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集【大婚】(一)

第四十九集【大婚】(一)

        如今，陈可全坐在李如意的榻前，两人心意相通，共同回忆着发生在十多年前的这段往事，至今回想起来，仍然透着无穷的惊险，但也是那么甜蜜无限。李如意突然幽幽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不肯放过我，我们该怎么办？”

        陈可全一怔，随即明白她说的是于公子。于是轻轻捏着她的手，柔声说道：“不用怕，有先生在呢！他会帮我们想一个万全之策的！”李如意将头靠在他肩上，心中想起蔡冬瓜这些年为李家所作的一切，突然觉得有这么个保护神，实在是她和陈可全毕生的荣幸。

        李盖武的大庄园里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原因是十天之内，李家将要经历两场喜事。一场是要将死去多年的大女儿许配给同样早逝的于公子，这便是蔡冬瓜给李老爷所提的建议，只有这样，才能让李公子彻底放弃对如意的骚扰，而李家又能不失信于于家。等这场喜事完结之后，就将为李如意操办出嫁的事了。

        李盖武特意到龙潭镇，将于公子的母亲和妹妹接到大水井来。于公子和他的父亲外出失踪之后，他母亲和有些轻微呆傻的妹妹就一直由李盖武照应着。于夫人五十多岁年纪，虽然经历过了丈夫和儿子双双罹难的惨痛打击，但是还是可以看出当年的风姿。全身上下穿的虽然都是旧衣服，但是却显得格外干净利落。参加儿子冥婚时的心情，恐怕一般人是无法体会的。因为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喜事，还是丧事？而于夫人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见到任何人都彬彬有礼。李如意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叫她于妈妈。于妈妈见到李如意，顿时各种心酸喜悦，都从心底冒出来，将女孩子拉过来，又是摸，又是看，仿佛要从她身上找出儿子当年的影子。

        冥婚的仪式其实很简单。于李两家各从自己家里找了一套男女双方小时候穿过的衣物，摆放到正堂的供桌上面；然后找了一公一母两只鸡，将鸡冠割破，鸡血滴到同一个碗里；着人手持着两只鸡，象征性的三叩首；拜过天地之后，将鸡血沥于地上。最后由蔡冬瓜念了一串祝语，意思是李家信守承诺，将未嫁而早夭的长女许配给于家公子，你二人在阴间要相敬相爱，长相厮守，不可危害人间，更不可骚扰亲朋好友。其实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安抚于公子的鬼魂，不信鬼神的人，在一旁看了不免好笑。在场就有一个人一直在傻笑，那就是于公子的呆傻妹妹，指着供桌上那两件衣物不停地说：“你看他们两个，好恩爱！好幸福哦！我好羡慕！”　　　众人都当傻姑娘心智不全，说的是胡话。但是此后，于公子果然再也不来骚扰李如意了。陈李两家都感激蔡冬瓜想出了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数日无话。转眼到了陈可全和李如意大婚的这天，龙泉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镇上的百姓因素来受陈万星的恩惠，几乎每家都派了人到陈府或是帮忙操持，或是做客道喜。留在家里的，也都倾巢而出，围在街道两旁，争着看新娘。

        几乎到了申牌时分，前去迎亲的队伍终于从街头缓缓冒出了头。可是这个阵仗，镇上许多老人活了一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首先是上百名挑夫开道，每个挑夫肩头的扁担上，都挂着一对贴着大红喜字的皮篓子，扁担都向下弯曲着，显得沉甸甸的。有懂规矩的开始在人群中介绍，这里面装的都是新娘子从娘家带过来的糖果糕点，都是自己平时爱吃的零食。看这阵势，两人一排，足足过了好一阵，挑夫们才全部过去了。接下来是抬嫁妆的，箱笼床柜、桌椅风车，家用器具，凡是能够想得出来的，你都能从这支队伍里面找到。有那眼尖的，甚至从里面看到，这位新娘的父亲竟然连粪勺都给女婿家准备好了。还有好些个物件，镇上的人连名儿都叫不出来，这抬嫁妆的队伍又足足过了几拄香的功夫才全部过完了。

        接下来才是迎亲的队伍。陈家对这件等待了二十年的喜事显得无比重视。从族中请来了一百名妙龄女子，都穿上了陈家送的喜庆服装，前往大水井帮忙迎娶新娘。当然迎亲队伍中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新郎陈可全了。只见他身披红花，头戴礼帽，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边随着队伍行进，一边对着街道两旁的父老乡亲拱手回礼，接受着众人给他的祝福。陈可全的马后便是新娘子的大花轿了。只见这花轿如同一座小小的阁楼一般，需要前后十六个人才能抬起来，而这每个人身边，还需要一个换班的，路途遥远，只能歇人不歇轿。于是三十二个人簇拥着这台花轿，从众人的喝彩声中缓缓通过了龙泉镇。事实上，没人知道新娘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是大家看了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刻。人们都纷纷鼓掌，这其中，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衷心祝福的，毕竟还是占了大半。

        最后是送亲的队伍。李盖武家的两位公子，李良弼和李良佐，带领着数百名家丁，身着红色劲装，骑着马，身背着崭新的汉阳造，每个人发际都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威风凛凛。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笑道：“看这阵势，李家是要给老陈家一个下马威啊！这样的新娘子到了谁家也不能受欺负！”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其实李盖武派出这样的阵势护送迎亲队伍，除了给自己的女儿壮声势之外，也是因为世道不宁，更加上路途遥远，他必须确保女儿路上的安全。

        前来参加陈可全婚礼的，除了远亲近邻以及陈氏家族中的长幼族人，还有陈万星素日的好友，县衙中的各级官吏，乡镇耆宿。整个陈家大院可谓是高朋满座，济济一堂。龙泉镇李云松老爷的四公子李少卿也带着手下前来贺喜。整个婚礼过程中，李少卿双眼都不曾离开过新娘子，直勾勾地似乎要将新娘的盖头拿掉，好让自己看个仔细。旁边一名家丁看着李少爷这般猴急的眼神，打趣道：“这陈家大少奶奶即便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但毕竟是三十四五岁的人了，难道还能进得了四爷您的法眼？您家不是还有一位绝世美人儿在等着您吗？”

        李少卿哼了一声：“你懂个屁！这李盖武的千金乃是本县第一美人。如今虽然已经三十好几了，但听说这女人驻颜有术，曾服用过能保持容颜不老的仙果。你看那陈可全，不是还大着我几岁吗？看起来也像个奶油小生一般。如此看来，他的婆娘也不会老到哪儿去！”另一名家丁头目插话道：“四哥要是想看，倒也容易，什么时候带着你家的若尘姑娘，到这里来拜访新娘，两下一比较不就完了吗？难道陈可全看到您家的女眷来访，还能把自个的女人藏起来，不让她见客不成？”李少卿哈哈一笑，拍了拍那家丁头目的肩膀，“还是你小子有办法。哎，我问你，你们家和大水井不是同宗吗？你今儿怎么没跟四爷我告个假，去李盖武家喝他的喜酒？”

        那家丁头目哼了一声，语气中显得很是不满：“那李盖武好生势利！家父当年为他家管事，鞍前马后许多年。要我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后来为了给他家修大宅，被麻条石砸断了腿骨，至今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人家这么多年也从没来看过他一眼。可是老头还经常在我面前说李盖武的好话，我就不明白，这李盖武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他一辈子感恩戴德！”

        原来这家丁头目便是李敬斋的独子李良臣，如今在龙潭镇李云松家做团防首领。说起来跟李良辅、李良弼、李良佐也算是同宗的兄弟，可是李良臣自打看见李家三兄弟领着送亲队伍进了这个大院，眼里似乎压根就没看见，也不上去打个招呼，心中似乎还存着怨恨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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