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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折光5-6


沉寂,很深很深的沉寂,但仅仅是须臾之间,顷刻便是波涛翻滚,暗流汹涌而来。乌沿方在思忖沉画所言的合理性,因为他不认为沉画牺牲自己、成全他人这样的选择是十分正确的,在他看来,两条无辜的生命,虽然皆是渺小但分量应是等同。待他感到周遭的涌动,重新望向沉画时,见她身后已泛起了层层水泡,打着咕哝,白浪越卷越浓,他眉头微缩,尖声道:海漩涡!

        沉画明显怔忪了一下,她回头但见一个漩涡袭来,愈是靠近,涡体愈大,她本能想要移步躲开,却只觉自己的身体如同被钉住,挣脱不得,而后她明白了,是那涡心朝外扩散的巨大吸力。

        乌沿一个大跨步,跳到沉画跟前,想要拉她,可当他伸手时才发现,沉画整个身体都已被海漩涡纳入了辐射范围,如同大树那般根本动弹不得,眼看着她便要硬生生被卷进去,自己倘若不放手,定会和她一同折进去。

        “松手,走!”沉画大呼,“不要犹豫!”她强行聚力,汇于指间,掰扯乌沿的手腕。乌沿犹疑不决,力气显然有所松动,借着这一晃神,顺势便退到了两丈之外。

        瞬间,沉画便被那巨练裹挟至中心,下一瞬,踪迹全无。乌沿看着那白色的涡体一闪而过,身形滞了滞,倘若海国无人出手,那么她恐怕出不来了。

        “很好,识大体,顾大局。”被吸入漩涡中心的沉画,随着涡体滚动到校场之外,她没有从前那般害怕,因为直觉告诉她,自己的性命应该不是就此交代了。一阵阵眩晕冲撞而来,恍惚中她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如此评价,“懂得牺牲自己,保全他人。”

        那白色的漩涡渐渐崩解,沉画被撂在地上,缓息了片刻,她撑着身后的海岩,爬了起来。

        “你当真不在乎自己性命,把后背彻底交出来么?”那中年男子的声音于空旷处响起,却不得见他的身影。

        这是在问我吗?沉画四下看看,也没有别人了,于是她开口道:“我以为他是值得信任的人,也认为他比我更有价值,所以才会如此交托。”

        “可你不能寄希望于别人替你申冤,不是吗?”那声音继续问道。

        “我也无法确认自己能不能做得到,倘若我能在这条路上走到最后,自然是自己来。如果未能抵达,中途牺牲了,也算是求仁得仁。”

        “你护主忠心,无可厚非,可如果对其他人,也这么不在意自己,恐怕不太好。既然已经被害至此,就没必要给这世间留太多情面,毕竟,重伤都在你身上,至亲的血仇都由你承受。”

        “无可选择的情况下,如果牺牲自己,能够换得其他无辜者价值最大化,我想我的选择是对的。”沉画顿了顿,又道:“至于复仇,乌沿在得到训练之后,能够凭借阳刚之气与凶手硬拼,可我却连硬拼的力气都没有,如您所言,我伤重在身,所以我必须筹谋,除非迫不得已,我也会尽力保住自己。”

        “如何筹谋?”那声音听来颇有兴致。

        沉画觉得此问题如同一个陷阱,有些东西,不能说得太过明白,“与大司祭同。”她淡淡回了五个字,至于被理解为“与大司祭同谋”还是“与大司祭类同”,似乎与她自己无关了。

        那方传来哈哈大笑,“有趣的小姑娘。然而你经历的是是非非终究不是别人的,对你来说生不如死、毁家灭族,对旁人来说便可冷漠观之、不痛不痒。更何况那些黎民百姓,也不过只想相信他们一直以来所被营造出来的相信。”

        “我深知,这世间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明目张胆的恶,而是借助伪善的身份害人的恶。若是我们没有经历这些惨案跟冤案,我们恐怕都不知道原来这人世间竟如此歹毒。”沉画一面回答着那中年男子,一面也在告诫自己:“可我告诉自己,人们相信不相信,是他们的事情,我说不说出,是我的事情。我只要还剩一口气在,就必须相信正义的临到。因为正义会来,所以我等。这等,不是等着别人替自己的惨案陈情,替自己的冤案平反,而是如此重伤,既然无法与害人的凶手正面缠斗与抗争,那便先避其锋芒,韬光养晦,待时机成熟,务求一击必中。”

        “你一个人,依然是以卵击石。没有人保你,必是惨死的境地。到那时,你可会后悔?”

        “已死之生,何悔?以一人之死,谋天下大局,无悔!”沉画大义凛然道。

        那空旷的声息渐渐收拢,随之而来的是良久的平静。沉画想,自己的名字,似乎就像眼前的场景,沉画沉话,真相会沉默,却不能永远缄默。如果被迫暂时沉默,她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用自己的鲜血,祭天。

        “你确实是把利刃,如果放在对的地方。”长羡从岩丛深处走来,扶住沉画,替她探了探肩伤,他欲言又止,后半句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可我却不想这般用你了。

        不忍。

        “接下来还有最后一关,是个小周天阵,你看到的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抉择却没有余地。”

        沉画才喘息了一瞬,听到长羡如此说着,身体立马又紧绷起来。长羡很快转身离去,周遭景象随即变幻。

        四面玄岩抬升,东南方的岩块突然旋转,外侧的岩壁朝向内里,沉画定睛看去,大吃一惊,两个隐约的身影分挂在两壁,似是沐鱼和乌沿,在他二人中间,是一块摇摇欲坠的平衡木,横木下缘是沉石,两侧通过绳索吊着两人。如果横木落地,沐鱼与乌沿会被绳索绞死,假如救了沐鱼,乌沿则没有生路,反之亦然。

        长羡说得对,抉择没有余地,不是没有思考的余地,是没有时间了,眼见那横木越来越不稳,沉画的心也跟着悬在空中,不管真假,这局必须破,在实战中,不可能给自己以逃避的机会。

        怎么办?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那石块距离地面又近了三寸。

        如果不能两全,同时救下两个人——那么——沉画霍然抬首,望着那绳索牵引的方向,目光循行到阵法中央:牺牲自己,将这阵法摧毁了呢?

        思及此的那瞬间,沉画便动了身子,眼见后方的绳索将二人扯得愈发紧了,她仿佛听到了沐鱼的低呼,而乌沿那边也是闷哼。沉画翻转而跃,直直破向这小法阵的中心,用自己的身体撞去。

        就在沉画以为自己下一刻便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那道久违了的绫光却横斜着闪到她跟前,一把将她裹住,硬生生从旋机前缘拉回了她。

        连步翻飞,层层旋转,旋着旋着,她的身子便跌到了长羡怀里,而他何时出现,又怎样出手,她并不知道。只感到长羡吐着三分惶急的气息:“你是不是傻啊!”

        第一次,从长羡口中听到如此直白的表述,沉画不禁呆然,以至于都忘记了自己的身子还在他的怀抱里。

        这样的大白话也叫长羡自己愣了,半晌,他才意识到失态了,赶忙放开沉画,拂袖道:“我不许你如此不在意自己。”

        长羡的语气近乎命令,又仿若有着固执的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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