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夺舍
程九安正坐在榻上研究一本新剑谱，刚练完剑的尹玉推门而入道：“九安，师姐找你。”
程九安听了秀眉一蹙，有些疑惑道：“哪个师姐？”
程九安入门不久，师姐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
清风派不像别的南山派、万剑阁那样轻视女性，拒收女弟子，想要拜入清风派门下只要灵力强劲，具有天赋，平行端正，即可。
尹玉脸色微红，眼睛晶亮，一脸兴奋道：“裴师姐。”
但片刻之后眼神又黯淡了下来，他一想到才貌齐齐，风华绝代，白月光似的师姐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这位师弟我找程九安，劳烦你把他叫出来，我找他有事。”就高兴不起来了。
程九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放下剑谱，快速穿好鞋袜走了出去。
裴韵站在长廊中，秀美的脸颊闪烁着淡淡的柔光，仿若象牙一般纯净无暇，她的气质高贵，宛如神女似有股不容亵渎的味道。
她见少年朝她走来微微一笑，用温婉而细腻的双手向他递来一个精致的木食盒。
程九安不得不承认裴师姐是美的，一种与沈师兄不同的，清丽的美。
师姐给他食盒的时候，他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了，慌乱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修长儿玉莹的手指。
程九安闪电般的缩了回来，险些让食盒掉到地上，摔个四分五裂。
裴韵却脸颊微红，水润的双眸泛起一阵羞涩的光芒：“我自己做的糕点，手艺不是很好，师弟不介意的话就收下吧。”
程九安：“这……”
他从小就看遍了人间冷暖，深知什么叫做无功不受禄。
程九安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他在他一丁点大的时候就死了，他是祖母养大的。
八岁之前的时光是他最幸福的时光，祖母会给他做好吃的，到王婶麻姑家串门，给讲他母亲生前的事情。
后来祖母死后自己就被接到那个冰冷、没有人情味的大宅子，见到长着美艳脸蛋，表面对他好，却偷偷给他饭菜里下使身体变虚弱的药剂的姨娘，还有那个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便宜爹。
他本能的想拒绝师姐的好意，但看到女子姣好的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就不忍出口了，只好道谢，提着食盒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以尹玉为首的三个少年立刻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凑上来问东问西，惹得程九安心烦意乱，他没有回答他人连珠炮弹似的问题，把吃食一分，继续看剑谱去了。
程靖年趁着阿狸睡觉的功夫去了趟百草园，百草园药香缭绕，远在百里之外就能闻见清香，颜色各异、奇形怪状的花花草草在程靖年眼里甚是可爱。
万物皆有灵，花花草草也有成了精的，伺候这些灵药要像伺候自己的大爷一样细心，累人的很。
常年在百草园泡着的小弟子吴志 ，细心的给程靖年讲各种草药的用途，有的送去炼丹，有的可以入药，有的可以泡茶喝……
程靖年也常常向他讨要一两株对阿狸修为有益的药草。
魔兽有一定修为，加上一定的机缘巧合的时候，可化为人形。
吴志见传说中的冰山美男大师兄，并非传言那般眼高于顶，不易相处，反而个性开朗，为人率真。
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混熟了。
这天吴志手捧着一株紫红色的草药，如果变成绿色的，程靖年真的会误以为他拿的是一把韭菜，还是一把很香的韭菜。
程靖年远远就能嗅见幽幽的兰花的香气，程靖年上前仔细闻了一闻，简直要吐了，一股臭脚丫子味。
吴志解释道：“沈师兄，此草名叫鬼草幽兰，远远闻见是一股子兰花幽香，要是凑近了猛嗅，就会变得臭不可闻了。”
鬼草幽兰？好霸气的名字。
程靖年好奇道：“那它有和妙用呢？”
吴志专心把玩手中的药草，头也不抬道：“捣碎了，清水调敷，可以治痔疮。”
程靖年听后摆出了一副受教了的神情，心道：“原来修仙的人也会生痔疮啊。”
程靖年回到房间的时候天色已晚，好吃懒做的阿狸已经霸占着他的床，四仰八叉的睡着了。
程靖年静静的坐在木桌旁，骨节分明的手捧着一杯向吴志讨来的安神草沏成的安神茶，静静注视了片刻之后将茶盏里淡黄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程靖年算了算自己来这个世界，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正好一个月了。
说来也怪 ，他近几天总是神情恍惚、频繁做噩梦， 老是梦见自己出车祸的场景，场面血腥无比，被鲜血染红的水泥灰马路地面，血肉模糊的自己，面带惊恐看着热闹却依旧不可愿离去的人群……
一模一样的梦，程靖年每一次都是带着一身冷汗惊醒的。
今晚程靖年依旧噩梦连连，梦里的他躺在和现实一模一样的房间里，突然一睁眼就看见一张青白色的脸，眼神是空洞的，枯草似的长发一直披散至腰间，那人发紫的嘴唇里只重复着一句话：“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程靖年知道那是沈之洋，他变成恶鬼，来找自己要回身体了。
化成鬼的沈之洋是那么的可怖，曾经美丽的皮囊，现在半分美感也无，程靖年他吓的缩到了墙角，沈之洋的干枯的鬼手已经近在咫尺。
程靖年都快被吓尿了，不，他强忍着尿意告诉自己不能尿，人固有一死，但死也要死的有尊严，于是他闭着眼睛，大喊道：“来吧，有本事自己来拿。”
说完便很不争气的吓昏了过去。
清晨，床上人睁开了眼睛，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明明才睡了一晚却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现在回想起来已经变得模模糊糊了
沈之洋只记得自己被人囚禁在漆黑阴暗的牢狱之中，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弄瞎了自己的眼睛，断了自己的灵脉，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废物，自己心爱的小师妹，温柔缱绻的依偎在那人的怀里，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自己，眼里全是厌恶，最后自己中了蛊毒，失去理智，疯了般吃自己的肉。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看起来有些疯癫，自言自语道：“那个孩子……那个孩子…”
他想是找到什么重要线索似的，呼吸变的急促，觉得头要炸裂一点疼痛，仿佛有人用了一颗细小的钉子慢慢地钉进他的脑子里。
突然他的手触碰到了一个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身体顿时一僵。
往下，一看是一只白色的灵狐，比他先前看到的灵狐，毛色更加漂亮，更加纯正。
他心道：“这种低级的灵兽怎么会跑到我的床上？”
便抓起阿狸的尾巴，直接打开门，丢了出去。
阿狸从睡梦中惊醒，迟迟不能沈之洋一系列简单粗暴的动作中回神。
阿狸的葡萄眼泛起了薄薄的水雾：“你这薄情的牛郎……居然敢丢我，你会后悔的。”
便跑走了，跑了一段距离后，像是发现什么异样似的，有些凶狠的对着紧闭的房门呲了牙呲牙。
身为灵狐，怎会闻不出那人的灵魂气味发生了变化。
而另一边，沈之洋丢完阿狸后他拿起书桌上的黄历来，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原本白皙却红润的脸刷的一下变成了病态的苍白。
“丁酉年乙巳月初一”这几个字把沈之洋的眼睛刺的生疼。
周围的东西都有变动的痕迹，日期、还有那个真实的梦。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顾不上净面直接向外跑了出去。
逮住一个过路弟子问道：“现在是什么年月？”
那个弟子吓得结结巴巴道：“丁……丁酉年乙巳月初一。”
沈之洋茫然了片刻，忽然笑了出来，那笑声像是从地狱传出来的，冰冷入骨，那笑容艳丽的像伊甸园中勾引亚当的那条毒蛇。
很好，如果那个梦就是自己的结局，那么他要找到那人，让他尝尝同样的痛苦，甚至千倍万倍，从心到身，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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