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协议

关于协议的事情，即使是失落世界里的人，也语焉不详。他们只是从古老事迹的只鳞片羽中，了解到那么一点点，加上散落在零散数据库里的资料，最后用上他们的逻辑与想象，大致的轮廓也就出现了。和远古时代一样，他们也习惯把这种难以理解，不可改变的规则称为神的旨意。没错，协议就是神的旨意。

        至于协议的内容，他们只知道，在门的另一端，连接着僰人阁的是另一个阁，如果不是协议上写着丛隐阁的运作模式，他们还会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唯一的智慧存在。丛隐阁里的人类已进化至信息时代，至于那里人类的命运是不是复刻僰人阁的，那就不可得而知了，如果他们也往计算机科学的极端方向发展，很难保证不重复僰人阁的路子。

        傅一锋觉得，备用肉体工程和数字生命工程简直就是上帝巨作，虽然前者没有像后者那样实现永生，但随着技术的不断完善，终究也会成为人类对抗死神的有力武器。另外，僰人阁也有理论称，量子存储器也不能实现永生，在存储介质间传输意识同样会损耗，只不过较为细微，很多科学家将其忽略了，然而只要时间的尺度足够大，再细水长流也有留断的一天。傅一锋了解到，僰人阁从门里获取到的血液，是丛隐阁的亡者身上流失的，也就是那里的死亡造就了此地的新生，有意思，很有意思。这让傅一锋想到中国古代的轮回体系，如此说来，人死了就到僰人阁了啊，可是只有血液，那么亡者的肉体呢，还有，他们的灵魂呢！

        如果从门传送到僰人阁的只有亡者的血液，那么傅一锋一个活人到此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据失落世界里的说法，协议存在漏洞，也就是门会出现错误，这只是他们的猜测，傅一锋并不是很赞同这种说法。

        在袭击了两派的据点之后，他们又回到失落世界。傅一锋半躺在地上，双手支着后脑勺，这里的空间十分狭隘，失落世界里的人过着原始人一样的生活，在巨树上打一个类似树忧住的洞，也自称树忧族。树忧是一种体型和地球上的猩猩很像的动物，背上长着鱼鳍状翅膀，手和脚都退化了，像蜗牛一样利用腹足行动，速度十分缓慢。因为担心被外界发现，所以他们不仅没有形成工业，连农业都是没有的，他们过的是采集和围猎的生活，并且也不许存储过多的食物，以免机械人发现蛛丝马迹，但并不隔断外界的信息，相反他们对外界了如指掌。机械人是他们称呼外界使用机械血的人时用的。

        “那些据点是什么东西？”傅一锋侧着身子，感觉相当别扭，本是仅容一个人的树屋，但现在他和芷瑶两个人在这里，傅一锋隐约觉得芷瑶有一种清新的植物味道。

        “监听器”，芷瑶双手托着下巴，之前那种战士的气息没有了，像个小女孩一样。

        傅一锋觉得有些可笑，“听你口气，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有，我们都不清楚，自从反对派知道协议存在漏洞后，就成立了‘芝麻小队。’”

        “芝麻小队，干什么的？”

        “直接获取备用肉体！”芷瑶转头盯着傅一锋，后者感到有些不适应。

        “从哪里获取？”

        “门的另一端！”

        “地球，你说我是芝麻小队弄过来的备用肉体！”傅一锋张大嘴巴。

        芷瑶看着树屋外发出蓝绿两种光的荧惑，那是一种美丽的虫子，在僰人阁古老的传说中，荧惑只有在发生战争的时候才出现。

        “我不知道，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我还能回去吗？”傅一锋问的时候心里空空的，如果自己回不去了，那父母该怎么办。

        芷瑶收回目光，双手枕在脑袋后面:“不知道，反对派的领袖是个天才数学家，他们可能正在尝试建立门的数学模型，据点发出的电波表面上是为了干扰夜翼的听力，其实是在调整相关的参数”

        “而你和你的朋友”芷瑶看着傅一锋的眼睛。

        这一次傅一锋竟没有恐惧的感觉，多年来每当看到女孩子的眼睛，林洁瑜死亡可怖的那一幕就会折磨他，每一次折磨进一步加深这部分记忆，其间只有一个女孩子没有给他这种感觉。那个女孩就是白叶铃，虽然他也没有勇气看白叶铃的眼睛，但偶尔和她对视的时候，他感觉到的不是恐惧，而更像是迷茫，像不知所措。说像是因为他也不清楚这种微妙的感觉，但后来白叶铃也死了。

        忽然，傅一锋像受惊的野鹿般移开视线，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林洁瑜和白叶铃之死，难道和自己有关？他害怕那两个女孩的结局，会发生在眼前这个目光清澈的女孩身上，那种清澈洗涤了他多年的恐惧。

        我会是个不详之人吗，他心里道。

        对于傅一锋的惊愕，芷瑶只是微微一笑，笑容把傅一锋的目光重新吸引到她脸上。傅一锋头一次觉得自己记忆力不够用，他想要像摄像机一样记录这个笑容。

        “你和你的朋友，嗯……说不清，调整参数只是校正和建立相应的数学模型，并不能打开门，除非！”

        “除非什么？”，傅一锋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芝麻小队的人制造了打开门的工具，已经凿通了丛隐阁，就是地球。”

        一瞬间，外卖，盘勇，猫头鹰这些景象一个个在他脑中盘旋，逐渐转成巨大的漩涡。这些日子，他难以想象，真的有另一个世界，更可怕的是这里的人正在影响着自己的世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一下子跌落深渊之中。

        芷瑶说了“凿通”这个词，这令他想到司马迁说的张骞出使西域为“凿空”，但是显然不适用于僰人阁和地球。

        “你知道世界的本质是什么吗？”芷瑶问道，

        “物质！”傅一锋不知道她为何问些题外话。

        “那只是对自然而言的，对于文明来说，世界的本质是信息！”。

        “那又怎么样？”

        “没什么，你知道吗，这里以前是终极信息化社会”

        “终极？”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芷瑶又看向远处，荧惑已经飞走了。

        “早点睡吧！”她说:“听说你们那里的夜很长”

        “是吧”傅一锋看着她的笑脸，

        “我走了！”

        芷瑶轻盈得如同荧惑，那些藤条一样的东西迅速搭建成一个蛋形舱，载着芷瑶消失在黑夜中。傅一锋把这称为“植物汽车”，他搞不懂她为什么能操控那些植物，好像这里的人都能操控那些东西，包括恐怖的夜翼。至于原因，他们都是笑而不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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