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二狗成长记（五十一）

二狗今个高兴，喝的已是醉眼朦胧。就在此时，突然冲进来一人抓住他胳膊大哭起来。他以为是哪位学生酒喝多开心的哭了，但听到‘出大事了’这句话，便似有一盆三九天冰寒水当头浇下，即刻就清醒过来。定睛一看，来人正是自己兄弟根子。

        多日来一颗悬起的心不住地下沉，他人却弹簧般跳了起来，飞也似的冲出饭馆，哪还管得了师生惊诧的表情和大声的询问。根子紧紧跟在二狗后面，跑出两条街区才气踹踹嘘嘘断断续续地说武馆着火了，火很大。

        二狗一句话也没问，一句话也没说，而是速度更快了，像一只护崽子的母豹，发疯般冲向崽子们遇险之地。远远便见火焰冲天而起，四周建筑物被照的清清楚楚，那可是孤立的四合院，距离最近的楼房也有三四十米远，可想而知火有多大？

        刹那之间，二狗内心一阵抽搐一阵颤动，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恐惧？害怕？刺痛？还是...他不知道。自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惊险场面，从没有那种感觉，一次也没有。突然间他大脑一片空白，虽然脚步还在不停地交换，但那只是无意识行为，眼前的一切已如幻象。

        二狗清楚武馆有严格的作息时间，十点半准时熄灯睡觉，这是自己定下的规矩，而此时已近十二点。这就是说百十号弟子已经入睡，如此火势之下...后果哪敢去想？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人命关天，几十上百人哪！过去面临凶险他可以笑对生死，因为孤家寡人一个，而今不同，身后数百弟子，作为馆长他要负责。那么，二狗内心的震颤便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善良和责任产物，只是那时他并不知道，一切所为凭本性使然。

        现场一片混乱，喊声哭声吼叫声交织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远远围在四合院靠街道一侧。这些人中除了武馆弟子便是附近居民，面对大火束手无策，却又都嚷着跑着希望能想出好的办法来。四合院已经完全被火海淹没，在空旷的废墟地上有如燃起的一堆熊熊篝火，不同的是火烧的有点旺有点大，火苗窜起有二三十米高。烈焰中不时夹杂着爆竹般的噼啪声和雷管引燃般的爆炸声，便有大小不等燃烧着的炭块飞出好远。好在周围是空地，不用担心殃及四邻，饶是如此亲临现场之人无不吓得心惊肉跳，本已经站在三十米开外，伴随着飞出的火团不自觉地向后躲闪，当真是水火无情啊。

        “师父...师父...”

        二狗心头一震，猛然间被这略带抽泣的叫声唤醒神游的意识。这时才发现身边已围满弟子，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满脸写着恐惧、紧张、害怕，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救世主，充满了无比的期盼和信任。忽然他就冷静下来，一股暖流瞬时涌遍全身，素日胆大心细、沉着冷静、自信十足的二狗又回来了。

        这些弟子虽然年龄与他相差无几，但师徒情义就像他孩子一样。在孩子眼中父亲永远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即便天崩地裂只要有父亲在都不会害怕。很多时候父亲内心也会胆怯、害怕、软弱，但看到孩子眼中满满的信赖，即刻就会变得刚强起来，进而可以去拯救世界，哪怕刀山火海也将义无反顾。也许，二狗此刻正是这种感受。

        二狗两手拍拍身边弟子的肩膀，大声说道：“兄弟们，不要害怕，武馆烧了没关系，你们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大家伙都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结果。”

        “大哥，大哥...”

        这时乐乐哭喊着跑来，一同跑来的还有瓶瓶和缸子。三人满脸煤黑，像是刚钻煤窑出来，身子摇摇晃晃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二狗和身边弟子忙伸手扶住他们，三人见了大哥放声痛哭起来。

        二狗厉声呵斥道：“住口，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快说说情况，弟子们都出来没有？有没有报警？”

        三人马上止住了哭声。乐乐说火是从外面燃起的，当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好在还没有完全烧透到院内，我们赶紧疏散所有弟子。由于事过突然，加上断电一片漆黑，大伙惊慌害怕撤出时出现相互踩踏和挤压，有七八名弟子不同程度受了伤，有被踩的、也有被烧的，但都不算太重。出来后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今晚值班的两名弟子，黄勇和刘真，于是波哥顶着被子又冲进了武馆，就再也没有出来。我们三人冲了几次都没有冲进去，火太大了。赶来的居民第一时间就报了警，但到现在都还没有来。

        听完乐乐简短叙述，二狗的心一下子紧紧被揪起来。这就是说院内少则波哥一人，多则还有三人，而此刻大火完全吞没了武馆，已经根本看不出四合院的轮廓了。

        二狗朝大路方向看看，大声说道：“拿三床打湿的被子和湿毛巾来，等不了消防员了。”

        所有人愣住了，弟子们面面相觑，几兄弟更是面露难色，他们很清楚此刻冲进院内，无异于飞蛾扑火。

        “可是...可是...”乐乐结结巴巴愣是没说出下文。

        “没有可是，救人要紧。”二狗的威严不容置辩。

        弟子们很快拿来了打湿的被子，二狗将三床被子顶在头上，用一条湿毛巾蒙住口鼻，猫着腰冲进了火海。围观人群发出一片惊叫声，本来嚷声四起嘈杂混乱的场面忽然安静下来，人们揪起的心和关切的目光都聚焦在火炉般的大门口，祈祷着奇迹出现。

        二狗冲进院内，试图掀起被子找人，一股浓烟卷来令他几欲窒息，连忙扑倒地上用被子紧紧裹严。站起来是不可能了，他像尚未走路的孩童一般选择爬行，凭着感觉顺着土墙根慢慢前行，边爬边大声呼喊波哥的名字。然而，烈火之声似风过松林，他那点声音不及一片竹叶在狂风中发出的鸣叫。而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院子中不断有燃烧的残渣掉下，也清楚地感受到强烈的炙烤感，即便蒙着三层被盖依然令人难以忍受。

        突然之间，二狗内心一阵恐慌，小小四合院竟似茫茫大海不知何去何从？时间就是生命，若不争分夺秒，不光是兄弟波哥，还有自己都将难逃火海。他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冷静，没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忽然灵光一现，二狗想到人的求生本能，遇到危险会向安全地靠拢，冷了会求热，热了会求冷，那么眼下只有厨房。对，厨房，因为厨房有水。

        二狗马上凭着感觉判断方位向厨房快速爬行，好在四合院改成武馆后所有房间都被打通了，没有墙体阻隔，否则爬到厨房那是难如登天。忽地他手掌触到了水，赶紧两手四下里一摸，地上都是水，猛地心头一喜，这绝不亚于汪洋中漂泊发现了陆地、沙海中跋涉遇到了水源。他急切地大声叫波哥，波哥...但毫无反应，他边叫边摸，不断扩大搜寻范围。

        突然，他一手触碰到了水缸，翻倒的水缸，忙向缸口一摸，有一人半截身子钻在翻倒的水缸里。他再也没管滚滚浓烟，掀开被子，将人从水缸里抱了出来，还好这里应该是小院目前最好的环境了，没有即刻令人毙命的大量浓烟。借着火光一看，整个人像一根烧焦的木炭，残留的衣片和皮肤紧紧融为一体，好在那张倔强的脸还保留着波哥的轮廓。

        二狗的心猛地像被重锤击了一下，痛的连五脏六腑都跟着收缩，他清楚现在不是悲伤时刻。他快速将事先准备好的湿毛巾系在波哥脸上，顶起被子抱起波哥朝熊熊燃烧的大门冲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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