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

“你疯了！”纳西莎对着自己的姐姐失声尖叫，“你杀掉了安多米达的女儿！你杀掉了我们的……”她自己停住了，因为想不出该怎么描述自己和那个死去的女孩的关系。

        “我们的什么？”贝拉特里斯坐在自己妹妹的床上向后仰着头，她的年纪对怀孕这件事来说实在太大了一些。随着肚子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容易感觉腰肢酸痛。痛楚让她没什么耐心，于是她说，“你想管那个小杂种叫做我们的侄女吗？”

        “但她是安多米达的女儿！唯一的女儿！”纳西莎有点底气不足，但是她坚持着，“她已经被从家族的挂毯上去掉了，她已经受够了惩罚，然而你现在杀了她女儿，她绝不会原谅你！”

        “我从不需要她的原谅也永远不会原谅她！是她背叛了我们！”贝拉特里斯咆哮着，“她背叛了我们，她背叛了家族！”

        “如果你是说她找了个泥巴种做丈夫就是背叛了我们，”纳西莎吼她，“那你肚子里的孩子！你知道它父亲……”

        “它父亲有着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品格和血液，”贝拉特里斯坐正了身子，“你对我们的主人有什么不满吗？”

        “贝拉，你从小就想成为他的人，但是你知道妈妈是怎么评价他的，他身上的血统是十分复杂的，一部分是十分高贵，可是另一部分却是……”

        不论他成为什么样的人，他永远摆脱不了他身上的那种肮脏的麻瓜之血……

        “我们的主人是高贵的斯莱特林的后代，他的血液就像他现在的能力一样的出众并且优秀。”贝拉高傲地扬起了自己的下巴，那让她的妹妹回忆起自己姐姐十几岁的时候的样子，她傲慢无比却又美貌惊人，所有试图靠近她的男生都只会被她拒绝，因为没有人比得过她心中的那个人，伏地魔大人。

        她曾经那样美丽。

        “贝拉，”纳西莎几乎要落下眼泪了，“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手脚？你怎么这样执迷不悟？你为了他进过阿兹卡班，你为他在那里呆了十五年！你为他嫁给了你不屑的兰斯特里奇，你为他在有丈夫的同时怀了孕，你甚至为他杀掉了我们姐姐唯一的女儿！贝拉，你忘记我们和安多米达是睡过一张床的姐妹了吗？你忘记了安多米达曾经和你形影不离过吗？！”

        “我没有忘记，”贝拉特里斯轻声说，“我同样没有忘记她从家里偷跑出去后妈妈的眼泪和沃尔布加婶婶对我们父母的冷嘲热讽！她让我们家丢尽了颜面，她让妈妈在深夜里痛哭不止！”

        “那是因为妈妈失去了自己的女儿，而你现在是用失去自己的女儿这一点去惩罚安多米达吗？”

        “随她怎么想，”贝拉特里斯注视着自己最小的妹妹，“茜茜，你最小，你从来就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你从来没有真正被当做一个需要独当一面的人被看待过。爸爸没有儿子，只有我们三个女儿，他死去后他的一切到最后按照家族规矩是全部要还给布莱克家当时的长子，我们的叔叔甚至使我们的堂弟的，你明白吗？茜茜，我们的父亲因为没有儿子会失去一切，而你我一直一无所有，别这样看着我！爸爸让你嫁给卢修斯是有他的考虑的！他和妈妈最大的理想就是把我们一个个都嫁出去，给我们丰厚的嫁妆的同时让我们成为布莱克家与别的家族联姻的一种方式，成为那个叫小天狼星的叛徒的臂膀！他们从未考虑过我们，他们否认我们也可以继承家族！”

        “小天狼星死掉了，”纳西莎说，“布莱克家，我们家，我们家最后的继承人死掉了……”

        “你还活着，我还活着，就连安多米达那个叛徒也还活着，茜茜，我们三个并没有死去，不过是我们的孩子不能够继承布莱克这个姓氏并不代表我们的家族已经死去！”

        “可是……”

        “爸爸并非没有为我们三个考虑，”贝拉特里斯说，“我是长女，我的嫁妆是我们家最丰厚的，爸爸把自己一半的财产都当做了我的嫁妆，因为如果不是作为我的嫁妆那一批财产到最后依然会成为小天狼星的东西！所以他要求我挑选一个会服从我的丈夫，而主人告诉我莱斯特兰奇会听从我——如果他不，主人会亲手取走他的生命，听着，爸爸为我做了考虑，主人也为我做了考虑。是的，看着我的眼睛，我们的主人为我做了考虑！”

        纳西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可是……”

        “爸爸在我结婚前同主人谈过，”贝拉特里斯闭着眼，“主人用自己的魅力折服了他，他深信主人能够庇护我，他确信主人为我做了最好的选择，茜茜，爸爸从未否定过主人，是不是？”

        “可是爸爸从来没有告诉我，”纳西莎捂住脸，“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姐姐侧着脸，“所以我说你是个被保护的太好的小宝宝，妹妹，你快四十岁了，以前有爸爸，而现在，就算是现在，我，你的亲姐姐也总是不想让你知道太多事情，你永远受保护。”

        “后面卢修斯向你求婚，那时候你才多大？十五岁？他从小就是个功于心计的人，但你居然答应了。你多傻，你从小就傻。爸爸很担心你，所以我问了主人，主人说，别担心，卢修斯也是他的人……主人说他会像保护我一样的保护你……他总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他总是值得人信任的……”贝拉特里斯说着，突然像做梦一般地说，“他从来都是那样……”

        “他的血是有问题的……”

        “我不在乎，”贝拉特里斯仰着脸，那张脸有一种少女般的梦幻神色，“那年我才八岁……他走过来，告诉我，他是伏地魔。”她闭着眼回忆着过去，“他说这个名字终有一日会在这世间响亮，会让所有人都战栗不已。”

        她微笑，“他做到了。”

        “姐姐……”纳西莎颤栗着，“姐姐……”

        “所有人都觉得你是我们三个当中最幸福的，”贝拉特里斯轻声说，“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需要承担的责任也最少，五年级的时候就订婚，二十四岁结婚，一年后就有了一个儿子，人人都觉得你走着最标准的纯血小姐的路，可是我知道，我不羡慕你，茜茜，因为你这样简单的一条路是我们所有人给你铺出来的，是爸爸，是我，是主人为你铺垫出来的，没有我们，你什么也不是。”

        不，不是的。

        纳西莎悲伤地想着，不，不是的。

        妈妈和爸爸把安多米达关起来了，妈妈彻夜哭泣，爸爸的书房一整晚都不关灯，因为安多米达交了个泥巴种做男朋友的事情终于暴露出来了。

        妈妈打她，妈妈骂她，但是没有用，没有一点用，安多米达固执起来不比贝拉特里斯软弱。

        而沃尔布加婶婶说，“如果我有个这样的女儿，我宁愿在她出生的时候就亲手掐死她。”

        那时候她多大？

        安多米达那年才十七岁。贝拉已经二十岁了，而她比安多米达小了四岁，只有十三岁。

        安多米达离家出走前妈妈就在哭，安多米达离家出走后妈妈几乎心碎到死去，而爸爸拒绝承认自己曾有过这样一个女儿。

        第二年，她从沃尔布加婶婶那听说了，“安多米达生下了一个女儿，”她有点不屑却依然怀着对自己血统的骄傲，“是一个易容马格斯，我们家的血就算混杂了泥巴种的血也依然优秀如此，但是，”她露着鄙夷的神情，“那种耻辱对我们来说太过可怕了。”

        妈妈听到那件事情后就变了，自那以后她再也不曾提起安多米达。

        再也没有提过了。

        明明布莱克家三姐妹从小就是以美貌出名的，明明安多米达和贝拉都是妈妈的骄傲，那样漂亮那样相似的一对姐妹。

        但是自那以后，妈妈就好像安多米达从未出现过一般地生活着。

        直到贝拉和莱斯特兰奇订婚，甚至贝拉和莱斯特兰奇结婚，妈妈也再也没有提起过安多米达的名字。

        妈妈死的时候也是那样，她躺在病床上，用已经浑浊了的眼睛在房间里搜索着，妈妈没有说话，但是她觉得自己知道妈妈在想什么。

        她有一个失去了的女儿，一个放弃了她也被她放弃了的女儿。

        她连自己女儿的名字都不可以提起。

        安多米达就像是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记忆中，她像是从未存在过。

        如果你不听话，你就会被所有人下意识地遗忘。

        她太害怕了，于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卢修斯向她求婚，她想，啊，至少他是个纯血，爸爸妈妈不会为了他的血统再次伤心。

        安多米达的女儿是耻辱，布莱克家最大的耻辱。

        然而夺走任何一个母亲的孩子都是不人道的，哪怕那孩子是布莱克家的耻辱。

        安多米达失去了她的女儿，纳西莎想着，我也会失去我的德拉科吗？

        不，她在心里暗暗誓，没有人可以夺走我的德拉科。

        他要什么都可以，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只要他活着，我只要我儿子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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