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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北域


她怎么能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师尊了。

        “我也要去!”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不过这语气却是李晏熟悉的。她循声望去,一个人影踏着竹叶尖儿俯冲到了他们身旁。

        “你出关了。”白湛渊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淡淡地说。

        “小锦?”李晏记得小锦被她师尊带去闭关时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小孩儿模样,这才两年就比她还高一些了,脸部的轮廓也完全成了一个少年人,这是施了什么肥的抽条速度?为什么她这两年才长了两个指节的个子?

        少年人得意一笑,冲着李晏说:“我现在可是比你高了,允许你叫我一声锦哥。”

        李晏被他逗笑了,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如了他的愿:“是是是,锦哥”。

        他抬手在李晏头上拍了两下,还没等他继续得意的笑,白湛渊一根手指头压在了他第七节脊梁骨上,他那还没成形的笑容立马抽了起来,连腰都弯了下去。

        李晏惊了一跳,想去扶他一把,却被白湛渊挡开了。他对她说:“别惯着他。”然后才松开手,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小锦,平淡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客气:“骨头都还没长实在,就想扑腾?”

        小锦疼得说不出话,不然问候姥姥的话早就出来了,不过他虽然说不出来却还是在心里狠狠问候了一通。白湛渊这小白脸脸白的像死人下手忒黑,一指头就压在他最后才长成型的那节骨头上,差点儿没让他回炉重造!

        他好不容易缓回一口气咬着牙说:“我特么又不是你徒弟,你管我!”

        不知道为什么,李晏总觉得白湛渊在看到小锦这个样子的时候,心情就不大好了,不过小锦一向喜欢顶他,他明明一直挺包容的。

        “我确实管不着你。”他背过手才继续说,“要去哪儿是你的自由,不必跟着我们。”

        “你!”小锦终于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却只说出了一个你字。

        李晏站在一旁插不上话,只能看着小锦气呼呼地冲了出去。

        “师尊,小锦他,”李晏想了一下才继续说,“其实他挺依赖你的,就是一直嘴快。”

        “嗯,我知道。”

        白湛渊明明没有露出什么夸张的笑,李晏却奇异地能感觉到他表情缓和了,他继续说:“此行艰险,人员还是精简一些为好。妖修化形九死一生,他好不容易熬过化形,总不能让他因为其他事儿出什么意外。”我没法交代,最后一句话他说在了心里。

        “此行艰险,”李晏却把重点给抓歪了:“那师尊为什么愿意带我去呢,我还……不对,我一点儿也比不上小锦。”

        白湛渊没说话,他看见李晏头上一只用来固定的簪子歪了一点,估计是刚才小锦那货两爪子拍歪的,他抬手将那个簪子扶正了,又将旁边一缕松出来的头发也抚顺了。

        在李晏以为他不会回答地时候,他却开口了:“你怎么会比不上他呢,那脚指头动得比脑子快的小山鸡,只会横冲直撞。你遇见危险了会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吗?”

        李晏摇摇头,然后一个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怎么了?”白湛渊问。

        “没,”她好不容易把笑憋回去了,才说;“就是,就是原来师尊也会这么说话。”

        白湛渊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似乎没什么奇怪的。

        李晏看他的表情又解释了一下:“你叫小锦小山鸡,就是就是”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感觉你不是说这种话的人。”

        白湛渊笑了:“那我是说那种话的人?”

        李晏眼珠子转了一下,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儿:“也不是,师尊你还会说出恭呢?”

        “啊?”白湛渊明显忘记这茬了。

        “哈哈哈。”她乐了。

        白湛渊看她笑够了,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你不会自己往危险的地方扑过去,这是自知之明,有这个就安全一大半了。”

        “嗯。”她乖乖地点了头,又说:“我会跟紧师尊的!”

        他们是坐船去北域的,那种能在天上飞的船,李晏听她二师兄说这个叫芥子船,不用的时候可以收成指甲盖那么大。

        不过顾俣没告诉她,这芥子船就是他做的。

        在空中飘飘忽忽地荡了一个晚上,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元氏的人已经收拾好了请他们入住的地方,是一栋独立的院子。元氏的地盘很大,非常大,就在卧雪岭的山脚下,连绵不绝的建筑都是元氏的,不过出入几乎看不见人。说是在山脚下,这里离卧雪岭也还远得很,至少李晏只能看见原处白茫茫的一片。

        她的七皇兄还在戍守北域,他们的军队会驻扎在哪里呢?她默不作声悄悄地想着。

        有点想念,像是没有那么强烈,却又像一秒也按捺不住了。可是她还是有条不紊地跟在他师尊身侧,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一丝改变。

        那天下午白湛渊就带着顾俣和白十一,跟着那位元氏的少家主还有那位老脱形的长老一起进了卧雪岭里头。

        李晏留在了院子里,有几个侍奉的仆人不时会问她需要什么。

        她恍然想起来这里是北域元氏,她的母妃姓元!这么多天她居然都没反应过来其中可能有联系。

        北域就一个元氏,除了这家还能是哪里呢?

        她想知道,她母亲的少女时代是在那里成长的,可是她不能问。李晏死了,她是玄山门宗主的关门弟子,惟危。

        她坐在院子的廊檐上,望着远山有点惆怅。她师尊让她自在,可是她好像做不到。

        卧雪岭的符咒线,白湛渊不是没有来看过,当年收拾了那批人之后,他就来这儿转了一圈,两百多年就物是人非了,别说元氏那破落了一大半的宅子,连山上的草木都写着岁月无情。

        他们没御剑,但是几个人脚程都极快,一路上还带着察看,没多久就到了卧雪岭主峰连鼓峰。

        正巧听到了一声干哑的雷鸣。

        “夏天这地界十天有九天都在打雷,也就是干打雷,一颗雨点都不会下在这儿的。”那位老脱相在前头带路,颤巍巍地解释着。“再往前一点儿就到了,快了。”

        他们到的地方已经都是雪了,非常非常厚的数万年都不曾化过坚硬如石的雪。雷打得再响也不会雪崩。

        在山峰与山峰之间的空隙里可以窥见这座天然屏障之后,那片色调灰暗的土地。以前是看不到

        的,符咒线一拉开,那边的景色就自动虚化了,如今居然可以看得这般清晰。白湛渊想这屏障是真的撑不过三个月了。

        他站在一众人的身后,这个桎梏了元家千百年的,融进了无数鲜血才勉强维持下的屏障要崩溃了,而他可以修好它,甚至不费什么力气,至少比起活人献祭而言,他要做的就是小菜一碟了。

        但是他不能,他也不愿,还没到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他波动的心绪,不妄嗡鸣了起来,完全没有要冷静下来的样子。那个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的元少家主回过头来,看着他的剑。

        “荊泽君,你的剑怎么了?”

        他暗自捏了一个诀,强行让不妄安静了下来:“无事。”

        那姑娘一声烈红的衣裳,见不妄安静下来,就回过身去了。她眉宇间有一道浅浅的皱褶,看着刚硬又严肃。

        顾俣一直走到了符咒线的边缘,他觉得这些还是有点儿意思的,查看起来也用了几分真心。白十一始终跟在他师尊一步之外,他是个比白湛渊纯粹得多的剑修,对这些事儿根本不感兴趣。

        过了一会儿,那老脱相来问白湛渊:“荊泽君,您觉得如何?”

        说实话白湛渊心里想的是不如何,元家人也挺没用的,除了靠血统混成了当年的五大家族之一,什么拿得出手的也没有,现在就连这血统也没了。

        “连鼓峰曾为阵眼,在下一时看不出来这阵法是如何走的,且再观察两日。”

        那少家主一听这话便蹙了眉头:“阵眼?”然后她看了眼那位长老。

        老脱相慢悠悠地开口:“实不相瞒,三百多年前,五大家族尚在时,这符咒线就动摇过一次了。是长陵的阵修大族来设了阵辅助,才又保全了百年时日。”

        这些白湛渊都是知道的,他非常清楚。

        “不过老朽当年也就只是一名小弟子,没有上岭的资格。究竟设了什么阵法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劳荊泽君了。”老脱相弯着虾米似的腰冲他做了一揖,恭恭敬敬。

        站在白湛渊后头的白十一觉得自己得跟着折寿。

        “多礼了。”白宗主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着,实际连一根眉毛都没有动。

        上山的时候走得没见的有多慢,下山就更快了,他们回来的时候,日头都还在山顶上。

        少主大小姐刚把几尊请来的大佛安顿好,一封打了大襄军营狼鹰纹的信就送到了她的手上。

        字里行间就一句话,狼鹰军营的齐王有请荊泽君一叙。

        元少主不知道这在北域呆了小三年,连元家都是刚来时知会了一声而已的王爷,怎么对远道而来的白湛渊这么上心。虽然她觉着不爽,但也还是差人麻利地把这封信送到了白湛渊手上。

        白湛渊看了一眼就晾在了一边。他今日没空,等这齐王递了下一封信再应也不迟。

        白湛渊他们这几天忙得很,没人有空带着李晏玩儿,她本来一个人呆在初篁没觉得有什么无聊的,突然换了一个不熟悉的环境反而待不住了。

        而且她特别想到外头的镇子上去看看,这个地方她的母妃曾经给她讲过无数次,每一寸风土都在她心里刻出过画卷,她想亲眼去见见。

        她想了很久才打定主意去请示他的师尊,没想到他师尊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就同意了。

        “嗯,可以。”他说着拿出了一根细细的绳子,“左手伸出来。”

        李晏下意识地就伸出了手,看着他师尊将那根灰蓝色的绳子系在了她手上。

        “这是?”

        “护身符。”

        “哦,”她愣了一会儿,“多谢师尊。”

        “等等,”白湛渊在她告辞要走的时候,又叫住了她,“这个拿着。”

        是一只小锦袋,李晏接过来还挺沉。

        “北域风物特别,有喜欢的就买着玩儿。”白湛渊十分和蔼地说。

        李晏才反应过来这是钱袋子。

        “去吧。”

        她师尊真的是太可爱了,李晏捧着那是朴实无华的钱袋子,脸上露出了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傻乐。

        这个人怎么能总是在这种小地方这么周道呢?

        钱袋子里头没有什么夸张的金叶子,都是非常容易对开的碎银子,李晏把它系在自己的腰带上。

        元家人给她备了一辆马车,一路晃晃荡荡把她送到了镇子上。

        她和替她赶车的老仆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就开始了愉快地逛街之旅。

        说起来活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逛过街呢,不过那时候她师尊接她去玄山,一路上也涨了不少见识,一个人逛个街这种初级任务她还是做得到的。

        没走多久她就看到了第一件吸引住她目光的东西,糖葫芦!话本里头出现过的灯会必备吃食,原来不是灯会也有得卖啊。她想着愉快地凑到了一群小孩子后头准备也买一根尝尝。

        山楂的太酸她吃不惯,就准备买一只苹果的。结果被一个人捷足先登,率先拿走了她挑好的那一个。

        “老板,不用找了。”一块小小的碎银子让卖糖葫芦的小贩一次赚了半个月的本,顿时喜笑颜开,大声道:“谢谢爷。”

        李晏被头顶上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弄得心头一震。收回抬到一半的手,转头看见了那个阔别已久的人。

        “七……哥。”

        “诶。”那个人应了一声,扶起她的右手,让她那好这支重金买的糖葫芦。然后大手绕路揉了揉她的脑袋。

        “诶?别哭呀。”李覆看到一颗明晃晃的水滴从他眼前落到了地上,耳朵尖的还能听到落地的声

        音。

        “没哭。”李晏抬手举起袖子遮住脸,手上的糖葫芦差点戳住李覆的鼻子。“我才没哭呢。”

        “好,没哭没哭,快别遮着了。”李覆拉着她走进了一家茶水棚,“让哥看看你。”

        李晏胡乱用袖子抹了两把,然后大口啃了一块苹果才抬眼看他,冰糖葫芦的糖衣有点硬,刚刚啃得急了磕到了她的舌头。

        疼是真的疼,甜也是真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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