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夜谈会
路知飞惊讶地，“你干嘛？”
“不过我刚吃完，不是很饿，要不，我们去喝东西？”他说的是水果茶，那种甜甜的，飘着西瓜和百香果的饮料。
几年前，路知飞刚来这家酒吧上班的时候，回家时会给准备高考的他带上一杯。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酒吧里是不买水果茶的，那是路知飞走过几条街道，在附近的小巷帮他打包的。
后来路知飞解释，其实他也不喜欢喝那玩意儿，只是走路散散身上的酒气。
“不要，那么娘兮兮的玩意儿。”直接拒绝。
“那我们回家。”
“你来找我不是道歉的？”路知飞蹙起眉头。
“我觉得，是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所以帮你找个好开口的地方，我问了妈，她今晚去张姨家了，就我们俩。”
路知飞咽了口唾沫，“你小子想干吗？”
路知非往他身后看了看，“你要不要带两瓶啤酒，给你壮壮胆。”
“滚蛋。”路知飞捶了他一拳，“走。”
“好，上来吧。”拉起靠在树上的自行车。
“啥？”
“我骑车带你回去啊。”
“我坐你车后面？我的英名不就毁了？”
“那你骑车带我。”路知非把车把手放在他手里，“我没有英名。”
路知飞瞠目结舌，看着弟弟跨坐在车后座上，“走吧，骑稳点。”
“我……”
“快点回家，我明天还要实习呢，你别把我车骑坏了。”
“你……”
“走吧，除非你带不动我了。”
路知飞认命地摆正了车龙头，他真的好多年没骑自行车了，一脚蹬下去，车身晃了半天。
背后的人没吭声，等着他稳定了车子，慢慢蹬了起来，风从脸庞拂过，抽了抽鼻子。
“喂，你没喝酒吧。”路知非忽然问道。
“怎么，骑个自行车还有酒驾问题啊？”口气恶狠狠的，暗中发力。路知非好重，这破车带着人真累，他决定找天买一辆新的山地车，没后座那种，算是提前祝贺弟弟毕业。
骑车到了家门口，路知飞用脚把车一刹，就准备丢车把，后面的路知非比他反应还快，飞快地抓着车后座，两腿一叉，不让车倒下。
“你干嘛？”路知非瞪他。
“废话，老子累死了，不伺候你这破车了。”说着，他从车上跳下来，拍拍屁股，猛然想起来自己没带钥匙。
只好扭过头，见路知非小心翼翼地锁好车，拉着一张脸走过来，从书包里掏出钥匙，他一把夺了过来，把门打开，在墙上摸了一下，开了灯。
回家了。
路知飞看见客厅的那张沙发，前一天兄弟俩翻脸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脚步微微一滞。
路知非没理他，径自走进卧室，把书包放下，脱掉了t恤，上面都是火锅味，身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是路知飞跟了进来。
往下铺上重重地躺了下去，用手枕着头，“你想问什么？”
路知非没出声，换好了衣服，拉开衣柜里的小抽屉，拿出几卷用皮筋扎好的钞票，走到床边，整整齐齐地放在他枕头边。
“你这段时间给的钱，妈都没花，全放这里了。”
路知飞斜着眼瞄了钞票，呼吸纹丝不乱。
“我想问，为什么这么巧，你每次都给三千？”
“零存整取不知道吗？”粗声粗气地。
路知非安静地看着他，等一个答案。
路知飞一拍床坐起来，“是不是雪琪告诉你了？”
“她什么都没和我说。”歪着头，目光灼灼，“还是她应该告诉我什么？”
路知飞一下就怂了，从小路知非就是一个温吞的性子，从不和他争抢东西，但他想问的问题必须要有一个答案，不然他那双黑豆豆的眼睛就会像一个小尾巴黏着你不放。
在心里叹了口气，老实地，“有一些的确是小费。”
但还有一些钱是客人并不心甘情愿给他的。
几年前路知飞刚进酒吧时，是一枚十足的热血青年，看见有不怀好意的客人去拉喝醉的女孩，他上前就去劝阻，结果下班后被人堵上一顿胖揍，手指差一点被踩断。
就这样吃了好几次亏，身边的朋友实在看不下去，告诉他在这种地方这样的事是不能避免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信，后来选择了报警。
民警在电话里盘问他半天，等接了警情赶到酒吧，很多时候已经晚了，临走前还会把他教训一顿。
热血总会慢慢冷却，但他内心还是不甘。时间久了，他找到了一个对人对己都好的办法。对他自己好的那一部分，就是多了一个收入来源。
他低着头，不想对视路知非的眼睛，“有一次，我看见有人在同行的女孩酒里下药，趁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我故意走到那人面前，让他给我三千元封口费，那人一看也是初犯，吓得要命，直接把酒泼了，骂了我一句，就跑了。”
后来试了几次，真的会有人害怕他说出去，就乖乖就范给了钱。三千元这个金额设定得很微妙，好像不是那么多，但也绝对不少，而且他只收现金，避免一切留下记录的风险。
“开始我也觉得是不是不太好，后来一想，嘿，这些人渣，破点财下次就不敢轻易动这种念头了。”
他的威胁也是告诉对方，我看见你了，要是你做的事情闹大了，我将会是证人。
路知飞轻佻地笑了笑，眼神飘到了远方。
雪琪也是因为和朋友一起进酒吧，被人盯上说是请她喝酒，路知飞故意走过去，把两人面前的酒杯一调，那人见势不妙就跑了，雪琪感谢他，主动和他交上了朋友。
雪琪出手大方，他也乐得省下一笔交女朋友的费用，存下来悄悄地帮路母还房贷。
后来他才知道，雪琪是家境很好的富家女，在本地的美院读书，父母忙着做生意没时间理她，叛逆的姑娘自己搬出去住了，还收留了路知飞住在她家。
在一起久了，才发现两个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叹了口气，停止了回忆，“前天晚上，其实我和人动了手，当时有个男的，打算骗网友去开房，我听见他偷偷打电话给同伙，让那人带上摄像机去酒店，我就讹了那男的一笔，那男的丢给我一个包，里面有三千元。我本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结果那女的突然发现包丢了，非说是我偷的，动静闹得比较大。”
路知非一个字也不说，静静地听着，看在路知飞的眼里倒像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话，急了眼。
“怎么，你觉得是我偷了东西？”
路知非缓缓地问道，“那她的包在你那里，你怎么解释？”
“我拿了钱就把包丢进制冰机里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没人找到，反正回到酒吧再翻出来，那包都褪色了……”路知飞撇了撇嘴，他其实一眼就看出那包是个仿货，才会不在乎地随手丢了。
路知非揉了揉眉心，这件事的真相和他想得一点都不一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路知飞从小只喜欢看奥特曼，大一点就爱看超级英雄，总觉得这个世界在等着他去拯救，要不是因为成绩太好，老师早就没收了他那一堆盗版漫画了。
可是他这种讹诈坏人的做法，路知非听起来也不觉得像是正道。
蓦地心头一跳，看起来江楠辰当时在路知飞眼里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色狼。
“怎么？你还觉得我有错？”路知飞瞪起眼睛，气势汹汹。
“我是觉得你这么做有点危险。”
“危险？”路知飞眯起眼，“你怎么和雪琪似地，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都在那边混开了，谁也不敢动我的。”
路知非瞥着他嘴角还没消下去的青肿，拉长了嗓音，“——是——吗？”
路知飞猛掐他的脖子，“这次是我没防备，被他偷袭了，你不知道老子学了格斗术啊。”
蓦然间眼神一凛，吱哩哇啦怪叫道，“你被蚊子咬了这么多包？！你们宿舍晚上开窗子睡觉啊！”
路知非顿时神情大变，猛地弹开他的手，疯狂地咳嗽几声站了起来，装腔作势到处找水喝，最后摸索进了厨房，扶着炉灶，安抚着猛烈跳动的胸口。
懊恼极了，他怎么忘记兄弟俩都是五点零的眼睛了。
纠结了半天把衣领拉高了一些，走回卧室，就看见路知飞蹲在地上，往插座上插电动蚊香，他哭笑不得，“你……”
“咱俩一个血型，你要是在家被咬成这样，那我今晚肯定完蛋了。”嘟嘟囔囔地。
路知非抽搐着嘴角，“你是担心这个啊。”
“废话。”路知飞抛了一个媚眼，不动声色地，“对了，你实习怎么样？”
不带任何痕迹地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个，他不想再说酒吧的事了，那个地方对于路知非而言太黑暗，里面都是些未知的无名生物，路知非和他不一样，应该活在阳光下。
如果双胞胎里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拥抱光明，他希望这个人是路知非。
路知飞爬到了上铺，把下铺还给了弟弟。
兄弟俩躺着聊了一会儿实习的话题，路知非说道，“我有个朋友住实习公司附近，我可能这段时间住他那里，省点交通时间。”
“好啊，朋友多点好。”路知飞打着游戏，心不在焉地，“哦，男的女的。”
“……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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