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有幽怨暗恨生

艳阳高照，江水淙淙，河岸边绿树成荫，正是江南盛夏时节。湘江是长江的重要支流，又正值雨季，江面辽阔之壮景，自是非同凡响。湘江蜿蜒南下，直入洞庭，让寂静了多时的洞庭湖再次活跃起来。

        夏季的洞庭湖，除了小荷溢美、苇**拔、稻香十里外，还有许多周围村庄的渔人在湖中捕鱼。湖深鱼肥，实是打鱼的好时节。渔人们打着鱼，不时唱几句当地民谣，歌声响彻整个湖面，再加上微风习习、碧波荡漾、天朗气清，渔人们心怀之舒畅，不言而喻。

        只见湖心有一只小船，船上有一个中年汉子，身材魁梧，大致三十四五岁，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虽是一副渔人打扮，但脸上那英豪之气，却是掩盖不住。与周围一片祥和的景象不同的是，他脸色凝重，不时叹着气，显是心事重重、思绪烦乱。他丝毫没有在湖上耽搁的意思，努力划着船，向湖西家的方向驶去。

        这汉子名叫岳文韬，曾经是南方陈国的大将，他的父亲岳武山则是陈国的士大夫。与父亲尚文的性格不同，岳文韬自幼习武，又曾得高人指点，武艺进步很快。后来被提拔为大将军，镇守陈国北部边疆，防备隋军南下。

        公元588年12月，晋王杨广奉隋文帝杨坚之命，南下攻陈。岳文韬深知隋军虽然势大，但长江天险甚难攻破，唯有据险固守，待敌军粮草难以维持之时，方可反攻。因此，不论隋兵如何叫阵，岳文韬总是坚守不出。杨广见大军交战不得，便派小股部队骚扰陈军。谁知正中岳文韬下怀，岳文韬组织优势兵力重点打击小股部队，待隋军大队人马到来时，陈军早已撤退。一个月下来，隋军伤亡惨重，却未能动摇陈军分毫。

        杨广惊怒交集，听闻敌方将领叫岳文韬，能征善战，便心生一计：他买通了岳文韬的手下安德荣、安德鑫兄弟二人，让他们给陈后主上奏说：岳文韬之所以不出战，是因为他与隋军达成盟约，欲篡位自立。后主本就昏庸，一听此言顿时

        革了岳文韬的职，派人押他进京。而安德荣、安德鑫兄弟因此事得到提拔，被调入京城任职。

        岳文韬情知被陷害，但又无处辩驳。手下将士都哭着求他不要回京城，他们都清楚一旦岳文韬回了京城，那就是灭顶之灾。但岳文韬忠肝义胆，岂肯临阵脱逃？他挥泪辞别众位随他多年的将士，毅然踏上了回京之路。

        其时陈国偏安一隅，京城位于建康城。前方陈国将士尚在浴血奋战，陈后主却与妃子们每日荒淫无度，不理朝政。城中的达官贵人们更是攀比求富、争权夺利。整个建康城中一片奢侈腐化气息。

        岳文韬被押解进京后，直接被关入大牢。他受尽了严刑拷打，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谋反的罪名。岳武山多次向陈后主求情，都毫无作用。而此时安德荣兄弟坐不住了，他们觉得岳文韬留着迟早是祸害，于是决定秘密处决岳文韬。

        二人把岳文韬从监狱中秘密带出，押到距建康城五里的梅子岭。这地方本就偏僻，又是深夜，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听着让人不寒而栗。安德荣嘿嘿两声冷笑，说道：“岳文韬，你英雄一世，一定想不到会死在我们兄弟二人手中吧！谁让你是晋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呢，别怪我们心狠手辣！”话声刚落，安德荣运起内劲，一掌拍向岳文韬的天灵盖，眼看立时便要将岳文韬毙于掌下。

        若在平时，这二人哪里是岳文韬的对手，可此时岳文韬身受重伤，功力还不及平常的一半。但他绝不愿坐以待毙，于是侧头避过安德荣这一掌，潜运内功，使出生平绝技东叶焚风掌，向安德荣猛推过去。这一掌若论内劲，只有不到二成，但依然气势逼人，那安德荣一惊之下早已忘了闪避，掌力正中小腹，安德荣登时毙命。

        安德鑫见此阵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敢再上前。他情知自己虽不是岳文韬的对手，但料他受伤深重，追不上自己，便施展轻功向北逃去，临走时他恶狠狠地说道：“十三年之后，我一定会回来取你狗命的！”几分钟后他的身影隐没在大山深处，已然远去。

        岳文韬不由得苦笑一声，突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原来刚才那一掌是他平生功力之所聚，这一掌击出后固然毙杀了敌人，却也使他心肺耗损。倘若安德鑫再施杀手，他无论如何难再抵挡。也是天佑善人，安德鑫以为岳文韬还能再战，心下害怕，立时走脱，得保岳文韬不死。

        岳文韬身上缚着铁链，且身负重伤，难以行动。但他害怕一旦敌人复来，自己就必死无疑。于是他拖着受伤的身子，进入梅子岭深处。这梅子岭山高谷深，且多山洞。走不多时，岳文韬很快发现了一个山洞。这山洞在大山深处，十分隐蔽，且周围多树，树上有一些野果可以充饥。离山洞六七米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可以饮用。岳文韬便以野果充饥，以溪水解渴，在山洞里安顿下来。

        如此过了一周有余，岳文韬的功力已恢复了五成，他潜运内功，将那铁链绷断。于是他开始每日在山中练功，身子逐渐大好，又过了一周后，他的功力已恢复了八九成。由于心中担忧陈国前线战况以及家人安危，他决定下山去打听一下消息了。

        岳文韬担心被京城中人发现行迹，便到集市上买了一件农家的粗布衣服，向建康城走去。突然，后面有一队军马赶来，他们二话不说就砸了集市上所有卖货的摊位，并且那些士兵遇到男人便杀，遇到女人便抓。岳文韬定睛一看，不由得心下一凉，原来砸人摊位、烧杀抢掠的竟是隋军。正在这时，一个隋兵从一名妇女手上抢过她八个月大的孩子，用力摔在地上，那名妇女见状顿时大声哭喊起来，那隋兵手起刀落，那名妇女倒在了血泊之中。

        岳文韬见此情景，早已怒气冲天，大骂一声：“畜生！”随即纵步上前，一记“叶起石落”向前拍出，这一掌刚柔并济，刚为形，柔为神，让人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掌力正中那名隋兵胸口，那隋兵登时气绝。其他隋兵见状，一齐上前来战岳文韬，岳文韬更不迟疑，将那东叶焚风掌施展出来，顷刻间六七名隋兵已然倒地。余人不敢再战，骑马逃脱，想来是搬救兵去了。

        却说那东叶焚风掌乃是武林前辈文天庆所创，他老人家有个绰号叫“简仙”，意在说明他的武功简洁明了，但仍能威力无穷。这东叶焚风掌便是如此，虽然只有四招，但每一招都是威力无穷。第一招东绕西环，以盘旋之内劲使出，敌方若内力稍弱，立时头晕目眩，难以站立；而当掌力即将及身时，盘旋之内劲突然聚合，全力击出，让敌人防不胜防。第二招叶起石落，则是刚柔并济，对内力要求极高。第三招焚香沐雨，则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可起到防御作用，使敌人无法近身。第四招风卷残云，则是以刚克柔，可应对阴柔内力者施展的招数。这四招均极耗内力，但掌力之雄浑，无以复加。安德荣被一击致命，岳文韬口喷鲜血，皆是因此。那日岳文韬使出焚香沐雨，本意在于防御，然掌力过大以致将安德荣毙命，却不是他当时可知了。

        岳文韬环顾四周，只见刚才还一片热闹的集市，转眼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他不由得心下凄恻，于是挖了一个大坑，将尸体掩埋了，并立了一块碑，上面刻上了八个大字：精忠报国，灭隋雪耻。岳文韬对着墓碑鞠了一躬，这才离开。

        岳文韬逢人便打听建康城的状况，这才得知建康已被隋军占领，陈后主为杨广所掳。他又打听自己爹娘的下落，却始终打听不到。岳文韬想到爹娘吉凶未卜，不由得悲从心生。如今山河破碎、举目无亲，哪里有他岳文韬的容身之地呢？他心中的痛，又能向谁倾诉呢？

        自觉一切都索然无味，他便信步向前，决定到洞庭湖畔去看一看。他早就听说洞庭山水天下难遇，自己本就闲来无事，就决定去游玩散心。他自建康乘船，两日后便到了洞庭湖畔。洞庭湖风清水净，绿树成荫，这让岳文韬感受到了一种惬意。自己戎马半生，战场搏杀的场景见得多了，不意看到这幽静闲适的风景，自是喜不自胜。

        突然，在他身后几百米处依稀看到三个人影，岳文韬纵身上树，只见两个黑衣男子追着一个绿衫少女，嘴里不时喊着站住，那绿衫少女由于跑得过快，不小心摔倒在地。那两个黑衣男子追到跟前，狰狞的笑着，说道：“嘿嘿嘿，小妮子，跑不动了吧，乖乖的跟我们回去，给我们大王做压寨夫人吧!”那绿衫女子惊惶失措，只是不住的求饶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如果想要钱，我把钱都给你们，行吗？”那两个黑衣男子走上前一步，笑道：“钱要，人也要！哈哈哈！”其中一个黑衣男子走上前去，眼看那绿衫女子便要身遭大难。

        那黑衣男子正欲伸手去抓那绿衫女子，突然感觉后心一麻，原来已被点中穴道。另一个黑衣男子见同伴被制，惊怒交集，猱身窜上，拔刀向那绿衫女子砍去，不料一股雄浑的掌力扑面而来，他顿时感觉气血翻涌，身子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这点穴出掌的正是岳文韬，他见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心下早已不忿，但他不欲伤人，便点了其中一人的穴道，又使了不到一成的掌力将另外一人逼开。

        岳文韬扶起那绿衫女子，问道：“姑娘没事吧？”那绿衫女子抬起头来，岳文韬方始看清她的脸，只见她面容清秀，目光如水，肌肤似雪，风华绝代，他看着看着，竟不由得痴了。那绿衫女子见岳文韬朗目如星，身材高大，一身英豪之气，不由得脸上一红。

        那倒地的黑衣男子纵身跃起，一枚飞镖投射过来，绿衫女子惊道：“公子小心！”更不思索，推开岳文韬，飞镖正中她左肩。岳文韬心下大怒，更不答话，一记东环西绕拍出，那黑衣男子登时毙命。

        岳文韬见那女子受伤，急忙上前，只见她左肩渗出一些黑血，想是镖上有毒。绿衫女子脸色苍白，说道:“多谢公子搭救，让我免受那恶人欺侮，我怕是不成了......”岳文韬忙道：“没事的，我一定会救你的。”说完便急忙封住那女子的周身大穴，取下那枚飞镖，运起内功，一股热腾腾的气由那女子的后背传入五脏六腑，很快传遍全身。大约半个时辰后，那绿衫女子体内毒素已被驱尽。

        那绿衫女子感激不尽，言道：“公子大义，贱妾终身难以回报。”接着便磕下头去，岳文韬急忙扶起。那女子说道：“贱妾名为李芳兰，本是洞庭湖东岸柳安镇上人氏，自幼父母双亡，只因柳安山上的土匪头子袁文斌看到我有几分姿色，便要强占为妾，我悄悄地逃走，不意又被追上，今日若不是公子仗义援手，贱妾便性命不保了。”岳文韬心中顿生怜惜之意，便道：“今后有我在，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你可愿随我去行走江湖？”李芳兰脸上一红，道：“我...愿意。”岳文韬心中一喜，只觉人生得一知己，纵有再多苦难，也无所畏惧。二人并肩前行，心怀舒畅，无以复加。

        几个月后，二人结为夫妻。从此便定居在洞庭湖南岸的竹水村里，日子虽然清贫，但夫妻二人情深义重，互相体贴，生活的津津有味。又过了一年，他们的孩子出世了，是个男孩，岳李二人都无比喜悦。李芳兰笑着说：“郎君，你既名为文韬，想必文思敏捷，给咱们的孩儿取个名字吧。”岳文韬微微一笑，说道：“哈哈，你又来取笑我了，我是个粗人，哪里懂得什么琴棋书画啊。”李芳兰微一皱眉，说道；“当年我曾听一位教书先生讲书，他曾说道:‘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我曾问过诗中含义，他告诉我‘凌’有超过之意，‘凌云木’喻指栋梁之才。只盼咱们的孩子以后有所成就，超越你我，胸怀凌云壮志，实现你灭隋复国的梦想。孩子便叫岳凌如何？”岳文韬甚为怜惜爱妻，又见这名字振拔雄浑，正合己志，便欣然答应。

        岁月如梭，一晃又十二年过去了，这一年岳凌已经十二岁了。他自幼便十分懂事，这让岳李二人十分欣慰。李芳兰曾读过几年私塾，略通文字，不时便传授岳凌一些读书写字的技巧，给他讲一些有名的历史故事；岳文韬则是在岳凌八岁的时候开始授他武艺。岳文韬生平有三大奇功：东叶焚风掌、紫衫剑法、青浦云拳。其中东叶焚风掌和青浦云拳需要内力有相当修为方可练习，于是岳文韬便授他紫衫剑法，并教给他一套修习内功的心法。岳凌勤学苦练，但由于年龄所限，毕竟进展缓慢。岳文韬深知武学耗时之长，也不急躁，耐心传授。他又担心妻子受人欺侮，便将紫衫剑法也传给了妻子。李芳兰悟性毕竟优于岳凌，十二年来勤勉练习，虽然武艺与岳文韬仍相差甚远，但江湖上的一般对手也可应付自如。

        却说岳文韬这日在江上打鱼，心中却不甚愉快。固有思念故国、心系父母之惆怅，也为十三年前安德鑫的那句话感到担忧。虽知安德鑫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他这些年隐居山林，又有妻儿，实是没了争斗的心思。但仇人即来，他便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保护妻儿。

        他匆匆赶回家中，见妻子正教儿子读书，方知无事，略感心宽，正要坐下与家人聊天。突然，他听到门外有异响，走出门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一大堆毒蛇将他们所住的木屋团团包围。一个黑衣男子，狞笑着站在木屋门前的大树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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