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山下有猎户

自狄大厨掌管了长乐山灶房，苏子都处罚犯错的小妖越发省心省事，连小皮鞭也不必挥舞，只根据他犯错程度判罚他几天不许吃饭。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小妖们自打尝过了狄厨的饭食，自然恨不得日日饱餐，越发不敢偷懒犯错，只怕撞到军师手里被禁食，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问荆草人小心大，压根不理会这些闲事，只管每日带着越发听话的小妖们整修林地，将采买回来的各色种子树苗分门别类种下去。

        那些小妖干活的时候他也没闲着，到处踅摸着这个季节可以采收的中药材：诸如补骨脂、桑寄生、川芎、藁本、秦皮、辛夷花、南沙参、青蒿、锁阳、益母草、地骨皮、金钱草、肉苁蓉等等，无论贵贱，凡是山头上现有的一概采收回来，预备都拿去山下卖个好价钱。

        只是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人形太过于稚嫩容易被轻视或者忽视，没法单独下山售卖药材，只得央求了经常下山的苏子都同他一道去。

        苏子都这些时日吃好喝好心情也好，再者想着这小妖算是大王假子，看在大王的面上总得给他几分方便，也就不推三阻四直接应允。果然苏狐狸出马手到擒来，问荆草拿出去的几包药材都顺顺利利的换成了铜钱。

        问荆草精揣着妖生第一桶金，回山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家大王兼干妈献宝。

        正巧卢白青站在地头上看小妖们除草，远远就见问荆草满脸笑容的跑过来，双手过头擎着一个小布包说道，“这是儿子这几日山前山后挖了些药材拿出去换回来的铜钱，母亲莫嫌少，好歹先收着。如今这山头我也摸熟了，那些好生长的去处我都额外多种多撒了种苗，待来年必定能采挖更多好药材，管保能卖更多银子回来。只是可惜这样大山，竟连一棵小参也寻不着。听军师说，山下那些人只说人参是好物，最肯出大价钱来买。”

        卢白青见这么个四头身的小娃娃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说种植规划致富大计，偏偏搭配妖精的身份又毫无违和感，俨然一个二十四孝小标兵，忍不住更添了几分喜爱，笑着摸摸他的头说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赚钱的事急不来，别累坏了你，再者山下也未必太平，往后这样的差事只管教军师和黑眉去就是，他两个到底比你经见的多，万一遇上当风秉烛的难处也好脱身。”

        说狐狸，狐狸到。苏子都把下山买的几样新鲜调料送到灶房后，惦记着下山时遇到的那人那事，紧赶着过来给自家老大通风报信。

        远远就看见卢白青和问荆草站在地头上相谈甚欢，苏狐狸不落人后，忙堆着笑跑过来请安，又吹捧了小公子问荆草，夸他利用业余时间采药创收，当真是孝心满满，说着又道“今日我和小公子下山时，见山下市集那街上几个猎户售卖野味，夸口说是碗子山上的猎物。这些俗人竟敢将手伸到咱们碗里，真是不知利害死活，我想着要告诫他们一番，又不敢自作主张，就紧赶着回来讨大王的示下。”

        卢白青听他说起这一节，倒是闻所未闻，立马拉下脸来，郑重其事的盘问了他此事来龙去脉。

        原来这座原名碗子山目前被她改名做长乐山的山头方圆也足有百余里，因为此山远看形似一个倒扣的碧玉大碗，就有没念过几本书的半瓶醋书生干脆将此山起名碗子山。年深日久口口相传，这名字就这么沿袭传承下来。

        原波月洞现长乐洞应当是处在这座山的中心腹地位置，因为此处偏僻山深林密，常人很难走到此处，而小妖们平常活动也都在波月洞左近，基本不会走得太远。

        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之前统治了碗子山百余年的妖王野猪是个佛系躺平妖怪，不只想着吃好喝好少惹是非，老大都躺平了，手下小妖一没工资二没奖金自然更佛系，即便远远瞧见人影，也不会撞上去搞个正面遭遇，懒得费事的就转身遁走，稍微勤快点的就趁机抢走凡人打下的猎物，压根不屑于直接和凡人起冲突。

        因为此山物产丰富，百余年前自然就留住了几户靠山吃饭的山民。岁月更迭人口繁衍，渐渐也成了村镇。

        几十年来山民们上山采药也好，打猎也好，极少遇到妖怪。即便偶尔闪过个把妖影，也被当成是跑得快的鹿獐野豕，只恨撵不上。

        百姓们只知道碗子山猎物丰饶，足够养家糊口，倘若运气不佳，最多遇上偷东西的山精树怪落个空手而归，不至于伤及自身。因此几十年来总有剽悍之辈弯弓搭箭勇上碗子山猎杀野物，运气好的还真能赚的盆满钵满。

        豹子精接管了碗子山时日尚短，他虽然是个不怕惹事的，奈何手下小妖都是懒惯了的，他又是个好糊弄的，巡山也就是在波月洞周边转一圈，就这么诡异的维持住了和凡人们相安无事的状态。

        日升月沉，斗转星移，如今这山头鬼使神差落到了卢白青手里，又被她改名做长乐山。

        可下头的山民们并不知道妖界这些权力更替的破事，每日里照旧有人或为了谋生，或为了磨砺心智武艺上山打猎，只是这些时日山上就黑眉带着十几个小妖围着长乐洞搞建设，即便巡山也是范围不广，居然又完美的错过了和这些人间勇士的邂逅。

        卢白青这些日子多在白虎岭和宝象国两头跑，还去了一趟小荒山，自然分不出多少心思来对自己治下的长乐山做个网格筛查，最多在半空中做个一回半回巡山工作，还是做的走马观花不大细致。

        说巧不巧，也是这帮猎户们的晦气到了。今天苏子都带着问荆草下山卖药，因惦记着怕耽误了回山吃晌午饭，就没打算去三百里外的宝象国，只在山脚下寻了个看着还热闹的村镇就混进去了，好在这村镇不是太小，也有家不大不小的药铺，给出的价钱还算公道，不过片刻就完成了售卖。

        苏子都本质上也是个“头可断，发型不能乱”的性子，即便下山办事，也不愿意变化的太过平庸，照旧是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扮相，走在大多数人穿的灰扑扑的村镇大街上自然额外引人注意。

        就有街边售卖猎物的几个猎户觉得他是个大肥羊，堆着笑争抢着拦下他，向他兜售自己新猎得的几只野兔和雉鸡，有个最健谈的还顺带夸了几句海口，说都是自己在碗子山猎杀回来的，管保新鲜好吃，“那碗子山向来出好猎物，吃过的都说滋味鲜美。客官不信尽可买回去尝尝，若是都要了，价钱上还能再让几分。”

        苏子都是何等聪敏的妖物，一听他提及碗子山立马反应过来：感情那些兔鸡原来是自己后院的东西，被这帮猎户盗猎了。紧接着揣度这猎户口气，推断出这些周边庸民薅碗子山羊毛居然还挺频繁顺手，堂堂妖怪被这些庸民薅了羊毛，这可真是叔可忍婶也不可忍，当即决定先回去和自家大王汇报了再说。

        毕竟长乐山如今是自家山头，哪怕是那些未开化的狐兔雉也都该只属于自家大王，再怎么说也没有由着这帮庸民薅自家羊毛的道理。

        那些野味他自然不肯买，只若无其事的摆摆手说暂且用不上，拂开那猎户的手臂的同时顺带在他身上种下了自己独有的狐味，他修行日久，这狐味留在凡人身上，即便洗澡也得洗个把月才能洗的干净彻底，最是适宜循味追踪，也算是他的独门绝技。留好了后手，这才带着问荆草先回山和卢白青商榷对策。

        卢白青毕竟是换了人芯子的妖精，倒没有狐狸精这么强烈的领地意识，也不觉得那些山民猎户进山打猎是犯了多大罪过。

        不知者不罪，他们若是知道这山上一窝一窝的妖精，只怕下帖子请也未必敢来。再说他们打的不过是碗子山外围那些未开化的野兔野鸡山羊之类的东西，不过是为了换口饭吃，倒也不至于喊打喊杀。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长乐山成了自家后院，自己作为决策者已经定下了大规模开发建设的计划，再叫这些山民无知无觉的伸手进来薅羊毛，倒显得自己这个大王过于无能。

        况且自己将碗子山改名为长乐山原就另有深意，只是原想着管教好这帮小妖就万事大吉，竟忘了还有山下那些不起眼的凡人。事到如今，倒不能由着这些凡人在山下照旧传播碗子山的名声，那前面自己所做的这些就成了无用功，到时候功亏一篑，再凭空破坏了自己偷天换日的妙计，岂不是一大憾事。

        不如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用伤生害命，免得有违天和导致自己下回渡劫被雷劈死；又能杜绝这帮老百姓有事没事滋扰长乐山的念头，要是再能捎带着流传个长乐山长乐洞的名声，那自然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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