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第164章 【酒醒时分1】
第164章 【酒醒时分1】
“我的朋友。”
云青朝着小豆子回答。
金谷洪杰没想到云青会这样说。
“师父的朋友？！那肯定也是大侠了...”
小豆子不免好奇的问道。云青摇摇头避免了金谷洪杰的尴尬。
“小豆子...我的朋友不是大侠。不过...我什么时候成你师父了？”
云青都被小豆子了叫了好几声师父了, 无奈的发问。
小豆子抹了抹自己脏兮兮的脸，还是对云青一脸崇拜的样子。
“因为师父你救了我，还帮忙把爷爷葬了。爷爷说...你是好人。”
“我是好人，所以就要当你师父？”
云青被小豆子的逻辑不由的弄笑了，小豆子也红了脸蛋, 有点局促的扭扭手。
“小豆子...我自己的本事还没修炼到家。当不了别人的师父。可是和你们相遇一场就是缘分，你爷爷去了我会想办法给你们找个安身之地的。”
“可是师父...小豆子只想跟着你。想跟着你学本事, 当大英雄。”
小豆子一脸憧憬的望着云青, 就好像只要当了云青的徒弟就能成为一代大侠。
云青哭笑不得。
“小豆子...你就算叫我师父，我也没法对你负责的。不过...小豆子你想上学吗？”
“上学？”
“就是读书认字。”
“可是...我们没钱，而且没有人愿意教我们的。”
小豆子说着话, 就低下了脑袋。
云青也知道像小豆子这样的小乞丐，虽然没有签奴契, 可是在寻常人的眼里可能是比奴隶身份还要不如。
他们这样的孩子想要读书学习，不亚于是痴人说梦。
别说管家的蒙学不会收, 就是私塾都不会愿意收。
小豆子还有其他的小乞丐, 从小都是遭受别人白眼过活的。
云青将小豆子拉到了身边，摸摸小豆子的脑袋做安抚状。
“钱不是问题，不过至于有没有人愿意教你们...看到我身边的这个朋友了吗？他可是一个学识相当斐然的人。虽然现在看起来遭了点难。但是要教你还有其他的孩子读书认字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知道我这个朋友, 他愿不愿意教你们。”
听见云青的话，金谷洪杰呆呆的瞪向云青还有那个小乞丐, 不知道云青这是什么意思。
“如何？凭你的学识, 教这么几个小孩子读书不难吧？”
金谷洪杰梗了一下, 手都不由的有些发颤。
“可是...我如今...已经不是...”
“那也没关系, 我就问你愿不愿意替我给小豆子他们当蒙师。”
云青根本什么都没有问，也不知道金谷洪杰的身份已经跌到了什么地步。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金谷家公子，如今根本什么都不是了。
这样的他，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去教人读书...
云青看出金谷洪杰的退缩和迟疑。
虽然当年云青和金谷洪杰之间发生过摩擦，可说到底金谷洪杰那时候，只是一个不知世事艰难的孩子罢了。
如今金谷洪杰已经从人生的顶峰跌到了尘埃里，不能更卑微了。
这样一个能够从家族破落，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打击中...还熬着活下来的人。
就冲这份对生命的敬畏，也已经有了足够从头来过，面对新人生的资本了。
云青一手拉着小豆子，一手搭在金谷洪杰的肩膀上，给了金谷洪杰足够的时间去做思考。到底一个人继续在泥地里苟延残喘，还是接受这个机会，重新活。
金谷洪杰看着碗里的面，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有些不确定的抬起头看向了云青眼睛。
“我...现在是贱籍...”
要金谷洪杰在云青这个曾经的死对头面前说出这样一个事实，云青不知道这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过云青明白，金谷洪杰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不愿意教这些孩子们。
只是贱籍的人是不能做任何正职。
云青轻轻拍了拍金谷洪杰的背，只说了一句“交给我吧。”
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金谷洪杰看着眼前这个，早就已经不复当年青涩的云青，只觉得如果是云青的话...他说的出就一定做得到。
云青带着小豆子他们吃饱喝足，找了一家澡堂，准备整顿本来邋里邋遢的形象。
包下了整个澡堂的云青，看着小乞丐们一个个都紧张又期待的样子。
云青走到了同样带着紧张的金谷洪杰身边，把手牌放到了金谷洪杰手里。
金谷洪杰不知道云青为什么突然冒出来，就对他还有这些小乞丐好。
早就已经习惯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突然之间被云青这样对待。
金谷洪杰心里的那种期待和不安，让云青将好东西放到他手里时，他都不由的怀疑云青是不是也和当初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一样，对自己好...
只是为了在反过头来将自己重新踩进泥里，报复自己...
云青不知道金谷洪杰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看的出金谷洪杰跟着自己一路的惴惴不安。
“洪杰...什么都不要在想了。不管之后的路如何，你要过好现在抓住当下。你贱籍的事情我会给想办法。可是同时我也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就当是我帮你所要的交换...”
金谷洪杰听云青这样说，手中攥着云青给的名牌。
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不由的恐慌着害怕着...
云青听见金谷洪杰语气艰难的询问“什么...交换...”
云青停顿了很久双手握住金谷洪杰，低头看着金谷洪杰已经染上了畏惧的眼睛。
“帮我好好的照顾好这些孩子。做好教书育人的先生。”
金谷洪杰没有听见他恐惧的答案，身上的力气都像是被一下子抽干了一样。苍白着脸色，却坚定的对云青点点头。
云青感觉到金谷洪杰总算是稍微的放松之后，嘱咐金谷洪杰带着孩子们打理好自己，他之后会来接他们。
有了云青的话，金谷洪杰心中又踏实了一些。
看着云青已经相当高大的身影慢慢远去，金谷洪杰捏捏自己手中的手牌，眼里心里控制不住的涌上了暖流。
金谷洪杰在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时候，抬起头擦去了眼角的湿润。
再次转过脸看向了那些他答应要照顾和教诲的孩子后，已经在不见一点之前的畏缩和惶恐。
他真的...在泥地里翻滚够了。
他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金谷洪杰不知道在他们洗浴的时候，云青去做了什么。
可是等云青回来的时候，他给所有人带来了新的穿戴。
孩子们都高高兴兴的换了衣服，像是一群小麻雀似的的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好不开心。
金谷洪杰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灰色长衫，看着云青却发现他自己仍旧穿着那身已经不能看的衣服。
“你自己怎么没换。”
“没时间管自己的。”
“你这一次来丽都，是在准备留在丽都么？”
“不是...”
“那你来丽都原本是要做什么？”
云青顿了一下，很快就朝着金谷洪杰笑笑回答。
“也没什么...只是这几年，被渡云门收去当了弟子。管束的太严厉，所以难得休假出来散心。”
金谷洪杰本身还想问，既然是散心，怎么会散到乞丐堆里面去？
可是显然云青不愿意再提往事，所以金谷洪杰也就没有再问。
金谷洪杰遇上了云青这个昔日的对头。
若按照常理来说，就算云青不对他落井下石，也不可能会想要帮他。
但现实，偏偏是云青不仅帮了他。
而且还替他除了旁人想都不敢想的贱籍。
因为三年前丽都事变。
皇子们之间力量交锋，朝廷派系明争暗斗。金谷家这个曾经在丽都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世家大族，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就从神坛上滚落。
一夕之间就成了祸国殃民的罪臣之族。
一场因为人恶意陷害，最后导致了皇帝昏迷，皇子殒命的天大案子。
最后硬是在拆解不清的对错是非和政|敌陷害里。变成了丽都大行官治辖不利，金谷家有心谋害皇子的过错。
被二皇子当做了挡箭牌的金谷余庆，可能到死都想不到。
他一心辅佐的二皇子，会在四皇子帝冉意外身亡事情闹大之后，将自己这个多年的肱骨之臣，当做手头的车子直接丢弃。
就算是帝王心术，不得不选择壮士断腕用以自保。
可是金谷家为二皇子做了这么多年事，即便是要丢弃又何至于眼看着金谷家的人，一个个被杀光被流放。
金谷洪杰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们，心到底都是什么做的。
一回想当年丽都一片焦土，金谷家被圣上问罪。他拼了命去求二皇子，去求那些昔日的朋友...
金谷洪杰就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的人生，甚至是整个金谷家都像是一个天大笑话一样。
曾经父亲一心辅佐的主子当他是个可以无视的贱种，曾经一起玩闹，青梅竹马的朋友当他是一个拖油瓶。
甚至当冯家和赵家彻底和金谷家决裂之后，金谷洪杰再无翻身的希望了。
那些过去以他马首是瞻的世家公子们，竟然一个个的将他当小丑一样于股掌之间羞辱，践踏。
金谷洪杰恨过，疯过，也想过要去死。
可最终根本没有他自己所想的，那么勇敢的金谷洪杰，压根就不敢去死。
当初在官学里，云青揍他时候说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狐假虎威的小鬼。
金谷洪杰在落魄之后，回想起云青的那番话。
才知道那时候云青说的竟然只是一席较为刺耳的真话。
曾经金谷洪杰以为是朋友的人，原来是真正的仇敌。
曾经金谷洪杰看不顺眼，觉得是仇人的人，竟然反倒是他人生中，伸手救他的良师益友。
金谷洪杰不知道自己如今这副样子，今后还能走到怎样的地步。
但是他知道，云青好不容易给了他一个可以好好生活，从新做人的机会...他一点都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在金谷洪杰的记忆中，云青应该永远都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飞扬嚣张的人。
在云青的人生之中，也应该永远都是洋溢的生机，和让人总是容易羡慕的模样。
所以，不管金谷洪杰如今变成了怎样。
在看到云青明显颓丧，眼睛里有着遮掩不住的阴霾时。
就如云青见到了变成乞丐的金谷洪杰一样，金谷洪杰也对如今的云青有着不敢置信的惊讶。
金谷洪杰不知道云青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看着这个已经非常高大英俊的男子，一张俊美深刻的脸。
本该比往日更张扬肆意的潇洒人生，却沉默颓丧着。
哪怕脸上带着微笑，都无法掩盖曾经的巨大痛苦，在云青心中落下的伤痛。
云青从怀里拿出一块名牌，还有一张身契放到了金谷洪杰手上。
如他所言的，他替金谷洪杰解决了贱籍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云青到底是做了什么，背后又花了怎样的代价。
对自己的情况相当清楚的金谷洪杰，很明白云青看似轻松的交到自己手上的东西，需要多费事才能拿回来。
金谷洪杰还没开口对云青说一句感谢，云青就紧接着又将一个小盒子交到了金谷洪杰的手上。
“云青...这又是什么？”
到此为止，金谷洪杰已经拿了云青太多的东西了。
那句本来要出口的感谢，似乎都变成了一句廉价到，他没法开口说出的话。
所以金谷洪杰接过了云青给的盒子，不由又有些疑虑的问了一声。
“我说了，要你帮我好好的照顾这些孩子。有了这盒子里的东西，你在丽都才能有个安身的地方。”
金谷洪杰看着盒子里的房契还有银票，喉头忍不住的滚动望着云青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给你这些不单纯是为了你。你也看见小豆子他们了，各个食不果腹面黄肌瘦的。曾经还有个老人家，给他们点指引。不过如今...他们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不...他们如今还有你。”
云青没想到金谷洪杰会这样说，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这一趟来丽都，遇见小豆子他们，真的是意外。我和师父告假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在丽都也待不了几天。能替小豆子他们多做点打算，就多做点...
以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他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是再也不来丽都了么？”
云青摇摇头“江湖宗门的事情，说了你可能也不明白。我只能说我犯了规矩，回去了...被罚被打都有可能。也兴许...又被看管起来，三五年出不了山门。”
“那你的家人呢？你成了灵修，入了仙门大宗就等于是世外之人了么？”
“我的家人...可能也不想看见我了吧？我让他们失望了...”
金谷洪杰见云青眼底的苦涩，还想再多了解一些关于云青的事情，云青却朝着金谷洪杰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他真的什么都不想说。
“走吧，小豆子他们穿了新衣服都闹疯了。你以后要管教他们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没有点为父的威严...管不住孩子我可又该笑你了。”
这话若是放在三年前，金谷洪杰可能会和云青当场翻脸。
可是现在金谷洪杰听到云青这样说，也不由的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朝云青笑起来。
“我还想说这几年，你变化很大。结果眼下看来...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校霸云青。”
“那瞧你现在人模人样，到也还是过去的金大公子了。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嘴贱。”
云青和金谷洪杰笑闹了两句，看着金谷洪杰转身去带孩子去了。
都说岁月是一把无情的刀。
能将这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物的样子，变得面目全非。
云青曾经还觉得这话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在，可是看着金谷洪杰这个当初和自己水火不容的骄矜贵族，变成一个会犹疑，会自省，会去照顾孩子的人...
云青只觉得，岁月这把刀何止能把人的样子变的面目全非，甚至就连内里的灵魂都可以切割出让人惊叹的样子来。
云青还有金谷洪杰带着孩子们走到了全新的家。
晚上金谷洪杰安排着小豆子他们，在简陋的通铺睡下以后。
走到了并不多么精致的院子里，看着云青一个人躺在一边的瓜架上，喝酒赏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今天急匆匆的带着我们办完了这些事儿，是急着要走吗？”
云青喝酒的那只手顿了一下看向金谷洪杰。
“是啊，我浑浑噩噩这三年了。好不容易酒醒了，自然是要往前走了...”
“你的酒醒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回家看看爹娘和儿子。就继续回齐云山去当我的世外仙人，还了当年的人情，继承我师父的衣钵...”
“我记得...在官学的时候，你和你身边那个叫阿七的下人，关系很亲密...他现在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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