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物大厦

生物大厦的整体造型像一只握紧的拳头，整个工程分为三期，前两期已经完成，底层和中层正常投入使用。最上面一层正在封顶，建筑工人紧张地操作着机械臂，将折叠的铬盖展开。虽然有强人工智能的辅助，但这并不是轻松的活，因为要在坚硬的铬盖层上面蚀刻神经网般细小的凹槽，这是用以沉淀来自保留地的血液的。沉淀和解冻血液都是一项精细活，目前在解冻方面已经出现了漏洞。庄南看着那些装着夜翼腐蚀液的针头，正在有条不紊地在铬盖层上移动，焰火的光映在他白皙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很搞笑，那些针头的动作像是给宠物抓虱子，但更多的时候，他觉得那是女子在绣花。

        这是很恰当的，等到第三期工程竣工后，就会有大量的血液在这里沉淀，血液再经过冷冻去异和解冻还原后，接下来就可以注入人造肉体里面，现在机械臂所做的是创造生命过程中的一部分工作，它们绣的是一朵朵生命之花。

        “谁能知道呢，我们走到最后的人还得原路返回”

        妻子莫艳丹站在他身后，目光同样看着远处暂明还灭的焊火。

        “金黄色的树林里分成两条道路，我们已经走完其中一条，现在不是可以回过头来看看另一条了吗？”

        “可是岔路在哪里”妻子以温柔的目光看着他的侧脸。

        “丹丹，我也不知道，可能没人知道”，庄南回过头来看着妻子，“只要我们往回走，总有一天会看到的，不是吗？”

        “要是真的有那一天，我们也早已化为灰烬！”

        “你后悔了？”

        “当然了”，妻子神秘地看着他，接着补充说:“要是没遇见你，我肯定后悔的，你会不会也有这种感觉？”

        妻子一脸天真地笑了笑，庄南有些羞涩，他忽然不敢迎着妻子的目光。

        内存时代，他们不仅生活在同一个量子存储器，还在同一个区间里面。不管怎么说，只能把这归结为缘分。某一天，莫艳丹看到量子存储器显示的冗余量一下子增加很多，关于“回归肉体”运动，她早有所耳闻，只是想不到发展得如此迅速，这里的田园生活已经被打破了，但只要他还在这里，一切都可以继续下去。她获取权限打开了他所在的刻度条，发现那里已经被清零了，只有无序的光线像浮游生物一样乱飞。清零的可能性只有两种:要么是存储器出错，那个人的意识被整个抹去了，要么则是他的意识已经被导进肉体，回归了。莫艳丹认为是后者，她又查看了一遍活动日志，确定他是回归了，也是一瞬间的事，她决定追随他。

        “就算没有你的陪伴，我也不会后悔！”，庄南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是吗！”

        莫艳丹难以掩饰内心的失落，庄南，你为什么要说出来，还有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们同属于第二代人，他比她早一些导进肉体。正常情况下，第二代人已经完全有能力隐藏自己的内心世界，甚至有些第三代人都变得深有城府。莫艳丹就是学不会，进入回归时代后，她也总是像内存时代那样简单明了，对方从她那里得到的信息是完全真实的，不管是她的表情或是语言，甚至是眼神都是那样的真诚，看啊，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所说的就是我内心的想法。

        她面前的庄南则相反，她觉得与他之间有一层迷雾，能看得到他，却看不清他。

        “丹丹，你的陪伴，是我人生中意外的光，我感到庆幸。”

        庄南又看着远处的焊火，“即使没有光，我也会前行！”

        “那就让我照亮你前行的路吧”，妻子从身后抱着他。

        “战争是很凶险的，时刻都充满死亡”。

        “我不怕”，妻子的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

        “你不害怕死亡吗？”庄南转过身，将妻子抱在怀里。

        “我怕，但是回归到肉体生命后，我感受到在数字世界从未有过的东西，这里有欢喜，有悲伤，有愤怒，有恨也有爱。与这里相比，那个世界太扁平太压抑太单调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数量的重复和叠加，如果不能酣畅淋漓地活着，永生又有什么意义！”

        “我明白了”庄南紧紧地抱着妻子。

        远处的焊火已经消失了，铬盖层上的机械臂开始有序地折叠，最后合成一个球状物，从通道滚落相应的工具箱里。

        生物大厦竣工后，这里的一切将交由军方接管，之后就是名副其实的兵工厂了，大量的第四代肉体人会在这里批量生产出来，然后给他们注入量子存储器里面巨量的意识。庄南曾在零星的历史文献中了解到，远古时期曾有过一段时间，人们大量生产机器人应用于战争，后来，古人们也意识到，把人类的战争交给机器，是丧心病狂的表现，其中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最后胜利的可能不属于战争双方的某一方，而是机器。

        庄南感到脸上痒痒的，抬头看了看，天快黑了。最近夜翼活动很频繁，他们不知道是由于季节改变的原因，还是反对派搞的鬼，据情报来看，反对派应该还没有操纵夜翼的能力。毕竟是战争时期，凡事都须谨慎，几公里外的几座警报塔在傍晚就会全功率运行，它们发出的电波异常强劲，夜翼靠近这片区域听力会受到干扰，因此会绕开这片地方，以达到驱赶的目的。

        除此之外，空中活跃着大量的生物无人机，这种无人机是手镯蜂和超级ai结合的产物。手镯蜂的生物性能保证了机器的灵活性，ai的超级算法则为生物体增加攻击强度和准确性。每个生物无人机外壳均由轻铬盖制成，一种强度与铬盖相同，重量却不到铬盖百分之一的材料。同时两边侧翼各配备一枚装有夜翼腐蚀液的极微型导弹，也可以用来驱赶夜翼，有时还会造成小型夜翼晕厥。当人们发现夜翼的腐蚀液也能用作武器时，这立刻成为一种紧俏的资源，但捕获夜翼的难度相当大，危险系数高，一次猎捕行动可能伤亡惨重，最后却一无所获。目前主流派也仅能偶尔捕获年幼的夜翼，这也使得腐蚀液大打折扣，学者们则将目光放在实验室，希望研制出与夜翼腐蚀液相同的产品，只是花费了数年时间，却没有任何进展。从那以后，夜翼腐蚀液一度成为骗子和黑市的宠儿，甚至军方有部分腐蚀液都是从黑市弄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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