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饭局】

第二集【饭局】

        这所豪宅既是陈万星老爷的私宅，也是陈老爷的官邸，老爷平日就在大堂之上办公。此刻后堂的花厅上，丝竹声声，不绝于耳，宾主相谈正欢。上首主位上就是本镇的镇长陈万星老爷。在本县，陈姓是世家大族，星老爷的父辈、祖辈都是本县名动一时富甲一方的乡绅。星老爷的叔叔陈子谦是邻县太和镇的镇长，但要说到家大业大，还是星老爷这个当侄子的更过硬一些。左首主客位上，坐着龙潭镇镇长李云松老爷。两边打横坐的，是李云松的大公子李少游，二公子李少恒。下首作陪的是陈万星老爷的公子陈可全。

        此刻陈万星老爷正用筷子夹着一块刚刚端上来烧得烂熟的红烧肉，送到李云松老爷的碗里，星老爷一边夹菜一边热情洋溢地招呼：“来来来，李老爷吃菜，听说你最喜欢软烂之物，这个最适合你了。”李老爷立即将那块肥肉夹出，放到一旁的渣盘中，自己伸手夹了一根筒子骨放到碗里，笑道：“陈老爷听谁说的？我的牙口比你好多了，我就喜欢硬的，越硬越好！哈哈！”坐在下首的陈可全听了这话，微有愠色。陈老爷看了随意看了儿子一眼，哈哈大笑。“听说李老爷近来在我镇的张富成那里得到一块上好的养老之地，不知是否属实？”

        李少恒轻笑道：“陈世伯消息真是灵通啊！我们爷儿仨今天正是为这个事来的。张富成都跟您说了么？”陈可全正欲接口，陈老爷看了儿子一眼，笑道：“张富成那小子，哪里会跟我说这个，我只是听说上次四老爷主动找他换地，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攀上李老爷的四公子做了朋友，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哪里还把我这个糟老头子放在眼里。”李云松哈哈一笑，说道：“我家老四脾气也不好，听说搞得张富成的老娘挺不高兴，马鞍山虽是我们两镇接壤之地，但毕竟张家的地界归陈老爷管辖，今天带老大老二前来拜访，就是要向陈老爷赔礼道歉的。老二，叫他们把东西都拿上来吧！。”

        李少恒站起来，走到门外，朝着外面打了个响指，只见两条大汉抬进来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当庭打开，满满一箱全是银元！陈老爷立即站起来，道：“李老爷这就见外了，这么重的礼物，陈某人哪里消受得起？快请收了吧！”李云松含笑道：“陈老爷不必推辞，张富成家我也已派老二送上了一份薄礼，还狠狠地教训了老四一通。这点东西，陈老爷一定要收下的！”陈老爷固辞道：“这许多大洋，够买上千亩良田了吧！陈某无功不敢受禄，委实不敢收受！”李少恒接口道：“世伯说的对，这里的一万块大洋，的确够买好些土地了。因此家父还有一事相求。”

        陈老爷看了一眼李云松，敛起笑容，肃然道：“李老爷有何难处？只管道来。”李少恒笑道：“家父马鞍山所在的归养之地，本为陈老爷所辖，但现在我家和张富成换得这块土地，家父百年之后葬在这里，又怕张家族人前来骚扰，我们做后人的，也不忍心看见老父在九泉之下，仍然不得安宁，因此……”李少恒看了父亲一眼，继续道：“家父恳请陈世伯将马鞍山所在的庙湾乡划归龙潭镇管辖。县长那里大哥自会去沟通，世伯如果还有何条件，只管提出来，咱们两家累世交好，一切好商量！”

        坐在下首的陈可全按捺不住，正欲发作，陈老爷含笑看了儿子一眼，道：“可全，你去叫几个人，让他们把李老爷带来的厚礼收了。”转头对李云松道：“李老爷如今已将外事交给大公子了么？”李云松笑道：“呵呵，我老迈无用了，半截身子已经埋到了黄土下面，不服老不行啊！六十二，万星老弟啊！人生还能活两个六十二？”陈老爷笑道：“李老哥老当益壮，还会多活些年，也好造福一方啊！”李云松轻轻摇了摇头，道：“老了，真是老了，恰逢前些年少游从省里学成归来，我让他在公所里又历练了这些年，如今便想把镇上的事早点交给他，自己过几年清净日子算了！”陈老爷转头看了看李少游，正色道：“恭喜大公子学成归来，子承父业，光大门楣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少游赶紧站起来，躬身道：“陈世伯夸奖了，少游惭愧，少游年过而立，才混了个文凭回来，比起可全兄，可差得远了！”陈老爷摇了摇头，道：“可全本也不错，可惜陈家独我这一脉人丁不旺，哪里比得上李老爷，八位公子，个个是人中龙凤啊！今后可全有事，还得仰仗你们兄弟帮衬啊！”李少游、李少恒同时躬身应道：“力有所及，在所不辞！”李老爷站起身来，对陈老爷道：“多谢陈老爷盛情款待，天色不早，老朽告辞。”陈老爷挽留道：“李老爷自我这蜗居建成之后，还是第一次光临，何不将就一晚，明日再回去？”李少恒道：“家父年老，睡眠不佳，换了床就睡不着了！多谢陈世伯盛情，适才从马厩经过，看见一匹青鬃马，相当雄壮，是可全兄的代步么？。”陈老爷道：“是，可全深爱此马，不过世侄如果喜欢，牵走就是。只是路上可要慢行，别颠着老爷子。可全，代我送送李世伯。”

        陈可全送走李家父子的车轿，铁青着脸回到厅上，看见父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上去扶着他站起来，道：“父亲，都是儿子无用，让你受此奇耻大辱。这伙人简直就是强盗，抢了块地不算，整个乡也要拿去！连我的坐骑也不放过，此仇不报，决不罢休！”陈老爷摆了摆手，认真的看着儿子，道：“可全，你知道么？在爹的心里，你比他们八个加起来都要强，你八岁就中了前清的秀才，十五岁就到省城读书，二十五岁学贯中西。爹一直以你为荣。但是，你要明白，他们目前占了一个‘势’，古人曰‘全则必缺，极则必反’，李家如此倒行逆施，危亡指日可待。你要学会保全自己，等着那一天到来。”

        陈可全余怒未息：“可是……”星老爷打断儿子：“其实你并非不懂这些道理，你所缺的只是阅历，如今，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看。须知命理循环，屡屡不爽，看到了，你也就想通了。”可全还要开口，陈老爷摆了摆手，“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明天派人去把蔡先生找回来。”陈可全应了一声，躬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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