校的消息，课也不上了，跑到学校门口拦住即将离开的夏橘：“你去哪儿了，课也不上了，赵文屹想找你买烟都找不到，你可损失一大笔收入。”
夏橘佩服那时候的自己还能装得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冲谢迎笑：“我看以后在学校，他得戒烟了。”
谢迎明显一愣：“出什么事了。”
夏橘偏过头随手指校外贴在电线杆上的小广告：“我要去当大明星了，不念书了。”
谢迎难以置信抓着谢迎的肩膀：“你说什么胡话？”
夏橘双手插兜，深呼一口气推开：“没有，我退学手续都办好了，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要当影帝，我要出名，我等不了了。”
夏橘的话真假掺半，谢迎丝毫没有怀疑，只是忍不住问：“那我呢，我之前问你的和我一起出国留学呢？国外也有很多表演院校，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深造，你可以”
谢迎看到夏橘手里的退学申请，说不出话来。
“别逗了谢迎，”夏橘残忍的推了他一把：“我根本不想和你一起出国，你脾气又差又难伺候，谁想给你做保姆啊。”
夏橘出校门的时候下了好大一场雨，风携着雨砸到夏橘脸上，夏橘忘记了自己有没有哭。
那是夏橘最后一次在校园里见谢迎。
夏橘奇怪自己居然会梦到那天的事情，酒醒了拿起手机一看，才凌晨三点。
秦延听到动静走到夏橘跟前给他递了杯水：“喝口水会舒服点。”
夏橘接过水：“今天给你添麻烦了。”夏橘有印象是秦延接回来的自己。
“应该的。”秦延打开手机把照片递给夏橘看：“狗仔偷拍到你和杨帆喝酒的照片，勒索了五十万。这件事谢总已经知道了，杨帆被他的人带走了。如果不阻止的话，情况会很糟糕。”
夏橘脑袋一疼，按着额头问：“情况很糟糕是什么意思？他们会对杨帆怎么样？”
秦延语气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夏橘震惊：“谢总和所有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一样，是不会允许任何人和他分享所有物的。谢总想做什么都行，杨帆这样的小演员在世界上突然少了一个两个没人会细究的。”
夏橘警觉，他虽然对杨帆没什么感情，但是要是让杨帆丧命，他一定是罪魁祸首。
谢迎接到夏橘电话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时间，这个时间，国内才三点多。
“谢迎。”夏橘喉咙干涩，声音沙哑：“我和杨帆没什么，只是一起喝酒，你别动杨帆。”
夏橘这几句话都踩到了谢迎雷点上，谢迎不怒反笑：“可真行啊夏橘，这才三点多就起来给他求情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偏要动他，我想让他埋哪儿就埋哪儿。”
“谢迎，”夏橘语气急促：“你凭什么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你有什么怨气冲我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迎像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瞧瞧，我不过捏死只蚂蚁你就急成这样。”
夏橘知道此刻的谢迎有点疯，只觉得谢迎是因为不甘心别人靠近他。夏橘拿着手机发愣，他此刻又有什么立场来阻止谢迎呢，一只金丝雀怎么能和主人提条件呢。
“我错了。”夏橘道歉服软，恳切哀求：“我以后不会和别人出去喝酒了，我不会让别人再靠近我了。我会摆正自己的位置，求你了谢迎，杨帆他可能只是喜欢我，约我出去喝了几瓶酒，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他妈还不算错？”谢迎听了直接爆粗口，还敢喜欢夏橘，那个什么帆算什么东西。
夏橘听到这句话，叹了口气：“是啊，喜欢我这个人本身就是错，我哪里值得别人喜欢。”
谢迎听着夏橘语气不对劲，但是正在气头上的他丝毫没有分心：“谁他妈和你说这个。夏橘，你他妈要不要脸？不就是那档子事吗？我不愿意让你睡，你就敢去找别人？你还有脸来求我？呵，你有什么脸来求我？”
“谢迎，”话筒里夏橘声音比谢迎还大：“我没有想和别人发生点什么。我是不要脸，我是想睡你，我错了，是我错了行吗？我再也不敢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觉得我好玩把我留在身边，我听话不走了行不行？等你玩腻了我自己滚行吗？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你放过不相干的人，我从今以后再也不敢不听你的话了行吗？”
夏橘喘着粗气：“谢迎，别逼我跪下来。”
“啪”
电话那头，谢迎摔了今天的第二部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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