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迟到小妹
全羊宴果然是名不虚传，所上的菜不是羊肉就是做成羊形状的时蔬糕点果盘。
除了主要材料羊肉，其他配菜颇有古代米其林餐厅的风格，精致，量少，逼格高。若是端着，也绝对吃不饱。
虽说我吃饭也还算优雅，但实在学不来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浅浅咬一口，然后要抬起袖子挡着嘴巴嚼上七七四十九下。
“陆夫人倒是很喜欢羊肉。”太子浅笑着呷了一口茶。
我将口中的羊肉咽下，擦了擦嘴，乖巧回道：“让太子见笑了。”
“无妨无妨。”太子将杯子搁下，“新鲜羊肉有膻味，尽管御厨花了不少精力去掉这些味道，但我又不喜加诸多调料去破坏它原有的鲜味，所以这肉还是带着些许膻味，一般女子受惯了传统礼教，会对这种有异味的美食敬而远之，实在是无趣的很。我见陆夫人无拘无束的样子，钦佩的很。”
别人都夸到这个份上了，我只好站起来行个礼，“太子这般夸奖晓芽，晓芽受之有愧，唯有以茶代酒，敬太子一杯了。”
我端起茶杯，朝太子送了送，又一饮而尽。
太子会意，也将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又示意我入座继续享用美食。
陆玺彦此刻正被热情的李云萝缠着，又是夹菜又是倒酒。相比之下，在外人眼里我就像是那不得宠的妾一样，只能在一旁化悲愤为食欲。
说不生气是假的，我原以为李云萝起码家境颇富，教养也应是较好的。不曾想，众目睽睽之下，她却迫不及待地想展示自己在陆玺彦心里的地位。
陆玺彦说只是把李云萝当成妹妹，所有的一切都是李云萝自作多情。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渣男语录呢？
我斜眼看陆玺彦，正巧碰上他看过来，眼睛里依旧亮亮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我又看看他眼前的盘子，里面放满了李云萝夹给他的菜。
我摇摇头，即便是将她当妹妹，但也能察觉到她对自己的心意吧？都表现这么明显了。不要，不拒绝，也是渣男的表现之一。
“表哥，这个云霓糕，是我们小时候最爱吃的，你尝尝是不是跟小时候一样？”话音未落，绯色糕点就已经入了陆玺彦的餐盘里。
对面有女眷窃窃私语，眼神一股脑地抛向陆玺彦和李云萝。
我觉得，我顶着陆夫人头衔，不做点什么真的说不过去。
“李多情，不是，李云萝，你差不多得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夫人呢。”我笑嘻嘻，“夫君可能是手冷，不愿意夹，就让为妻喂你吧。”我说着加起他盘子里的糕点放到陆玺彦嘴边。
陆玺彦轻轻咽了口气，张开了嘴。
我一下子整块都塞了进去，呛的他一阵咳。
“咳咳咳，纪晓芽，你……”陆玺彦又不好大声说话，也没好意思吐出来，又咳又嚼，很是辛苦。
“我怎么了我。你跟别的女人光明正大的眉来眼去，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我知道，对陆玺彦我是有好感的，有滤镜的，无论是第一次遇到他，还是他的一饭之恩，又或者他明面上放弃了我，背地里却默默守护着的时刻。我不是个容易感动的人，所有的这些，也只是让我对他的感情停留在好感阶段。但既然我嫁给了他，他又不去拒绝他并不喜欢且我讨厌的女子，真的让我很心寒。
我所说的拒绝不是要让他把自己表妹恶狠狠骂一顿，而是让李云萝放正自己的位置，安安心心当一个妹妹，不好吗？他们举止亲昵，视我如无物，算什么……
“你这是……醋了？”他有些愕然。
“是又如何？”
“我以为，我们只是……我不知你对我存了这样的心思。你本不该有这样的……”
他支支吾吾地也说不清楚，李云萝像只小猫一样在他身边眨巴着眼睛，无辜，清纯，越来越让我生厌。
我起身，朝着太子一拜，“太子明鉴，晓芽有些胸闷，想去室外透透气。”
太子擦了擦手，说道：“无妨，你让玺彦陪你出去走走。”
“不必了。”我一甩袖子，“有人比我更需要他。”说完，我看也不看陆玺彦一眼就出门去了。
一出门，就一阵冷风袭来，我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很无助。
要是絮珠也跟着来就好了，起码还有个亲近的人。
我心烦意乱，也不知道方向，一路乱走着。
忽闻身后有脚步声，我转过头。
见一个小丫鬟拖着一件袍子上前来。
“陆夫人，太子吩咐我给您送一件披风，说是入秋了，小心别着凉。”
我心里一暖，“帮我谢过太子。”
小丫鬟应着退下了。我将披风披上，裹紧。
正逛着，就听到前方有争吵，那是奕宫的入口，几个守卫拦着一个红衣小姑娘。
“我不过晚来一个时辰，怎么就不能进了呢？”这声音听着熟悉，我慢步走近。
侍卫语气严肃，“纪小姐，您也别难为我们，巳时过后，外人不能进奕宫，除非太子亲信来迎接，这是规矩。”
“我不管！你给我喊太子过来，是他送了请柬的，你们看！”
我听着这声音，和这身形，判断出了这是哪个倒霉鬼。可不就是骄横任性的我的那个妹妹，纪晓盈嘛。
“纪小姐，实话说，全羊宴到了这个时辰差不多也收场了，您不如下次再来吧。”
“下次？”纪晓盈提高了声调，“那我不还要等上一年？你给我起开！”
她说着就要越过几个侍卫，无奈力气太小，侍卫纹丝不动。
然后她抬头，看到了靠近的我。
“纪晓芽，你怎么在这！”她皱着眉上下打量我。
“我吃了太多羊肉，出来散步消食不行？你可真别说，全羊宴上的羊肉，太好吃了！”我说着还对她做个鬼脸。
她本来就因为来迟不能入宫而心烦，我这么一说，她气得说不出来话，嘴巴撅着，都快哭了。
我看她这样反而不太好意思了，“我骗你的，羊肉膻味重，我看一屋子女的没一个吃的，挺没意思的。”
“你懂什么啊！全羊宴就是个由头，谁不知道这种聚会都是太子挑太子妃的时机啊。你没瞧见吗？那一屋子女的哪个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啊？还有这事？我看太子倒是没这方面意思，一直都是劝人吃东西，劝的都还是男的。不过，女的眼神倒真是都挂在太子身上。
“就你，也妄想当太子妃？”一个女声破空而来，带着几许讥讽意味。
我转头，看到昏暗的光线中走来一个青衣女子，皮肤很白，柳叶眉，杏眼，一张小嘴红润润，算是个美人。
“怎么？我怎么就不能当太子了？”纪晓盈瞪向她。
“且不说你这身姿也就中下等，再看你的出身，一个偏房生的下贱庶女，也妄想当太子妃？”女子冷笑一声，又理了理鬓边的发，“可别再白日做梦。”
“你……”纪晓盈手指着青衣女子，气得浑身发抖，可也想不出词去反击，竟硬生生落下两滴泪。
“哼，别说我瞧不起你们陆府，就算你长姐脑子没坏，也不过是个将军长女，也未必能入太子妃候选人之一，更何况你。”青衣女子瞥了我一眼，略微打量了我一番，“你又是谁？”
我笑了笑，“让你贱~笑了，在下不才，正是你口中那个脑子不太好的长姐。”
她脸色一青，“你来这全羊宴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你去问太子啊，我又不想来，他非要请我跟夫君来赴宴，我真真没法拒绝啊。兴许他是看上了我妹妹，不好意思开口想借着我的口传达一下相思？”我将身上披风解下，顺手给纪晓盈披上，“喏，这个是太子托我给你送来的披风，夜里风大，小心别着凉。”
后半句我是对着纪晓盈说的，虽说嘛这小妮子是蛮横了些，对我也很不礼貌，但总归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怎么可能容许一个外人欺负她呢。
“你胡说！”青衣女子怒不可遏。
“我是不是胡说你去问太子啊，你问问这披风是不是他的？”
“我不用问也知道。”她说着将披风一角掀起，脸色更青了。
那里用金灿灿的丝线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皇家的东西才敢绣这。
“你们走着瞧！太子妃之位到底落在谁手里，犹未可知呢！”她说完，一个甩头就出宫门去了。
“总算走了，吵死人了。”我松一口气。
“谢谢你。”纪晓盈声如细蚊。
我有点讶异，“什么？”
“谢谢你，长姐。”她抬起头，“从前，是我不对。”
“前尘往事的。”我摆摆手，“就算了吧。”反正我也不记得她到底对我做过多过分的事，我也戏弄过她，其实这小姑娘年纪还小，我不信会有多恶毒。
“今日这宴会看来是散了，你若真喜欢太子，下次再找机会便是。”我指了指披风，“这披风真是太子的，你有空命人清洗一下还给他吧。”
她眨巴两下眼睛，突然就笑了，“谢谢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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