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载但季到拍摄地后，陈谣独自去了市中心的一个摄影展，有赖于赵妍的人脉和工作室的影响力，每有展览的时候工作室总能拿到几张免费门票。
这次举办的摄影展主题是旅游，展出的作品多是西北的风土文化，展子里很热闹，大部分作品前都有人在交流欣赏。
陈谣从站在作品前的人群后散步似的走过，她大学时对北方有极大兴趣，曾生出过几次拎个背包坐绿皮火车去穷游的念头，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她不爱和人结伴同游，可每次当她要买票的时候，设想到自己要一个人去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她就会不由自主地陷入深深的无助和恐惧。
她怕的不是陌生恶劣的环境，而是“一个人”这件事，她对于“形单影只”这一要面对的事实，感到恐惧。
既讨厌和人搭伙，又不敢一个人旅行，太矛盾了。
陈谣走到一个拐角处，左转走向展子更深处，这里展出的作品比外面的少，两张作品就占了一面墙，由于数量和大小的改变，给人的视觉效果更强烈。
“小姑娘，能帮我们拍几张照片吗？”一位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爷爷走到陈谣身边，朝她微笑询问。
陈谣看去，老人的身旁跟着他老伴，也是一脸慈祥地看她。
“能。”陈谣回之一笑，神情变得温和，接过老人的相机，给两位老人拍了几张合照，“您看看。”她将相机递给老人，在两人看照片时说：“您这台相机有些年头了。”
“姑娘拍得真好，谢谢你。”老人说，他的头发苍白但茂盛，精神矍铄，很有活力，听到陈谣说起相机，他呵呵一笑，爱惜地抚摸这台1dx：“差不多十年了，我喜欢摄影，这台是我儿子送的，后来也用过其他相机，但都没这台好用，别看它年纪大，灵活着呢！”
虽说出了差不多十年，1dx的价格却没降多少，它性能好，手感也不赖，在当时一度风靡，到了现在老一辈的摄影师也爱用，陈谣也有一台，来云来前从陈先序那顺来的。
她的那台在五年前坏了，修不好，没扔，一直放在储物间里。
老两口笑着跟她道谢告别后，陈谣一个人也没什么心情再在这里逛着了。她出了展子，步行至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支着肘看着窗外。
闲着没事的时候她总喜欢靠着窗观察着外面的风光，她想知道其他人是怎样过活，世间拥有怎样的百态人生。虽说自己生活在本身看起来无聊透顶，但在别人看来总觉新鲜奇特，她在观察着别人，别人也在观察着她。
说是观察，但当目光持久不动地停在一个地方，倒不如说是发呆比较恰当。
“陈谣？”
晃神太久，以至于有人叫她时，陈谣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才偏过头，抬眼看着来人。
“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站在她桌子前的是位衣着得体，面容清俊的男人，他戴着一副细框眼睛，微笑时眉眼间像刚拂过微风，携着一派让人荡漾的春意。
“好久不见了，陈谣。”
陈谣过了五秒才将他这张脸和记忆中的名字对上，赵家言。
“好久不见。”她语调平淡，没有故意露出微笑，赵家言知道她什么样，对他不用故意示好。
“我可以坐这吗？”赵家言礼貌地询问，在陈谣点头后才拉开椅子坐下。
他点完单，问陈谣:“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嗯。”陈谣扫量了赵家言一番，他那张脸和大学时代相比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吸引人注意，身上少年稚气褪去，打扮更显成熟，举止也款款有礼。“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星期前。”他也在观察着陈谣，不过比起陈谣直视的目光，他更含蓄礼貌些，微笑着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陈谣喝了一口咖啡，视线和赵家言错开，又嗯了一声，属于没有意义的答话。
“你对我很抵触。”赵家言保持着微笑，面不改色地说:“这也和当年一样。”
陈谣刻意不去看他，赵家言看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思慕，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可陈谣还是察觉到了。
她感到不舒服，赵家言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每时每刻，陈谣都觉得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厌烦不停冲撞着她，胸口像是凝着一团郁结之气，不上不下，让她浑身不自在。
“我一直有这毛病，”陈谣佯装无事地说，“不用在意。”
赵家言知道她在说谎，也不理会，而是自顾自问她:“是因为察觉到我还喜欢你？”
见陈谣不说话，眼神四处流窜，却不看他，赵家言便已经知道了答案，他自嘲:“陈谣，你总是让我感到挫败。”
“你不应该来这里。”陈谣说，他的到来让两人都不愉快。
赵家言攥了攥拳，又松开，“我没办法克制自己，我想见你一面，这是我的权利。就像你不能克制你对我的厌恶。”
“我试过去交女朋友，但我没办法喜欢她们。”赵家言叹了口气，“陈谣，如果你当初拒绝我的时候和善一点，我现在或许已经结婚了。”赵家言看向窗外，话还在继续:“你太残忍了，有些时候我都分不清自己想起你是因为喜欢你还是恨你。”
陈谣一言不发地听着，等他没了话语，顿了顿，说:“你应该恨我。”
不要喜欢我。
赵家言却说:“如果只能在恨和喜欢之间选一个，我没法恨你。”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扶了一下眼镜，“听说你和赵妍开了间工作室？”
“嗯。”
“我曾经在i杂志上看到过你的作品，是叫《狂想绮丽》对吗？让人印象深刻。”
“谢谢。”赵家言说得没错，陈谣确实在i投过稿并且被选中，不过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而且那张照片当时只占了页面八分之一，难为他记得这么清楚。
她应该感动的，可偏偏除了烦闷外其他什么情绪都没有。陈谣暗自叹了口气，她的毛病好像加重了。
察觉到包里的手机在振动，陈谣说了声抱歉。是但季打来的。她在赵家言面前接起了电话。
但季:“你在哪？”
“外面。”陈谣说。
“把地址发给我。”
陈谣抬眸看了赵家言一眼，“我要回家了。”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但季说:“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陈谣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先走了。”她拎着包起身。
“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顿饭？”赵家言温声问。
“抱歉，”陈谣说，“再见。”
赵家言不再说什么，目送着陈谣离开，他低下头，盯着陈谣用过的空了的咖啡杯，他又扶了一下眼镜，他听到了，和陈谣打电话的那个人是男人。
-
回家路上，赵妍给她打来电话。
“赵家言回国了，你知不知道？”赵妍开门见山。
“嗯，”陈谣开了免提，“刚才见到他了。”
赵妍惊讶：“他去找你了？”
“应该算偶遇。”
“有这么巧吗？”赵妍小声吐槽，“他前几天还找我要你的电话，我没给。”
“想想还挺奇妙，国外的妞质量这么差？能让他四年都忘不掉你。”
“可能是来寻仇的。”陈谣抛了个冷笑话。
“……不至于吧，”赵妍有些不确定，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那你买点防身的？这阵子带身上。”
“不至于吧。”陈谣重复她的话。
“也是，毕竟也是个海归，不至于这么没品。”赵妍像在说服自己，“我听说他是被盛达高薪聘回来的。”
“噢。”陈谣对他的事没有兴趣，“我开车，先挂了。”
赵家言是陈谣大学学长，两人专业不同，认识是源于陈谣的一次拍摄取材，当时是春天，学校的花草开得俏丽，赵妍闹着要拍照，拉着陈谣逛遍了校园，说是要拍几张好照片拿去参加校园摄影比赛。
赵妍当时站在一棵桃花树下，想让陈谣给她拍两张。赵妍背对大路，摆好了造型，陈谣正准备摁下快门，突然发现了马路对面的赵家言。
陈谣没兴趣记录美好镜头，但她审美没问题，那个时候赵家言推着自行车，他身侧是一排杨柳，枝繁叶茂的，空气清新得很，天上还刮着悠悠的风，他边走边和身边的人说话，笑起来阳光极了，比春风还让人荡漾。
让人想到了文艺片里的男主角，推着自行车，悠闲地从一地斑驳树影走过的男主角，道路两旁飘扬的枝叶都像在给他打着拍子似的，这拍子也得是文艺的。
于是陈谣鬼使神差地将镜头移到了他身上。
在得到赵家言同意后，陈谣拿着这张照片参了赛，拿了二等奖，奖品是一本中国山水画册集，她送给了赵家言。
她还记得那本画册的封面是什么样，是一幅雪中华山图，但她却忘记了被赠送者的模样。
直到刚才见了面，原本模糊忘却的人忽然有了脸。
他们的这次碰面分明可以避免，只要赵家言不过来和她打招呼就可以了。
明明当初闹得这么不愉快，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主动找上来，比起余情未了，陈谣更倾向于他是来报复她的。
她就是阴暗，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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