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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集【鬼火】


第十九集【鬼火】

        陈万星老爷的府上最近一直很忙,这几天正在为陈老爷的独子陈可全预备婚事。女方是湖北利川大水井李盖武的千金,据说陈李两家订下这门亲事的时候,女方十五岁,而男方才十三岁。女方比男方大,这对大富之家的人来说,本就不寻常。然而更不寻常的是,这门亲事已经拖了整整二十年!如今女方已经三十五岁,而陈可全也已经三十三岁了,陈李两家才正式安排两人下个月三月初三完婚。这样一桩奇怪的婚事,对当地人来说,实在是一件天大的新闻。

        陈可全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陈老爷的声音:“进来。”推门进去,只见陈老爷戴着老花镜,拿着黄历正在翻看。陈可全轻轻叫道:“爹,你找我?”

        陈老爷搁下黄历,摘下眼镜,看着陈可全道:“你坐吧,我有话跟你说。”

        陈可全应了一声,面对着父亲坐下了。陈老爷开口问道:“可有蔡先生的消息么?”陈可全摇摇头,道:“蔡先生自从跟我讲了夔州府沈家的事后,第二天便不辞而别,至今也毫无音讯,这几天我遵照爹的吩咐,派了好些人去找,都没有下落,不知道先生为何突然离去?”

        陈老爷摇了摇头道:“蔡先生倒不是不辞而别,他给我留了一封信,我怕你年轻口无遮拦,故此没有告诉你。如今你也看看吧!”说罢,递给陈可全一封已经拆开的信。

        陈可全接过来,取出里面的信笺,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

        “陈公钧鉴:仆受东家知遇之恩,廿年来寄身府上,忝为西席之宾,误人子弟,未有一事得报洪恩。今李氏一门,鱼肉百姓,跋扈乡里,更有良脉吉地空穴待葬,倘被不义之人得此上水吉壤,则龙泉镇危矣,陈府危矣。值此危急之际,仆亦不能置身事外,今当暂离,多则一月,少则十日,定请高人前来相助。事态紧急,不及面辞,望乞恕罪。蔡某临别顿首。”

        细看之下,那信笺底部另有一行小字:“兹事体大,请东家万勿泄露,切记!”

        陈可全见先生行事如此谨慎,似乎“万勿泄露“四字专指自己。心下愀然不乐。轻轻将书笺放下,默然不语。

        陈老爷似乎看出爱子的心意,开口问道:“你对蔡先生此举有何看法。”

        陈可全忍不住埋怨道:“先生与我相处二十余年,我一直待之如父,礼敬有加,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我倒成了外人了。”陈万星叹道:“你对先生恭敬,都是面上功夫,你内心何曾体谅过先生的良苦用心?”

        陈可全分辩道:“父亲对蔡先生如此器重,是不是有些过了?儿子这些年来跟随先生读书习术,每每听先生纵论天下地理,头头是道,又讲到阴阳五行之术,更是让儿子很是神往。这些年来于堪舆之术也窥得一二。然而每次请先生帮父亲相一块上好的吉地,先生便顾左右而言他,莫不是假意对我?或者是先生这个本县第一风水先生有些言过其实?”

        陈老爷沉吟半晌,叹道:“你心目中竟然如此看待自己的先生!还谈什么礼敬有加,待之如父?你可知道,没有蔡先生,便没有你的今天?”

        顿了一顿,又道:“也怪我平日对你太过保守,因为种种顾忌,很多事都不欲让你知道。也罢,如今也要成家立室,这些事,我都告诉了你吧!要说这件事,还得从我和蔡先生的师父王四良的一段遭遇说起。”

        三十多年前,那时候你还没出生,我刚刚考取了前清的举人,你祖父因我是独子,便让我中止了学业,早日回家继承家业。那时候我年轻气盛,从万县回乡,独自一人骑着一匹毛驴,经过一个名叫薸草的小地方,天色已经晚了。因此地人烟稀少,而前面三十余里的地方,便是夔州南部重镇羊市。我想快点赶到镇上再找旅馆寄宿,一路上便快马加鞭,那时候正是初冬时节,入夜之后,路边的枯草上都已经结了霜,在毛驴的蹄子下,嚓嚓作响。我虽然穿了一件厚厚的皮衣,却仍然抵不住寒气侵袭,只觉得冷风如刀,割得耳朵生疼。

        奔行了一阵,突然看见见面有一堆火光,有几个路人围着火堆在那高谈阔论。我曾听你祖父告诫我说,走夜路要当心鬼火。而鬼火都是绿色的,这火却是红彤彤的,再加上对方有好几人,看上去都是爽朗的乡间汉子,因此也并不害怕。当时就下了毛驴,将坐骑拴在一棵树上,走上前去,想先暖暖身子,再行赶路。这几人见我只是一个书生,倒也很热情,争着给我让了空位,我便在那枯草上席地而坐,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和那些人攀谈起来。

        三更半夜,一群人在荒郊野外,围着火堆,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和蔼可亲,栩栩如生。但如今我回想起那个场面,是在是感到全身发冷,十分的后怕!大家乱七八糟扯了一通,我对面一个汉子拿出旱烟袋来,伸到火堆之中点火,但点了好久,那烟也没点燃。那汉子将烟袋往身旁一扔,气呼呼道:“半天也点不燃,莫非是见鬼了!”其余人都顿时哄笑起来,我也觉得好笑,这么多人大活人在这里,难道还怕鬼不成?”

        正在此时,只听身后马蹄得得,从大道上又来了一人一骑,经过火堆边的时候,从马上跳下一个大汉来!这大汉浓眉虬髯,身形异常高大,在南方地区非常罕见,坐在一群人中,显得十分的怪异。自从这汉子加入到我们中间来,我总觉得先前的几人神色都有些尴尬,心想,这汉子莫非是一只鬼不成?悄悄观察周围人的表情,只见这些人也都在偷看那汉子,显然是和我有同样的想法。但是经过点烟这一段,大家谈论的话题也就自然而然转到了鬼怪上来。

        我左手边一个人开口说道:“不知道各位有没有真正见到过鬼?我们村发生过一个白日见鬼的故事,讲给大家听听。”众人一起说好,于是他讲道:

        “我们村有个人庄稼汉叫王二,他叔祖早年是个官绅,家资巨万,出入都坐八抬大轿,如今病卧在床已经两个月了。这天王二在地里耕田,突然,看到他叔祖坐着八抬大轿从附近经过,他觉得非常奇怪,叔祖病成这样居然还能出行,于是便上前去打招呼。叔祖喝停了轿子,和他攀谈了一会儿,就起轿走了。王二回到家,听媳妇说叔祖刚刚已经去世了,大吃一惊!又听他媳妇说,叔祖死后,家里给他烧的祭物有侍从马匹,还有八抬大轿。这和王二日间所见到的景象完全一样。没过几天,王二也死在家里,原来,白日见鬼是阳气衰竭的征兆,所以,王二才能看见叔祖死后的情景。”

        这个故事并不算恐怖,但是在当时的情境下,我隐隐还是觉得背后有些凉飕飕的。回头看看,却并没有什么。于是又大着胆子,听他们讲下去。

        我右手边一个人说:“你这个故事并不怎么样,我来讲一个鬼吃人的故事。我老家有个顾老汉,女儿回娘家探望他,住了一些时日,老汉亲自送女儿回夫家。途中,女儿到树林里小解,出来后,顾老汉觉得女儿的衣服和声音都有了一些变化,但当时并不在意。到了女婿家后,他女婿晚上悄悄告诉自己的父母:‘我和娘子自从新婚之后,一直相亲相爱,感情很好,可是今天见到她却心生恐惧,这是什么原因呢?’他父母都训斥他胡说,催他赶紧去睡。到了半夜,父母突然听到儿子房间里发出扑腾的声音和啃咬的声音,才爬起来偷听,突然闻到还有血腥味,呼叫儿子和儿媳,没有任何回应,于是便破门而入。门一打开,突然一只黑驴一样的怪物从里面扑出来,冲开人群消失在黑夜之中。进去一看,儿子和儿媳都不见了,只剩下一滩血!后来听亲家讲述女儿在途中发生的异样,于是便到树林里搜寻,也只看见一滩血,可见也是被怪物给吃掉了!”

        这个人讲得绘声绘色,说道黑驴从屋子里扑出来的时候,还作势往前一扑,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我当时还在想,我的黑驴会不会也是妖怪?回头一看,我的驴正拴在树上,啃食路边的夜草,心里也就平复下来。

        这时,坐在对面那位想抽旱烟但是没点着汉子接口道:“你们讲的都很逼真,但都是他人的见闻,并不足信,我可是亲自看到过鬼!”

        这话一出,立即勾起了众人的兴趣,大家纷纷催他快讲。这人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才慢条斯理讲起来:

        “我以前给别人做花匠,有一天,在花园修剪花木的时候,遇到一个自称是我东家朋友的人,他给我讲他在山西野寺之中夜遇一个书生,这书生面色惨白但是很有文采,在他面前背诵自己作的诗句,其中有几句是这样的:深山迟见日,古寺早生秋。还有:猿声临水断,人语入烟深。还有一句:苔痕侵病榻,雨气入昏灯。后来忽听远处鸡鸣之声,这书生突然就不见了,原来是一只鬼。他讲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还极力夸奖这鬼的诗句很有韵味。其实我都听不大懂,我就笑着说:‘也幸好你跟这鬼是一路人,否则要是遇到我这种粗人,多好的文采也品味不出来。’我本意是他和那只鬼都是读书人,没想到这人听我说他和鬼是一路人,脸色大变。一阵风吹过来,这人倏忽不见,原来他才是鬼!”

        听到这里,我突然发现,围着火堆的一圈人中,只有最后来的那个大汉,除了点头微笑之外,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我心头越加忐忑,心道这大汉莫非真的是鬼不成?于是便两眼死死看着他,生怕他突然变化成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那大汉似乎也觉得众人都在注意他,哈哈一笑道:“各位讲得果然十分精彩,不过阳羡鹅笼的故事,我倒是听得多了。有道是幻中出幻,辗转相生,生生不息。谁又知道,这讲故事的人是不是真正的鬼呢?”说罢,张开大嘴,往那火堆上“噗”地吹了口气!我只觉得阴风骤起,火光顿灭,除了那大汉之外,刚开始跟我一起讲故事的那些人,转眼都化成了蒙蒙青烟,四散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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