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鱼跃花见·下篇
“我的两个妈妈，是爱人。”鲁米娜鼓起勇气说出这件事。
“所以，我并不知道她们现在有没有休息，但如果一会儿你进去看见她们了的话，不要那么惊讶。”
空气在黑暗里沉默了下来，只有鲁米娜手里的钥匙串在不安地叮铃响着，而钥匙主人的手也正在紧张地微微颤抖。
“啊……”楠之书开了口，像是有些奇怪，“然后呢？还在等什么吗？”
“嗯？”
“开门啊，你还没找到钥匙吗？”
鲁米娜既惊讶于楠之书对此事无动于衷，也惊讶于伽蒂娜和阿米妥已经很早就睡下了——至少卧室门是关着的，可此时离她们平时的休息时间还要早些。
“唉，本来想把你介绍给她们认识一下的。”鲁米娜有些遗憾。
楠之书看了下紧闭的房门，了然地笑笑：“没事……不用打扰她们。”
家里没有多余的床了，楠之书只能睡在鲁米娜的房间。鲁米娜翻出自己的睡衣递给她，在她背过身脱下自己的t恤时，鲁米娜不由得看着她光滑漂亮的腰背发愣。
那晚她们躺在一张床上，即使已经很疲倦了，但鲁米娜依旧藏不住困惑，没忍住小声问了一句：“诶，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接受我有两个妈妈啊？”
“因为我也有……两个爸爸啊……”楠之书一碰到柔软的枕头就困得眼皮打架，喃喃出这句话后就沉沉睡去，留下震惊到瞬间清醒的鲁米娜。
鲁米娜睡不着了，不仅是突然得知楠之书的那“两个爸爸”，同时也是她近在咫尺的脸。床不是很大，她们面对面躺着，就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鲁米娜的眼神慢慢滑过楠之书流畅的脸部轮廓，细微的绒毛被铺上一层银灰的光，像是一片柔软的栀子花瓣。
鬼使神差地，鲁米娜悄悄凑近，极轻地在楠之书的睫毛上留下一个吻，然后像做了亏心事般迅速翻过身去，扯起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是怎么敢的啊——
她想起自己以前问过楠之书：“楠之书小姐又漂亮，又开朗，应该有不少男孩子喜欢你吧？你有男朋友吗？”而楠之书的回答是：“没有哦。”
“毕竟，我喜欢的是女孩子——尤其是像你这样可爱聪明的女孩。”
鲁米娜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不是认真的，这似乎像是闺蜜之间的玩笑，但她又不肯放弃这一丁点可能性……如果，这是实话呢？这是对她的一点暗示呢？
鲁米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的大脑一片混乱，第二天睁眼时晕晕乎乎的，一眼就看到楠之书正坐在身边翻手机。
“早啊，女士。”楠之书见她醒了，随即绽放了一个巨大的笑容，“早晨第一个好消息，我们被安特文妮邀请去到鱼跃日料大赛了。”
鲁米娜也跟着扬起了嘴角，只是挂在眼下的黑眼圈实在是影响了这个笑脸的氛围。
“鱼跃”，作为一个一年一度重要的日料大赛，其奖杯是无数的日料师傅渴望获得的一项荣誉。然而作为男性主导的行业，女性选手在比赛中的身影是少之又少，就算有机会能够进到决赛的，也大多成了其他男性选手的陪衬。
楠之书虽然很早就对这个比赛感兴趣了，然而由于性别以及资历不够，迟迟得不到比赛资格。而这一次，由于安特文妮作为“美食家”的身份，在比赛中举足轻重，在得以推荐她俩加入比赛。
“安特文妮真是太棒了。”楠之书一边准备比赛的作品一边感叹。
“是啊。”鲁米娜有些心不在焉，自从那晚后，她一直有些羞于与楠之书交流，她不知道楠之书当时是否醒着，但都不影响她的尴尬。
楠之书仿佛没有察觉鲁米娜的状态，她把捏好的寿司放在鲁米娜面前：“怎么样？好看吧。”
“好看，但是，嗯……”鲁米娜拿起其中一个，换了个角度摆放，又随手摘了两片桌上的栀子花瓣轻轻搭在盘边，“这样，是不是更和谐了？”
这一举动瞬时让一盘有些素净的寿司变得丰富起来，绛红山水纹的盘面配上洁白的花瓣，北极贝以独特的造型与花瓣呼应，楠之书惊叹出声。
“太厉害了，鲁米娜，真的。”楠之书一把抓住鲁米娜的手，“寿司本身的美味搭配极有风格的摆盘……我们会成功的，一定。”
鲁米娜没说话，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两人握住的手上，楠之书方才捏完寿司温热湿润的手心正和她微凉的皮肤贴在一起，让鲁米娜脑子里一团乱麻，却又忍不住偷偷握紧楠之书的手指。
“好，我们会成功的。”
大赛那日，几十组参赛选手使劲浑身解数，但鲁米娜与楠之书的作品依旧在其中脱颖而出。与那些拥有丰厚经验、具备一套完美模式的中老年男性选手不同，她们的作品并没有这么多华丽的装饰与形式，而是将重点更多放在了寿司本身的味道上。
至于摆盘，鲁米娜舍弃了大部分无意义的堆砌，她将自己真实的感情注入进了这一份寿司之中，选用了具有平缓不规则波纹的底盘，再用栀子花瓣搭配寿司本身，在盘中盛开了一朵绚丽而不失雅致，却又形似王冠的花。
“我们的作品叫《回转成王》。”鲁米娜这么对评委说。
“这次比赛是我们难得的一次机会，我们突破了性别与年龄这两大阻碍才得以与其他选手一起站在你们的面前。但是不管我们需要比别人多绕多少弯路，兜兜转转，最终我们都会拿到属于我们的王冠。”
“没有各路光环加身，但我们终会成王。”
最终，她们的作品得到了顺位第四名的成绩，这对于“鱼跃”而言，已经是一个极为重大的突破。毕竟在此之前，几乎没有女性选手能够拿到前十的成绩，而她们的作品，成功为她们赢得了“寿司女王”荣誉。
“这朵花，或者说是这个王冠，不管是口味还是造型，甚至是立意，我们都能够看到女性极为出色的能力，以及细心、决心、毅力，那些我们一直刻意忽略的优秀品质。”评委说道，“我想我们需要一些新鲜的血液了。”
在公布排名的那一刻，楠之书激动地大叫一声，转身紧紧地抱住了鲁米娜，而鲁米娜也用力回抱住她，她知道楠之书追求这个奖项已经最求太久了。
没想到下一秒，楠之书突然托起她的下巴，吻住了她的唇。
……
鲁米娜瞬时睁大了眼，这是她脑海中无数次想象的场景，可楠之书的嘴唇此刻确确实实正印在她的唇上。周围安静下来了，她知道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俩身上，那些古板的老头说不定还在暗骂伤风败俗……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完全不想理会这些，只是感受到楠之书的留海发梢正扫在自己的睫毛上。
突然，一阵掌声响起，紧接着，全场也跟着响起掌声，为她们，绵绵不绝。
在一片掌声与鼓励赞赏中，楠之书才有些不舍地离开她的唇，拥着她，轻轻靠在她的耳边：“夏天快过去了，我希望我所做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鲁米娜把脸埋进楠之书的衣领里，无声地流下眼泪。
安特文妮站在台下，鼓掌鼓得最大声。
“所以你要走了？”
“嗯，我下周就得回学校了。”
楠之书有些忧愁地看了鲁米娜一眼，撒娇似的撅了噘嘴：“我不想让你走。”
“那么……”
“那么，你必须得去上学！”楠之书打断了鲁米娜，轻轻弹了一下鲁米娜的额头，“不许恋爱脑，姑娘，好好学习。”
鲁米娜揉揉脑袋，有点委屈：“我是说，那么，剩下这一个星期，我们能出去玩玩吗？”
楠之书歪头看了她一眼，抿抿唇：“我不是闲人，妹妹，我要工作。”
“我给你们放假吧。”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是刚走过来的米特阿姨。她看看楠之书：“三天，允许你们出去玩一玩。那个新来的小师傅进步也很大，能独立在店里工作了。”
小师傅正站在一旁绑头巾，冲她们笑了笑。
“但是，别玩过头了。”米特正色，“每次在店里被监督着都会小动作不断，一旦出门就……”
“好，我们知道啦，谢谢米特阿姨！”鲁米娜愉快地背上包，抓着楠之书的手跑出了店门。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栀子花了，它的花期仿佛转瞬即逝，仅仅只存在于那短暂的一两个月。然而就在她们走在街上时，鲁米娜忽然又嗅到了熟悉的芳香。
楠之书看着鲁米娜四处张望像在寻找什么，好奇地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闻到……”鲁米娜动动鼻子，“有阵栀子花香？”
“啊，那个。”楠之书的脸突然红了一下，“是，是我的香水吧……好像是……”
鲁米娜转头看她。
“我很少用香水，但是我前两天忽然看到了一瓶栀子花香的香水，想到你喜欢，我就……嗯……”楠之书别过脸，装作冷静地挠挠下巴。
“是这样啊，那你耳朵怎么红了？”
“因为，喜欢着你啊。”鲁米娜在心里悄悄答道。
鲁米娜笑了，没再追问什么，只是亲密地挽上楠之书的胳膊。
她其实早就无意间看到楠之书带来店里的那瓶香水了，小小的一瓶，标签上写着“foreverlove”，角落用细细的线条勾勒出一朵栀子花。
是永恒的爱与守候，关于伽蒂娜与阿米妥，关于楠之书与鲁米娜。
关于她们，关于那个夏天。
【chapter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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