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四端无方 > 21.魔修

21.魔修


李覆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想那么多,卧雪岭的大防都是五百多年前建起来的了,人会老东西自然也会,不过是到了日头了而已。以前的人能建一个,现在的我们自然还能再建一个。”

        “再说了,没有符咒线之前,这地上的人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没见得被魔族给亡国灭种了。”

        李覆讲得越轻松,李晏越是莫名担忧。

        “那边是什么?”李晏指着校场的西北角,那里有不少士兵在搭建一个台子。黑漆的木头,似乎还有暗色的花纹。那几个士兵做的安静极了,和正在校场中间训练的方阵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打断了话头。

        是白湛渊还有李晏的两位师兄。

        “师尊?”李晏出来的是虽然报备了,但是一直没找着机会告诉她师尊,这几天她七哥都陪着她,这时候猛然被撞见了,多少有点心虚。

        “本王见过荊泽君。”李覆都是大大方方地和白湛渊打了招呼。

        “齐王多礼了。”白湛渊淡淡回道,在他身后的顾俣和白十一朝李覆拱了拱手。

        “惟危。”白湛渊叫了李晏一声,让她到自己跟前来。

        李晏垂着头,没有事先和她师尊说清楚,多少是她的不周全。

        “师尊,弟子……”

        “无事,”白湛渊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解释,又对李覆道“前几日齐王递了信来,恕在下这几日过于繁忙,没能及时回信。”

        “荊泽君为北域奔走,无暇他事,是本王没能顾虑周全。”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客套了几圈。

        李晏姑且算是站在他们中间,正好她这个角度能看清坡下的整个校场,西北角那边那个台子似乎是已经搭好了,那几个士兵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校场上训练的几个方阵也已经不知所踪,也不知是不是到了午间用餐的时候,都去休息了吗。

        没有了训练声,这个方圆数里连草木都没有的地方,就显得寂静地过分了。连卷起衣角的微风都能带出巨大的声响。

        李晏有些走神了,恍然听到有人说到了她的名字。

        “……说起来,荊泽君刚刚叫了九儿惟危?”李覆看着他的妹妹,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是起了字吗?”

        “嗯。”惜字如金的白宗主。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到这个地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今日他们走到了符咒线的最边缘,离此处很近。当他感觉到李晏离开了画屏镇,来了这附近,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便一言不发地带着两个弟子来着这里。

        只是校练场而已,顶多士兵们的煞气重了点,没什么奇怪的。

        他在和这齐王你来我往的途中,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整个校场,那是?白湛渊也看到了那个台子,不止李晏看到的那一处,有八处!不知那校场上,这山坡上也有,这是……

        “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的意思吗?”李覆转过脸看向白湛渊。

        几乎是反射性的,白湛渊一瞬间御剑而起,捞上了三个弟子急速地往后一退。可是已经晚了。

        巨大的阵法瞬间笼罩了整个军营校场,而中心就是这个小山坡。白湛渊他们没能出去。

        “锁灵阵?”顾俣看到那个八个角上,黑雾笼罩中泛着诡异红光的台子,“魔修!”

        白十一将剑横在胸前,挡在他们一行人身前。

        李晏被白湛渊捞在臂弯里,忽然腾空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兄长,她七皇兄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了起来。一道近寸长的红痕竖在他眉间,泛着诡异的红光。李晏几乎能看见他眼里瞬间暴起的红色血丝。

        依旧是同一张脸,却像是被移魂夺舍了一般转瞬变成了另一个人。李晏都没来得及理清变故是怎么发生的,内腑里就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疼。她在白湛渊怀里不可抑制地弓成了一只虾米。

        白湛渊抱紧她,真气不要命地往她身体里送,妄图稳定她内腑间被猛然坏的禁术,奈何这是锁灵阵!这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情况,千防万防却万万没有防到,二十年前就该死得魂飞魄散的混蛋,居然还能活过来!

        “姜徼,你知道她是谁吗!”

        白十一从来没有听过他师尊如此愤怒,如此不再风轻云淡的吼声。他略一分神,便被那突然发难的齐王爷一招击退了数丈远,幸亏被他二师兄接住了。

        “老朋友见面,你就这么暴躁吗?”李覆,不对,是那个被白湛渊称为姜徼的魔修,没有御剑也没有脚踏任何灵器,就这么诡异地立在半空之中。他的表情已经没有那一瞬的狰狞了,似乎在看到白湛渊暴怒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就变好了。若没有眉间那道红痕,就是一如既往的谦谦君子七王爷。

        李晏一手压着自己的内腑,一只手紧紧拽着她师尊的衣袖,似乎这样能给她些许安慰,让她有力量去忍受内腑里翻江倒海的痛苦。

        白湛渊紧紧地抱着她,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他在她耳边低声唤着:“惟危,惟危,惟危!”愈来愈疾。

        李晏像是听到了他在叫她,更加用力地攥着他的袖子,却难受地连眼睛也睁不开。

        那个魔修没被搭理也不恼,他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说:“还真是师徒情深啊。”

        “惟危,什么惟危?李惟危吗?”他冷笑一声,“白湛渊,这种游戏你还真是乐此不疲,很好玩儿是吧?”

        李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白湛渊连着施了几个诀都没有办法缓解她一二分的痛苦,他终于抬起头来看了那个魔修一眼:“二十年前你居然没有死,阴魂不散的东西。”

        “我当然阴魂不散,还没把你送下去祭奠她,我怎么能瞑目。”他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句话,字字透着阴冷。

        “把这阵撤了。”白湛渊压抑着起伏的胸膛,冲他说。

        “呵,”那魔修腾空架了一个二郎腿,像是十分闲适地坐在那里,“堂堂玄山门的宗主,你撕不开这个结界?”

        “我让你把这破阵撤了!”他怒吼道。

        李晏攥着他袖子的那只手渐渐松了,他赶紧握住了那只手,将那只好不容易多生了些肉的手完完全全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死死拽着。

        “你居然连个破阵都撕不开了,”那魔修神色晦暗,周身荡着时隐时现的黑气,“拿着一魂一魄养出这么一个一捏就碎的布偶娃娃,有意思吗你?”

        他这话音刚落,有什么东西像是溢出锅的沸水一样,溢出了李晏的身体,她攥着白湛渊袖子的那只手彻底松了。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长袖之下滑落,从高空跌落到了地上。同时只有白湛渊听到了,她最后几不可闻地念了一声:“七哥。”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随后又颓然地放开。

        澄澈的白光像一朵温柔的蒲公英笼罩了李晏,然后风一吹就四散而去,悠悠地飘荡在整个锁灵阵之内。

        他怀里的身体不再紧绷,是失了力气失了灵魂的一个空壳。飘荡的细碎白光中有两团在锁灵阵内转了一圈,最后冲撞进了白湛渊的身体。

        “尚光过来。”他直起身来,将抱在怀里的人交到了白十一手上。

        然后才转过身,也没看那个魔修,一手按在不妄的剑鞘上,眼神追着那些没有种子的白光,低声道:“你明知道这是第六世了,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他想,他彻底弄丢了她。

        “你给这布娃娃起一个同样的字,就真以为她就是她了?”那魔修满不在乎地接着说:“你这是个疯子,又傻又蠢。”

        白十一怀里抱着她的小师妹,说实话他对她没什么感情,甚至有些看不起这个走后门进来的凡人,毕竟她真的一无是处。但是,为什么?怎么就这么死了呢?他觉得这简直比莫维忽悠他看的那破话本还没有真实感。

        “转世轮回的她就不是她了吗?”

        是的,长相不一样,习惯不一样,爱好不一样,连那一点点无意识的神情都没有一处相似的。

        确实不能说是那个人了。

        白湛渊闭上眼,再睁开时内里已经波澜不惊。

        下一瞬,他突然发难,无妄发出铮铮悲鸣,直刺向那魔修的眉心,没有一丝犹豫地要取他性命。

        这魔修虽然一副闲适模样却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的。见白湛渊向他袭来,整个人顺势倾身向后一弯,腰部弓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被劲风扬起的发丝还未触到不妄的剑刃,就被剑气震得粉碎。他游鱼一般地躲过了第一击,脚尖在虚空中一点,不知在哪儿借的力倏地将距离拉远了。挥手在虚空中一划掌中随即握住了一只白玉萧。

        白湛渊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提剑自下而上起了一式,剑气势若长虹,喷薄袭去!他本人也乘着剑气纵身而来。

        那魔修白袍猎猎作响,脸色居然显得苍白,完全没有了齐王殿下在北域晒出的健康肤色。眉间还闪着不详的红光,看着招招都狠下杀手的白湛渊,目光仿自鬼蜮而来的阴狠。

        在白湛渊欺身而来的前一刻,他持萧清浅地吹出了一个音调,霎时间,整个锁灵阵内的大地都为之一震。空气中恍然定格的尘埃,被迟来数秒的音波击得四散奔逃,裹挟出鬼哭狼嚎一样瘆人的风鸣。

        大阵中另外两个根本参与不进这场打斗的活物,都被这魔修突然的一招打得措手不及。顾俣堪堪祭出了七只青铜鼎,支撑出一片灵气醇厚的护盾,才将他自己还有身后的小师弟小师妹勉强护住了。饶是如此,这几人还是被震到了结界的边缘,当真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那魔修身前的白宗主却仍巍然不动。若是他的弟子们此时还有余力来看看他们师尊的模样,就会发现那个不磷不缁荊泽君,此时此刻却是满目杀意不啻厉鬼。他挥斥着不妄一剑又一剑刺向

        姜徼,招招选着致命的地方下手。

        同时无数的魑魅魍魉在魔修的萧声之中拔地而起,随着音波荡起的尘沙遮天蔽日,将阵中这一处荒凉坡隔成了另一片鬼气森森的小世界,那些鬼影子似的黑雾更是阴森骇人。它们在音律的控制下前仆后继,一头头撞死在白湛渊的剑刃之下,余一缕没有温度的黑烟随剑气消弭。

        如此几个回合,他们二人都没能在对方手上讨到便宜。只不过到底是这魔修要狼狈一些,他的白袍被剑气刺出了无数的窟窿,衣角简直可以直接上阵当抹布了。而最让人看出他落于下风的则是他颈间的一处红痕,不深,却是最为致命的位置。不过血已经干涸了,死不了人的划伤罢了。

        毕竟就算是魔修,本质也是个修士。这世间修士没有拿种的战斗力是能出剑修之右的,一位剑修手握利刃便能横扫一切。何况白湛渊可是这世间唯一大能。

        就在这形势即将分明的时候,萧声陡然一转,锁灵阵内流转的魔气也顷刻颠覆。

        顾俣睁大了眼睛,可怜此刻他那好事的三师弟不在此处,不然定会为这阵中之阵倾倒得恨不能立刻投敌!莫说莫维了,就是能轻易支起禁术的白湛渊,也没有能耐可以布下如此精巧,如此隐晦的阵中之阵!

        锁灵阵牢固依旧,却又以白湛渊所在之处为中心生出了一支囚困之阵,名为贯索。

        白湛渊一时不察被囚其中,不妄嗡鸣不止,却发挥不出原先万分之一的威力。他收回了剑,抬眼看向那一袭白袍的人。

        魔修,或者说这位白宗主的旧识,他收起了玉箫然后理了理衣摆。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贯索阵中的故旧。

        这阵同样是被那八座木台维系着的,以暗红似血的魔气为连接,中心形成一个一丈见方的球形屏障,仿佛一只支楞着八只节肢的巨型蜘蛛,可怖可恶。

        “白湛渊,将三脉交出来,我可以饶你那两徒弟一命。”

        白湛渊露出了一个不咸不甜的冷笑:“都这么多年了,还为那几块没温度的破石头舍生忘死,姜公子当真闲得慌。”


  https://www.lingdianksw8.com/63/63196/1975800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om。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