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数学家的困惑

僰人阁的落日不会给人太多的遐想，因为速度太快了，有时候人们甚至会觉得日落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的，当然那只是错觉。高亚斯常常会站在村落废墟的墙上，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觉得他的目光中有一种看穿世俗的锐气。

        在成为反对派的领袖之前，他是一名天赋数学家，与张少府是同时代人。在一次对夜翼的行动中，还曾和张少府并肩战斗过，如今，在历史的洪流中，这两位昔日的战友不得不兵戎相见。不管是凡人还是伟人，可能都思考过，个人真的有可能改变历史吗，还是他们都只是历史出色的棋子。

        落日很快完全消失，晚霞也不会持续太久，凉凉的晚风吹过高亚斯蓬松的乱发，有些头发还与胡子纠缠不清。以前，作为学者的时候，他也曾打扮得文质彬彬，可那也让他有一种不适感，说不出来的别扭。现在倒好，这种放浪形骸的样子最适合他。他可以穿士兵们的鞋子，可以在村落里闲逛而不带一个卫兵，他可以吃下发霉的饭菜，他还可以做很多事情。这就是那个在两派中的传奇人物，当然，可能初次看到他的人会有些失望，这完全只是一个中人的形象，身材不是很高大，胳膊相当结实，喜欢憨笑，时而沉默时而话唠，但和他相处久了，没有人不为他所折服的。

        “爷爷，吃饭了啰！”两个小孩子欢呼雀跃地跑来。

        圆圆和毛毛是这个世界中为数不多的孩子，反对派的军队占领一座量子存储器中心时，在底层的数据库里发现这两个被囚禁的儿童意识。高亚斯立即下令封锁消息，所以这件事只有反对派的高层知道，这个事件表明，数字世界也是一个深渊，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黑暗的事情。

        “好嘛，我们去吃饭啰”，高亚斯左右手各护着一个孩子，不像父亲的样子，像是护雏的母亲。

        “我说你们两个瓜娃子晚上可不要乱跑，天上飞的大鸟，可吓人咧！”

        高亚斯一边打开木门，一边让两个孩子先进屋，门口的警卫朝他敬礼。

        他的住处也是很简陋的，和士兵一样，委员会曾打算为他打造一座铬盖官邸，这样既能抵抗敌人的袭击，也能防御夜翼的腐蚀液。对于这个提议，高亚斯坚决拒绝了，他认为不必大费周章，铬盖这种材料应该用于军事。另外他还开玩笑说，官邸只会告诉敌人，高亚斯在这里，快袭击他。最后委员会的成员们只好作罢。

        “你们就不能干点有用的事情，整天围着我瞎转悠？”，高亚斯责备道。

        “元帅……”警卫支吾着说:“我们擅离职守，郝大将就要处置我们！”

        “他那是吓你的，去吧！”

        警卫低着头不说话了。

        “吃饭了吗？”高亚斯也不想为难他。

        警卫木讷在原地，还没等警卫回话，高亚斯已经把他安置在座位上。

        “哟，四个菜，哪个是毛毛做的，哪个是圆圆做的啊？”

        菜品都有ai辅助完成，所以就算是小孩子也可以操作。听到高亚斯询问，两个孩子都争相表现自己，最后脸都争得赤红，气鼓鼓地看着对方。

        高亚斯哈哈大笑道:“莫要争嘛，你们两个各有各的好处，你看圆圆做的这个鱿须，毛毛做的果汁，爷爷都喜欢嘛，只是有一点不喜欢嘛？”

        两个孩子急忙询问爷爷不喜欢什么，高亚斯在他们两人的脸上点了一下，说道:“不喜欢你们这样子的噻，你们应该团结友爱，晓得不！”

        两个孩子虽不是很明白，但都使劲点点头。这样的场景，甚至让一旁的警卫忘了现在是战争时期。

        “愣着干嘛，快尝尝孩子们的手艺嘛”，高亚斯提醒道，他说话的口气不容辩驳:“吃饱了，就去休息，或是警戒夜翼嘛，不用呆在这里！”

        “爷爷，夜翼是什么？”毛毛问道。

        “哦，夜翼就是我刚才说的大鸟嘛”

        “我明白了！”圆圆抢着说，“毛毛，我们可以抓夜翼，让它们和爷爷一起对付敌人”

        “好啊，圆圆！”毛毛也兴奋地说，小手抡起餐具。

        “好嘛，孩子们，你们是勇敢的，但是夜翼可不是一般的危险，它很凶猛，会吐出一种很危险的水，烧毁很多的东西”

        “爷爷，我们不怕危险！”

        “可以，孩子们，等你们长大了！”

        高亚斯也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会长大，不管是现在还是文献数据记载，都没有关于备用幼体长大的案例，甚至都没有备用幼体的记载存在，以往的一切记载中，备用肉体都是按照成人的标准生产的，坏了就换掉，但意识也会在更换的过程中慢慢损耗，最后死亡。

        可以说备用幼体是一种史无前例的尝试，人们可能从中找出恢复僰人阁人类生育能力的方法，但也有人猜测这不过是高亚斯孤独的行为艺术，他老了，渴望孩子的陪伴，人类虽然在数字化中体验过永生的快感，但残留在意识中古老的对死亡的恐惧并没有消除，特别是进入回归时代以后，再一次踏入生死轮回的长河之中，这种恐惧又再度复苏了，没有人明白高亚斯这么做的原因，或许高亚斯自己也不知道。

        “爷爷，你以前是学数学的吗？”毛毛眨巴大眼睛问。

        “对的嘛，爷爷以前是学数学，怎么样，你们今天的功课做了吗？”

        “嗯，还没有，爷爷，你为什么不让我们用那种东西，就是很好玩的，可以把知识直接放进脑袋里的”

        警卫看见他们聊得投入，就悄悄地出去，他知道，今晚可以安心站岗而高亚斯不会注意到他了。

        “这样不好的嘛！”高亚斯摸了摸毛毛的头，“我想让你们自己学，要懂得享受思考的乐趣，如果不能享受主动思考的乐趣，那么就只能承受被动思考的痛苦！”

        看到两个孩子疑惑，高亚斯又笑着说:“看来我说的太哲学了嘛！”

        “爷爷，哲学是什么？”圆圆很认真地问。

        “我知道，我知道”毛毛说的很快，“哲学就是说些听不懂的东西”

        高亚斯又哈哈大笑，“不是的嘛，哲学就是智慧，就是懂得一种学问”

        “爷爷，那做饭算不算是哲学？”

        “如果把做饭的学问发挥到极致，那就是哲学嘛”。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圆圆又问:“数学从哪里开始？”

        “这个嘛，我想是1+1=2这个伟大的公式”

        高亚斯说着，以前他是从这个公式中开始懂得数学，现在也是因为这个公式，他又不懂数学了。很显然张少府和高亚斯，主流派和反对派相加，就不会等于二，结果可能是等于一，等于零，甚至结果为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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