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集【叛徒】
第二十三集【叛徒】
李大根走过去，轻轻叫了声：“师父！”
路生问道：“你不是经常说，要跟着师兄一起出去历练吗？”
李大根喜道：“是啊，师父！我真的可以……”
路生摆了摆手，说道：“我对你还很不放心，不过，今晚我想考较你一下，如果我交代的事情你能做到，那么以后就让你跟着师兄一起去，那些大富人家，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随便你拿，你觉得如何？”
李大根抓着师父的手，急切地说道：“师父，你要怎么考较我？徒儿一定会做到的！你说吧！”
路生笑道：“今晚师兄回来，我让他出去帮我偷一样东西，你悄悄跟踪在师兄后面，如果被他发现，就说明你学艺不精，功夫不到，以后就跟着我这个糟老头子，窃富济贫的事，就交给师兄去办了。”
李大根心中大急：“那我要是能做到呢？”
路生正色道：“如果能做到，那么以后就让师兄在家陪我，照料我，外面的事，都交给你了！”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为了确保你的确是一直在暗中跟踪你师兄，你要抢在他前面回来，把他整晚所经过的路线，所到之处，与何人接触，所谈何事，都原原本本告诉我。等师兄回来，我要听他亲口把这些情况告诉我，看你所言是否属实。不过，你要是被他发现了，也算你输。”
李大根咬着嘴唇说道：“不让师兄发现我在跟踪，这确实难了。不过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办到的！”
路生伸手在身上摸出一张符咒，说道：“这是一道指路符，你带在身上，任是半夜三更，伸手不见五指，你都可以来去自如。我这可是对你格外开恩了，你万万不能让师兄知道。”
李大根喜滋滋接过来，小心翼翼放好了，谢道：“多谢师父，我虽是第一次趁夜外出，有了这道符，就是天涯海角，也能去了。”
路生道：“你现在去外面候着，见到师兄回来，便让他来见我。”
李大根坐在门槛上等候许久，才看见蔡冬瓜那圆圆的身子从暮色中出现，于是便迎了上去，叫道：“师兄，你回来了！师父等你好久！“
蔡冬瓜摸了摸李大根的头，笑道：“师父在等我吗？是你在等我吧！”
李大根一脸正色道：“真的，师父有话跟你说。”
蔡冬瓜心下暗道：“师父找我不知道有何话说？正巧我也有话要禀告师父，王先生叫我去陈老爷府上，这事我正好找机会跟师父禀明，向他老人家讨个主意。”
当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路生床前，轻声叫道：“师父，我回来了！”
路生睁开眼睛，神色甚是疲惫，蔡冬瓜一脸的关切：“师父今日脸色不大好，身子可有什么不适么？”路生点点头，说道：“你整日奔波劳累，辛苦了！我近日甚感心绪不宁，浑身酸痛，叫大根扯了草药来，熬了汤药，服了几剂，也不见效。莫非是大限将至？”
蔡冬瓜急道：“师父何出此言？你老人家不过偶感不适，定无大碍。我现在就去采药来，一定要让您福体安康。”说罢就要出门，路生叫道：“你回来，我这个病情，想必是旧伤发作，你是医不好了。我记得早年夔州城里有名老中医，擅长推拿之术，有妙手回春之术。你看看哪天合适，带我去夔州城里走走，顺道寻访这位老中医，我也十多年不出这山旮旯了，也想出去看看。”
蔡冬瓜见师父有心出去散散心，心头也是一喜，连声道：“师父想出去走走，那自然最好不过，我看就是明天，您意下如何？”
路生沉吟道：“好是好，不过有一样，这老中医脾气古怪，轻易不肯施术于人，他的药膏，都是用极珍贵的药材熬炼而成，像我这般陈年伤患，没有五百大洋，怕是不敢登门求医的。”
蔡冬瓜略一思索，说道：“既然如此，我今晚就去想办法，明天我们一早动身去夔州。”
路生看着蔡冬瓜，眼神极其复杂，半晌才道：“也好，就是辛苦你了。”转身叫道：“大根，帮师兄掌灯。”
李大根应了一声，便在神龛下面的八仙桌上，点燃了一根蜡烛。路生又对蔡冬瓜说道：“你早去早回，后半夜赶回来，好好歇息一阵，明天上午我们再动身便是。”
蔡冬瓜说了声“是”，回头对李大根叮嘱道：“好好照顾师父，我半夜就回来。”说罢急忙出门，一转眼身影便隐入夜色之中。
路生对李大根说道：“还不快快跟上！再迟就跟不上你师兄了！”
李大根听得，一个箭步窜出门去，转瞬不见。
路生看着两个徒弟相继离去的身影，脸上慢慢浮上一丝冷笑，看着神龛下面的蜡烛，突然挥手，一掌打出！烛光倏地一晃，顿时熄了，只剩一缕淡淡的青烟，袅袅散去。
蔡冬瓜正在疾行，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幸好他这几年已经跟着王四良，学得夜行之法，因此虽然蜡烛熄灭，也并不有碍前行的速度。一路上风声呼呼，都从耳边掠过，行了一阵，蔡冬瓜忽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物体在跟随者自己。不过停下来一听，又毫无动静。四处查看，周围并无异状。一来他这些年来昼伏夜出，出入高墙大院，并未遇到过任何阻拦；二来心怀师父病情，当下也并不在意，仍然展开步伐，一路狂奔。
李大根跟着师兄，全力追赶，只累得口干舌燥，心头发紧，好几次差点被蔡冬瓜发现，但每次都被他巧妙地隐蔽了过去。直到二更时分，远远看见蔡冬瓜来到一个大院门前，也不从墙头翻入，居然敲响了门上的铜环。李大根正在诧异，突见大门打开一扇，里面出来一个下人探出头来，似乎便是门房，手提一个灯笼，李大根远远看去，灯笼上依稀贴着一个“陈”字。那门房初见蔡冬瓜，吃了一惊，随即恭声问道：“敢问您是蔡先生么？”
蔡冬瓜肃然道：“在下便是蔡冬瓜。”
那门房肃然起敬，说道：“我家老爷已经交代过了，只要是蔡先生来访，不必通报，立即带您去见他。先生请跟我来。”
蔡冬瓜躬身谢了，跟在门房身后，进了大门。那道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李大根看得真切，围着院墙绕了半圈，纵身上了墙头，轻轻落下，没有发出丝毫响动。李大根趴在墙头往里一看，只见黑压压的屋面，鳞次栉比，好大一片院落！窥得那门房手提灯笼领着蔡冬瓜进了第二道圆门，李大根使出轻身功夫，两脚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屋顶上飞跃。几个起落便跟在了两人后面。看到蔡冬瓜进了后面的花厅，李大根双脚钩住屋檐，身子倒悬下来，垂在窗外偷听花厅内的动静。
只听里面一个中年人的声音，热切地说道：“蔡先生星夜赶来，一路辛苦！陈某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如今犬子已经睡下，我这就叫他起来，拜见师父！”
又听蔡冬瓜的声音传了出来：“东家盛情，蔡某愧领了！不过今夜冒昧前来，实在是有事有求于东家，至于令郎之事，蔡某既然应承下来，日后自当尽心竭力，还望东家勿怪在下误人子弟。”
那中年人又道：“既然如此，拜师之事，也不急在今晚。蔡先生有何难处，只管道来，陈某甘效绵薄之力。”蔡冬瓜道：“家师早年身受重伤，已经卧床十余年，如今旧疾复发，须臾便有性命之忧。蔡某今日前来，是想跟东家支取一些薪俸，明日便去夔州府寻访名医，以救家师垂危之躯。所欠之资，日后从蔡某酬劳中扣除，不知陈老爷能否准我所请？”
那中年人淡淡一笑，慨然道：“蔡先生为犬子解除命中困厄，又为我儿和合姻缘，如此大恩，便如同他再生父母一般，即便日后不做我陈家的先生，也当重谢。支借之说，休要再提。陈某虽非大贵之家，也薄有资财，家中钱物，日后蔡先生自行取用便是，再者先生为令师筹钱求医，不惜连夜奔波，一片纯孝之心，陈某感佩！请问蔡先生，此番用度，需费钱几何？”
蔡冬瓜见陈老爷如此慷慨，心中感激，便也不再局促，当下便向陈老爷支借五百大洋。陈老爷当即命人从账房提取了银洋五百，一封封用红纸包好，都装在布袋之中，交给蔡冬瓜。蔡冬瓜谢过陈老爷，告辞出来，只见天光蒙蒙，几点星光明明灭灭，已近三更时分。于是也不再耽搁，展开身形，便往来路奔回。
蔡冬瓜一路归心似箭，沿途只听得远近村落之中，鸡鸣声此起彼伏，回到家门前，天色已近大亮。只见家中大门虚掩，推门进去，师父正坐在那张老旧的藤椅上，面色如常，而李大根在一旁垂手而立。心中诧异，连忙叫道：“师父，我回来了！”
路生两眼精光暴射，盯着蔡冬瓜，厉声喝道：“你这个逆徒！你还有脸回来！”
蔡冬瓜心头一震，赶忙跪下，说道：“师父，弟子错了！但请师父听我一言！”
路生怒极，哈哈笑道：“你如今叛出师门，重投名师，学得一身本领，早就不把我这个将死之人放在眼里，你难道还有错吗？”
蔡冬瓜见师父震怒，只好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路生见他默认不语，心知苟兴旺所言及李大根回来禀报的情况皆是实情，心中越发痛恨，尖声叫道：“一不许偷习堪舆之术；二不许攀附权贵之家；三不许危害相邻。如今三条禁令，你倒犯了两条，不，那二狗子也是死于你手上的！我的规矩你全都不放在眼里，你说，你怎么还敢叫我师父？我怎么敢有你这样的徒弟！”
转过头来，对着李大根喝道：“大根，还不把这个叛徒给我赶出去！你还在等什么！”
李大根原本以为师父是真想考较他的本事，万万没想到，师父安排下这一切，只是为了证实他心中对蔡冬瓜的怀疑！当时吓得两腿发软，立即和蔡冬瓜一起，跪在师父面前，连声哀求道：“师父，你就原谅师兄吧！”
路生大怒，操起桌上的茶壶，啪地一声砸在李大根头上，厉声怪叫道：“好啊，连你也敢不听我的话了！今日不是他走，便是你走！最好你们一起走，让我这个孤老头子扔在这里，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要你们收尸！”
蔡冬瓜和李大根见此情景，双双不停叩头，路生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看二人一眼。李大根抬起头来，看着师父不停发抖的残躯，与蔡冬瓜对望一眼。蔡冬瓜看到李大根眼里的神情，不禁悲从中来，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师父磕了三个响头，将陈万星所赠五百块大洋，放在李大根面前，躬起身来，一步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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