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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


  “这段日子也辛苦你了。”

  谷殷搂住她的肩,轻拍两下,王晨熹微锁眉头,没有应。

  面对真珍佯装不知情,面对众人笑语晏晏,好像什么都不放心上,什么都不紧张失去,这并不容易,何况本身她就是个敏感的性子。但她也明白,比起两个孩子受的苦,她做的都不算什么。只可惜尽管他们都为之努力了这么久,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真珍她妈还是不理你吗?”

  王晨熹摇摇头,这些天,她做了很多尝试,可魏姝兰依旧不领情。她甚至把雪姨也带了去,让帮忙劝劝,可没说几句就被堵了回来。普通聊天可以,涉及两个孩子的却不许多提,只说一切由真珍做主就可以。于是她们只好对眼前的情状默不作声,闭目塞听得就当是去普通做客,每个人都在等真珍做决定,可真珍却迟迟不肯表态。

  她也找过真珍,也催过、教过天逸,可真珍紧紧封闭了自己的心,水泼不进,所有人都明白她内心的犹豫,却都只能被迫的等待。

  当然,时间拖得越久,说明真珍越迟疑,情况就对她们越有利,她们当然不会着急,更不会催促她。反倒是话里话外都引导魏姝兰,要给真珍充分的时间,让她慢慢考虑。

  ·

  “别愁了兄弟。叫我说,你该做的都做了,哥们儿说句大实话,你听了千万别往心里去。兄弟这全都是为了你好,一心向着你才对你说的。”

  谷天逸咽下口中的苏打水,不抱希望地看向闫瑾。自从那次他和岳母一起做饭,被闻出酒味后,他白天就再没喝过酒。

  那天真珍病倒,他不但不在家,甚至还出去喝酒,虽然面上说的是加班,可被魏姝兰发现了她怎么能高兴,她当即就为女儿撑腰,毫不客气地教训了他一通,眼里的不满当时像刀子一样扎在他身上。更不用说知道实情后,魏姝兰更是理都不愿理会他,看他就像看空气,眼里找不到一点温度。

  只可惜,如果他们能心平气和地聊聊,也许就能发现彼此认识中的错位。也许谷天逸就能意识到,原来他一直没和林真珍解释过他早和陈曦岚断了联系,一直以为不说和陈曦岚的细节是对林真珍的爱惜,一直以为林真珍都知道,他的心只在她身上,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他自己以为。如果他知道,在林真珍的想象中,他和陈曦岚是怎样的琴瑟和鸣、如胶似漆,是怎么背着她嘲弄她、取笑她,是怎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同时对两个女人好。他一定不会再这样做。他怎么会想到,他的逃避,会造成她这样深沉的误解。

  “我说实话,你就是太宠你媳妇了,这才让她揪住一点错处就作威作福,不肯罢休,非让你绞尽脑汁地讨好她,不然怎么都不肯放过你。要我说,一开始你就不该给她好脸,夫妻就是这样,你一软下来,女人就硬,你硬了,女人才软啊。”

  闫瑾说着,朝他抛飞眼,一脸坏笑,见谷天逸毫无反应,甚至脸色更差,只好重新端正表情,一本正经说道:

  “你看,照这样下去。怎么都没可能挽回了。反正分都要分开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去?要我说,你就强硬一回,在床上制服她。哎!你别这样看我,别看我这法子俗,可你也从来没试过啊。不是吗?我告诉你,这法子是真管用,不骗你,就以我还有我那么多兄弟的经验,几乎没有不成的。反正你也没主意了,与其傻等,干嘛不试试呢?”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能几个意思?女人啊,你对她们越好,她们越会蹬鼻子上脸,顺着杆子往上爬,你姿态越低她们越瞧不起你,越看低你。干脆狠一点,她们才知道你的好。你们是夫妻,又不是外面的野路子,用不着下药那些下三滥的,都那么熟悉了,我就说,就自个儿老婆你还制服不了吗?”

  “你要我强迫她?”

  “强迫?这怎么能算强迫呢?这事不都是半推半就,你情我愿的事吗?你经验也不少啊,怎么尽问些毛头小子才问的问题。你想想,你们都多久没做那事了,夫妻不做那还叫夫妻吗?要我说,你唯一做错的,就是没早用这法子。早用早没事了!她哪还会有闲心生气,哪还会不满。你看,本来你们之间也都没什么大事,就是因为这样一直拖着没解决,耗时那么久,才会衍生出越来越多问题,小事也变成了大事,弄得现在积重难返。”

  谷天逸没有吭声,他拿起外套站起身,闫瑾连忙也跟着站起,却被他一把搡开。他走了两步,又回头,恶狠狠地瞪着闫瑾,

  “我永远不会那样对真珍。”

  闫瑾见他真的发火了,不敢再胡说八道,却在谷天逸出了酒吧后,忿忿吐了口吐沫,

  “呸,装什么装,都出轨了还摆深爱的谱,不敢做就不敢做,说得好听,孬种。”

  闫瑾撇嘴,边收拾边嘟囔,“反正你哥交代的事我都做了,人我也陪了,主意我可也出了不少了,你自己不接受,那就不能怪我了。”

  ·

  “辰哥,你看这,我就每天陪陪天逸,帮他出主意,听他说说话,帮他给弟妹制造惊喜,看着好像做不老少,但其实说到底也没帮上什么忙,实在都不好意思和你说啊。”

  “没事,我知道你尽力了,谢谢你闫瑾,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害,这有啥麻烦的,天逸也是我兄弟,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就是……天逸要是能成功就好了,我看他那样,心里也不好过……”

  谷天辰就算要怪,自然也怪不到他身上,闫瑾清楚,这才敢特意打个电话卖个乖,他忙前忙后辛苦了这么多天,没功劳也绝对有苦劳,能得到谷天辰的一句感谢,也算是大大的值了。不说别的,单凭这一句,他爹妈给他的奖励都不会少。他美美的挂掉电话,尾巴快要翘到天上,迫不及待地另约了一帮伙伴,赶赴下一场酒局。

  这边谷天辰的心情却不好,如今一切都摊开在日光下,两方家长的态度又都明确,都说要按真珍的心意走,已经再没有什么能左右林真珍的想法了,天逸这边更是一筹莫展。他实在担心,照这样下去,这两个人会真的分开。

  他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参与进了那么多,却依旧徒劳。不能将天逸这个小家庭拉回正轨,他头一次觉得挫败。也许真像他妈说的,缘分来了,谁也挡不住,可一旦要走,却也别妄想能拦住,哪怕你费尽心机,也是枉然。

  ·

  ·

  “为什么叹气?”

  秦舒满面愁绪,见谭萧骐问她,温柔回道: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

  “有人为难你吗?”

  秦舒听谭萧骐语露关心,心里一暖,又怕他担心,忙解释道:

  “没有,不是我,是玥姐,她这个月已经黄了三个项目了,听说下午还被总监骂了。”

  “怎么会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舒有点奇怪,谭萧骐怎么会突然表现得这么焦急,但想了想猜测到,他和玥姐是共事过的,他清楚玥姐的能力,所以感到惊讶也不奇怪,

  “听玥姐说,好像总有人在背后给她使绊子,我总担心,她是不是因为我的事也受影响了,可她总安慰我说不是。我知道她是怕我多想,才劝我的。”

  “那她下午心情怎么样?还好吗?”

  秦舒见谭萧骐一脸紧张,嘴里问的也不是自己,心里略微有些别扭,但还是老实回答,

  “看着没什么,不过就算有什么也看不出来,玥姐从来都是镇定自若,很厉害的。她还劝我,说她什么都不怕,她就是踩在刀尖上一步步走上来的,没人能轻易把她撂倒。”

  这些话并不能让谭萧骐冷静下来,反而更让他感受到樊玥的处境为难,他再也没办法安稳地坐着,简直想立刻飞到樊玥身边,他抓起外套站起身,看着秦舒却犹豫不定。

  秦舒早在他表情异样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此时哪怕她再迟钝,也知道谭萧骐对樊玥是不一样的了。

  “谭律师……”她喃喃自语,这一声却像惊醒了谭萧骐,

  “对不起,秦舒,我还有事,先走了,今天这顿我请,你和他们说记在我账上!”

  说着他拔腿就走,秦舒倏地站起,却没有力气阻拦,只在原地看着他快速远去的背影,喃喃道:“谭大哥……”

  ·

  樊玥不知道今天谭萧骐和秦舒一起吃饭,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地址给他。

  她心里闷,下了班就一个人出来喝酒,连饭都没吃。这时候的她,心里面全是烦恼,根本没多余心思去想见谭萧骐应不应该,合不合适,或者说,她现在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她的生活一团乱麻,她连自己的事都解决不了,更不要说顾及朋友。好好的,也不知道真珍怎么就病了,还什么都不愿意和她讲,她问不出她朋友的心情,不知道她朋友的状态。

  “谷天逸,你丫的混蛋!”

  她原先甚至心软过,以为借此机会要是两人真能重归于好,也勉强称得上一件好事,可真珍现在明显状态不对。不知道到底又发生了什么,谷天逸又做了什么?要是他敢欺负真珍,她绝对不会再放过他!

  樊玥越想越气,把杯中酒一口饮尽。

  “这个月已经第三次了,你的能力当然毋庸置疑,但还是要注意和同事搞好关系。”

  总监语重心长的告诫又在耳边响起,樊玥泄愤似的把一杯酒灌进喉咙里,辣得眼泪都快出来。

  幸亏这个月还有两单老客户的介绍,不然她真就吃了大亏,一连被抢了三单,但凡不是老客户挺她,她根本不可能撑过来,要不是这样,总监也不担保会站在她这边。

  樊玥拿起一杯,自残式的倒在嘴里,“怕什么?我樊玥从来就没怕过!”一路厮杀走过来,她何时有过退意!

  “秦舒没问题,我们不能因为无中生有的污蔑,就让她无辜被牺牲!”

  “不管她有没有错,公司都是因为她,差一点连名声都受到影响,她连试用期都没过,你要多考虑你自己……”

  总监无奈又失望的眼神又闪现在她眼前,所有人都觉得她该放弃秦舒,不能理解她到底在苦苦坚持什么,樊玥自己也想不清,她只是觉得她应该这么做。

  一杯接一杯灌下肚,樊玥根本没留意,杯子里早已经换了烈酒。

  ·

  “啊?你来啦?快坐下,一起喝!”

  看着樊玥醉眼朦胧的样子,谭萧骐忙抢过她的杯子,不让她再喝,樊玥倒也没在意,转头拿起一个空杯子,在手里把玩。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网上的事牵扯到你了?”

  樊玥摇头,慢吞吞道:“没那么简单,不单是论坛的坏话了,那些人在背后捣鬼,背地里下阴招针对我,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管不到那么多,只能被人坑,被人当靶子。我没办法,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

  樊玥说着说着竟然唱起来,摇头晃脑,谭萧骐连忙上前,一把扶住,

  “你醉了!”

  “我没醉!”樊玥说着说着眼眶红了,“我倒想醉!他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她双手撑住额头,低头不语,谭萧骐以为她哭了,却不料她猛地抬头,眼里的光比一切都要耀眼,她狠狠道:

  “阴沟里的老鼠,想打倒我樊玥!下辈子吧!”

  这狂妄的话听了本该令人生厌,可偏偏她醉醺醺、慢吞吞的,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说的模样格外可爱,谭萧骐虽然心疼,但也忍不住笑出声,这下引得樊玥不满,她扭过头逼问,

  “你笑什么?”

  说完又觉得气势不够,竟一把揪住谭萧骐衬衣领子,逼近他说道:

  “你觉得我做不到?”

  她的脸离他那样近,嘴里吐出香甜的气息,热腾腾、湿乎乎的喷到他的脸上。她的嘴唇就像饱满的浆果,他甚至想象得到品尝时的美味,可他却不愿趁人之危,他握了握拳,坐直身体。

  “解酒的,喝一条吧。”

  樊玥不满地接在手里,警惕地定睛细看许久,这才肯打开包装喝下去。

  她深深吐一口气,谭萧骐也不着急,坐旁边呷着冰块等她酒醒。

  略微清醒后,樊玥再看着谭萧骐,已经没了倾诉的欲望。想起刚刚的失态,她不禁笑一声,谭萧骐也失笑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

  樊玥点头,先一步起身,谭萧骐在后面帮她把剩下的酒存掉。偏偏前台机器出了点小问题,等了一会儿才刷出来,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等谭萧骐出来时就已经看不到樊玥的影子。

  他紧走几步,刚到门口,就听到樊玥的尖叫,

  “滚开,别碰我!”

  血猛地冲上头顶,怒气几乎将他浑身的血管胀开,积蓄起充满破坏性的力量。他上前拎起一人的后脖颈,用力往后一甩,冷冷道一声,“滚。”

  被甩开的男人气愤地上前,却见他眼神凶狠,不由得心怯,又因喝多了酒,脚一阵阵发软,“好汉不吃眼前亏”,几人拉扯着走了。

  谭萧骐握紧拳头,恨不得往几人身上招呼,依靠仅有的理智忍住了。他勉强压住怒意,松开手,紧张地打量樊玥,“你没事吧?”

  樊玥却愣住了,她第一次见谭萧骐发火,这样子,连她看着都有些害怕,谭萧骐往前进一步,她却不由得往后退一步。

  谭萧骐止住步伐,苦笑一声,“对不起,吓到你了。”

  樊玥紧盯着他,愣怔地摇头,半晌咬咬下唇,开口道:“我们走吧。”

  直到上了车,安静下来,樊玥才想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惊讶地望向谭萧骐。他刚刚的怒火太过强烈,直到此时还没消散,他脸色阴沉,见樊玥又望过来,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又是苦笑一声。樊玥见状也扭开脸,不敢再看他,车里陷入突兀的沉默。

  不知坐了多久,谭萧骐突然开口,却问出一句更突兀的话,大约是黑夜给了他勇气,

  “你相信缘分吗?”

  “什么?”

  “人都会变,被外界推动,被舆论压迫,往往到最后,会遗忘甚至违背自己的初心。这世上有那么多不能自主的事,可以把握的事实在太少,为什么还要拒绝难得的机缘。没缘分的就该及时放手,有缘有份就不该轻易放弃,才不算辜负这缘分的来之不易。”

  樊玥明白他意有所指,却没有回应。

  “我帮过秦舒,两次,就类似你刚刚的遭遇,可对比之后,我才更清楚自己的心。”

  他说得这样明白,也让樊玥确定了不是她自己多想,谭萧骐确实是在对她表白,樊玥不知该怎么回应,却听谭萧骐继续说道:

  “你说的对。”

  “什么……”

  “你以前怪我,不分青红皂白,谁先找我我就帮谁,一点没有原则,没有道理,我还和你说这是法律的意义。可是刚听到有人欺负你,还没有看到,哪怕只是想象我都觉得不堪忍受。那一瞬间,我恨不得抛下这些年学的一切,听凭身体里的兽性解决,根本做不到冷静。

  是我太想当然,我太自以为是。我以为自己都懂,其实没经历过我什么都不明白。我说的那样不痛不痒,只是因为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与自己关系不大才能冷静旁观。”

  谭萧骐无奈地叹息,随后又笑着说:“看来是我太过自满,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樊玥知道,他是在变相的道歉,可她半点儿也不觉得痛快,反而是满满的感动和心疼,她连忙拿话劝慰他,却被谭萧骐摆手制止,

  “理智上我知道我之前的想法没错,是无论从哪方面讲都较好的方式,可情感却让我不得不承认这选择有多难,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对吗?既然选择了,就该把这个苦咽下去。”

  樊玥感受到他内心的纠结,同情地拍拍他,刚才近乎被表白的尴尬,顿时被冲淡几分。她正暗自舒一口气,谁料手突然被谭萧骐握住,

  “因为你,我才意识到坚定原则有多困难,但也是因为你,我愿意继续坚持下去,因为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你。”

  樊玥慢慢抽回手,“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之前我就说过,你可能会被影响,你却一点不在意,只担心别人。”

  别人?谭萧骐的话,让她瞬间冷静下来,慌乱的眼神中透露出清醒,秦舒她正和谭萧骐……她不能再这么做,

  “我……”

  她眼里的迟疑和退缩是那么明显,直叫谭萧骐心颤,她只吐了一个字,就被他打断,

  “都这时候了,你还认为那些更重要吗?你还要推开我吗?你真的想把我推到别人那儿去吗?”

  樊玥沉默,谭萧骐却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汹涌,他俯身过去,一手托起她的侧脸。

  他在樊玥的唇上辗转,直到吮尽她口中残留的最后一滴酒,才肯慢慢将她放开,眼睛深情得像盛满了醉人的酒,让人情愿在其中沉溺。

  樊玥的脸更红了,她的双眼更加迷离,却一眨不眨地静静看着他,她的心跳如同捶鼓。彼此的心意,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再也掩藏不住,极光像映在他们眼睛里,跳跃着散发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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