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罪魁祸首

到家后，尤意诗坐到沙发上查看膝盖的伤势，撞得不轻，有些肿，表皮已经出现一片淡淡的淤青。不过也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会自然恢复。磕磕碰碰的都是小事，被困电梯可是大事。一想到今天遇到电梯故障的情形，她心里还是有些后怕。幸好今天乘电梯的人多，要是刚好只有自己一个人，那该怎么办。

        这种保命技能，是必须要学习的。她坐到电脑前，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电梯被困如何自救的方法，马上出来一大堆答案，从里面选了个靠谱的点进去。

        看到其中有句“整个背部和头贴紧内墙保持一条直线，脚跟提起屈膝，防止电梯突然下坠损伤脊椎。”尤意诗恍然大悟，难怪当时他让自己贴墙站好，原来这样可以保护脊椎不受伤。不过态度也太差了，好好的话不能好好说啊！真是白瞎了一张帅脸。

        “噔噔——”手机屏幕亮了，有特别关注的微博推送。

        消失了三个月的本命终于营业啦！正在碎碎念的尤意诗心情立刻变得大好，迫不及待地点进去，是一条广告微博，中规中矩的文案，配着代言品牌最新季度的广告视频。点开视频，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看完，不忘顺手点个赞。造型还不错，还是那么帅。能看出来，他最近状态还不错。自从粉了佛系的爱豆，也就养成了佛系的心态。要求不高，记得时不时出来营个业就行。

        尤意诗踢掉拖鞋，双手抱着手机缩腿窝进椅子中，静静注视着本命的照片，不禁感慨，这种德才兼备、有颜有素质又双商在线的男人，在生活中太难遇到了。

        “嚓——嚓——嚓——”天花板上发出拖动东西摩擦地板的声音，楼上这位不知道又要干什么。

        尤意诗扫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九点半整。时间还早，衣服上汗味明显，身上黏糊糊的，得先洗个澡。她去厨房扳开燃气阀，按下热水器开关，刚要进卧室拿更换的衣物。

        “嚓——嚓——”楼上又响起摩擦声，这次声音的位置比刚才向前了两步。

        “嚓——滋啦——滋啦——滋啦——滋啦——”用力太大，速度太快，声音急促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浑身不舒服。

        尤意诗赶紧捂上耳朵，这是在推着大衣柜满屋做运动吗？

        “咣当——当——”应该是撞倒了凳子什么之类的东西，砸得天花板上立刻起了飞尘。

        欺人太甚，当楼下的人是聋的么？

        尤意诗转身回到客厅，环视一圈，去阳台抄上平日挂取衣服用的伸缩撑衣杆，顺手搬过来一个凳子，调整好撑衣杆的长度，站到凳子上，仰头举起来，对着天花板“笃笃笃”一阵猛击。天花板的墙皮本就脆弱，经不起如此激烈的敲击，一时间碎屑纷纷如雪落，撒了她满头满身。

        “啊啾——”

        因为鼻子吸入粉尘，她忍不住张大嘴打了个喷嚏，于是有些渣滓正好掉进嘴里。尤意诗庆幸刚才及时闭上了眼睛，低下头拂掉脸上的灰尘，呸地一口吐出嘴里的脏东西，“大意了，早知道该提前戴个口罩的。”

        楼上再没声响，看来反击起了作用。她用水漱过口，进卧室拿了衣物，去卫生间洗澡。

        洗完热水澡后，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清爽又舒适的感觉。关了热水器，尤意诗坐在沙发上用吹风机吹头发，天花板上依然没有动静。

        尤意诗心道，他不会是想等我半夜睡着了再弹琴报复吧！

        也许是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也许是因为洗过澡人容易困倦，没一会儿尤意诗就觉得特别累，特别困，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于是吹干头发后，就关了电脑熄了灯，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在床上挪来移去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

        “哆来咪发扫拉西——”

        听到这串音符，尤意诗反而踏实了。这家伙真是个小心眼，睚眦必报。

        “哒啦——哒啦——哒啦哒——哒——啦哒——啦哒啦——”

        等等，他弹奏的是《天空之城》。舒缓轻柔的乐声像从山间石缝中淌出的清流，轻轻地，缓缓地，让人觉得平静而放松，脑子空空的，眼皮越来越沉。

        刚出楼门，搬家公司的人就上来询问。跟他确认之后，开始商量搬运的事。

        里面有很多乐器，有些部件已经没得换，得小心搬运，于是甄率棋拜托搬运人员搬运时务必轻拿轻放。搬家公司的负责人还好奇地打听最大的箱子里是什么，听到是架子鼓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确定好箱子的搬运顺序后，搬家公司的负责人让甄率棋先上楼开门等着，剩下的事交给他们就行。

        大约半个小时后，所有的箱子都搬完了，按规格，以前大后小的次序靠墙摆到甄率棋的房门外。考虑到最大的那个自己一个人搬不动，他才允许搬家公司的人进门放到客厅。其余的，他要开箱确认是什么后，再拿进去直接放到合适的位置。

        搬家公司的人见他执意如此，只能同意。再三询问不会给差评后，他们才离开。

        甄率棋回屋换了拖鞋，取了把美工刀，一个一个地划开封箱胶带，箱子里有服饰、书籍和乐器，他按类别归成了三部分。衣物鞋帽放卧室衣柜里，书籍整箱搁在卧室墙角，小件的乐器可以先放在客厅的杂物柜里。

        来来回回十几趟，东西全部被拿完。甄率棋将空箱子集中到一处，蹲下，把箱底的胶带也一一划开，展平压齐，摞成一摞，找了段绳子捆扎好拎进屋，竖在阳台的墙边。

        洗过手，轻轻关了房门，甄率棋开始进行最后一项——布置客厅。他按照脑子里的设想图，把家具逐个推到想放置的位置。然后去卫生间拿了拖把，把被占着没清洁的地方拖干净。

        “咣当——”拿洗拖把去洗的时候，不小心扫倒了凳子。

        他绕过凳子，去卫生间把拖把清洗干净，拿到阳台去晾干，然后才走过去把凳子扶起来，放到靠墙的地方，以免再次碰倒。

        “笃笃笃——”地板下传来一阵猛击的声音。

        甄率棋低头看着地板，心道：看来打扰到楼下的人，让人家不高兴了，以后得注意点儿。

        “咕噜噜——”

        肚子好饿，他点了一份牛肉面外卖，配送时间是三十分钟。干了一天活，身上又脏又黏，可以先洗个澡。他轻步走到厨房，打开热水器。

        洗完澡，外卖就送到了。他坐到阳台的小圆几前，闷着头吃光一整份牛肉面，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心里是说不出的惬意。

        吃饱了，再弹会儿钢琴吧！甄率棋收拾了餐盒垃圾，洗过手坐在钢琴前。

        已经很晚了，弹些舒缓的曲子给楼下的人助眠吧！脑子里立刻闪过《天空之城》的曲谱，很合适，就弹这首。

        才弹完一遍，他自己开始呵欠连天，于是合上琴盖去卧室睡觉。

        觉得眼前有了微微的光亮，尤意诗慢慢睁开双眼。很久没有睡这么踏实了，一夜深眠无梦，直接睡到自然醒。手机屏上显示的时间，又是八点整。这么早，她有点儿不敢相信。

        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了钢琴声。是被楼上那位折磨得出现了幻听吗？她用手捂住耳朵，隔了几秒再拿开，还是能听到。

        有些低沉渺远，若有若无。节奏渐次递增，逐渐转为轻快欢畅，音量随之增大，能分辨出是《卡农》。这么巧，时间选得刚刚好，就像特意为自己弹奏的起床曲。尤意诗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笑得眉眼弯弯。有些事情，换个角度看，也没那么糟。

        这一曲终了，续接的是一首更为欢快的曲子——《土耳其进行曲》。

        “好啦好啦！不用你催，朕这就起床。”欢快的节奏早激活了身上的行动细胞，尤意诗一骨碌爬起来，套上衣服去洗漱。

        睡饱了就是好，皮肤光滑，黑眼圈变淡，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尤意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嘴大笑。

        “噔噔——”

        她叼着牙刷跑去看手机，有快递取件通知的短信，应该是之前网购的插画集到了。手机电量显示不足，去工作桌拿充电器，顺手打开电脑。

        今天头脑清晰，很有创作的欲望，如果昨天修改过的画稿客户满意的话，那倒是可以休息一天，画点自己想画的内容。

        刷完牙，泡了杯燕麦片，尤意诗端着杯子坐到电脑前，打开聊天界面，发现昨晚客户已经回复过。

        “这一版我很满意，辛苦了，明天会把剩下的钱转账给你，我觉得咱们可以长期合作。”

        “哦耶！这一单终于结束了。”

        看着屏幕上的字，尤意诗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她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打下一行字：好的，谢谢！期待与您再次合作。

        燕麦片泡好了，尤意诗边喝边构思要画个什么样的场景和人物。不用着急，漫长的一天都是属于自己的，想到这就觉得超开心。

        灵感来了，她一仰头喝光整杯燕麦片，点开素材文件夹浏览，从里面找能参考的实景图。

        人物有了，场景有了，一切准备就绪，开工！

        这一画就画到了下午两点，等尤意诗回过神已经饿得不行。外卖太慢了，下去买饭吧！反正都要下去的，还有快递要拿。

        七点整，甄率棋准时睁开双眼。

        每天早晨睡到这个固定的时间点，他就会被体内的生物钟自动唤醒。他不喜欢赖床，所以睡醒后会立即起床穿衣洗漱，然后做些运动锻炼身体。

        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从地上爬起来，甄率棋点了份三明治外卖，去卫生间洗干净双手，坐到琴凳上。

        这么早，不知道楼下的人睡醒了没，不过也该起床赶车上班了。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弹些慢节奏的曲子把楼下的人一点点唤醒。关于房间隔音的问题，倒是应该好好想想，找个有效的办法提前解决，以免日后为此发生不必要的争执。

        等呼吸逐渐平稳后，他坐得笔直，十指在黑白键上落定，专心致志地开始弹琴。

        弹了四五首慢节奏的曲子后，甄率棋突然弯起唇角，手上加快了速度。闭着眼睛沉浸在欢快的音乐中，他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也希望听到这乐声的人能接收到这份愉悦的心情，开启美好的一天。

        连续不断地弹了四十分钟，他才停下，正好外卖也送到了。

        花十分钟吃完早餐后，甄率棋从行李箱中取出笔记本电脑，接上网线，进入搜索引擎查询所需要的资料。昨天推敲了一下午，他还是拿不定主意该选哪个词语填入那句歌词。

        查过两个词语所用的语境和引申义，又考量整首歌的情绪和表达，他终于确定用后一个更好。

        他拿来那个创作本子，将整首歌词重新在上面誊抄了一遍，抱着吉他坐到阳台的小圆几前，一边弹奏一边试唱。

        十一点的时候，甄率棋决定出去吃中午饭，顺便在附近转一转，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

        错开了午饭点也挺好的，都不用等电梯。快递点里空空的，也不用排队。尤意诗先拿了快递，然后去常去的那家小馆子要了一份蛋炒饭外带。隔壁新开了家小吃店，卖臭豆腐的，味道飘过来，还挺馋人的。她跑过去，买了一大份。

        正好这会儿没什么人，坐电梯也不怕被人嫌弃臭豆腐味道太大。尤意诗左手拎着饭，右手抱着快递，从裤兜里摸出业主卡刷了楼层。刚要按下关闭键，甄率棋快步走进来，她立刻后退让出空间给他刷卡。

        “嗒——”8楼的楼层键红了。

        电梯门关闭，甄率棋背身站到另一边，还扭头看了看尤意诗，又往前挪了半步。

        闻到电梯里充盈着的臭味，甄率棋不由翻了个白眼，暗暗在心里吐槽：怎么又是她？怎么又是臭味？而且这次的臭味和上次完全不同。

        尤意诗立刻明白，被嫌弃了，他应该是确定臭豆腐味道的来源，于是把拎着臭豆腐的左手背到了身后。心里想，等会儿下电梯的时候还要经过他旁边，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的眼神杀死。

        “叮咚——”

        到自己的楼层了，尤意诗立刻做好一秒冲出电梯的准备，但是电梯门纹丝不动。

        她有些慌，心道：诶！怎么不开门啊？

        甄率棋也很纳闷，不由祈祷：快点开门，让她下去啊！

        正在两人困惑之际，电梯开始向上运行。

        “叮咚——”

        到达8楼，电梯门正常打开。尤意诗想，看来要走楼梯下去了。

        门一打开，甄率棋立刻走出电梯，快步走到自家房门外。

        尤意诗出了电梯，刚要往楼梯间走，忽然想起那个弹钢琴的就住这一层。自己住703，他应该是803的，出电梯正对走廊的那个门就是。她侧头看去，只见刚从电梯出来的甄率棋站在803的门前，掏出钥匙正在开门。

        好像感觉到了身后有人看着他，甄率棋转过身来察看。

        待看清他的长相，尤意诗有些惊讶。弹钢琴扰民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昨天电梯里那个男生，甄先生。

        见那个“甄先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尤意诗立马收回视线，装作随意打量的样子，表情自然地拐进楼梯间，快步下楼而去。

        被路漫漫说对了，自己和他果然是八字不合，每次遇见他，就得发生点不好的事情。不然的话，好端端的，电梯怎么会到了7楼打不开门，到了8楼又正常开门，明明下去的时候啥事也没有。

        电梯间歇性选择失灵？这不科学。

        肚子突然一声巨响，尤意诗赶紧插钥匙拧开门锁，将手里的快递饭食业主卡一股脑搁在桌上，去换鞋洗手准备吃饭。

        她抖抖湿漉漉的双手，一屁股坐到工作桌前，随便点了个动漫视频，埋着头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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