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1、癞□□般的男人
天色尚早，北方一座山水环绕的边界城市在氤氲雾气的晨曦中苏醒。穿梭于街头巷尾的早餐摊主开始叫卖；贪早的商铺老板哗啦啦拽开卷帘门；清洁工扫着寥寥落叶的柏油路，发出清脆的“唰唰”声……
郁小可从宿醉中醒来时脑袋仍有点晕，看天花板上的吊灯似乎在晃动。可她刚闭上眼睛几秒钟，突然吓得弹坐起来——她意识到这里根本不是自己的家，那豪华却陌生的天花板传达了这一骇人的信息！一个老公不在身边而又年轻漂亮的女人，喝酒喝到失忆，醒后发现睡在别人的房间里——可想而知当时的郁小可有多么的懊丧与狼狈！
“糟了、糟了，混蛋、混蛋……”不知是自责还是骂人，郁小可边嘀咕着边找衣服，因为她几乎□□。幸好没在床上发现其他活物，床头柜上叠放整齐的衣服也只属于她一个人。略觉宽慰的郁小可静下心来，看清楚这里是一间宾馆的客房，她努力将零碎的记忆拼凑，想起昨晚她是去给曹腾达过生日，还带了一个花篮作贺礼，把老曹乐得大嘴岔子咧到了耳朵根儿，时不时离开酒席凑近花篮嗅嗅花香，整个酒桌的人都笑他像条发情的公狗。
曹腾达对郁小可垂涎已久的那点破事儿谁都知道，但没人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娇艳欲滴的郁小可会与癞□□模样的老曹发生关系。曹腾达一没文化二没模样三没德行，偏偏这么个“三无”人员做起买卖风生水起，在当地算得上财力雄厚的土豪。
土豪之子小曹刚上初二那年，曹腾达有意让他辍学跟着自己做买卖，别人劝老曹不顶事儿，他常常在一些所谓文化人面前昂起肥头展露河马鼻孔，哼哼哧哧喷着气说：“念书顶个屁用！当年我那帮学习好的同学哪个比我有钱？没钱，靠，老婆都得被人骑……”
曹腾达的话不惟是粗鄙的表象。他自诩“风骚、闷骚、花里胡骚——三骚俱全”，这可并非浪得虚名！
他老婆出车祸过世后，他一直不肯再娶，当然，这难说是出于对已故者的深情厚爱，更似贪图独身的自由便利。曹腾达的属下、同学等等一干人，但凡老婆有点姿色的几乎被这老色鬼“划拉”了个遍，那些个看上去端庄雅致风姿绰约的女士们，无不在老曹面前——精确点说在金钱面前松掉裙带丢了节操。
据说，有一次曹腾达请公司员工及家属吃饭，有那么一桌子坐着的女人都跟他暧昧不清。这老伙计举杯敬酒，起初说了些什么干事业要靠人脉、靠胆识、靠头脑的废话，随后色眯眯地扫视女人们的胸前，咬住重点字儿别有韵味地说：“队伍是我一点点‘靠’大的，为我们‘日’后的幸福干杯！”桌上，许多不明就里的男人们还恭维道：“曹总讲话真有水平！”。而女人们有的红了脸；有的暗骂曹腾达色情狂；还有一个大开领的女人赶紧把衣襟往上扯拽，一副贤良烈女状……
就是这么个丑陋粗鄙却在事业和女人两方面志得意满的男人，当儿子的女老师找上门做了次家访后，竟然完全变了个样儿。
女老师出现在曹腾达的办公桌前，她严肃而不失温婉地讲述着知识的重要性，希望身为父亲的老曹不要干出让儿子辍学而将来追悔莫及的事。不管女老师说什么，曹腾达只会憨憨地点头应承，他完全被对方摄人魂魄的美丽降服。如果可以做个对比——女老师是枝头上珠露欲滴的鲜桃，那么他老曹以前的女人连泥土里的枯叶都算不上哩！
女老师离开后，老曹贪婪地吸食屋内残存的清香，恨恨地赌咒——我老曹要是得不到这个女人就他娘白活啦！
这位女老师正是郁小可，是曹腾达儿子的班主任，师范学院外语系高材生，连续两届市舞蹈大赛业余组个人冠军……如此光芒四射的女人，身边的追求者自然趋之若鹜，郁小可拒绝示爱者一个有力武器是她已婚的身份。尽管许多男人仍不死心，有的要求做情人，有的自作多情地表示等她离婚那天，但对于这些男人她愈加厌嫌。
曹腾达使尽了所有以往用过以及没用过的手段诱惑郁小可，郁小可不为所动。曹腾达这根“老油条”自然懂得把握尺度，太过冒进惹翻脸那就半点机会都没啦！
他打听到郁小可的老公叫赵成仁，比郁小可整整大十一岁，比他也就小了两岁！这一发现令他异常兴奋，因为这恰恰说明郁小可是个“大叔控”，那么年龄差距对于他老曹追求郁小可不应该是个障碍（至于郁小可的已婚，在他的道德观里更不成问题）。
赵成仁经营着一家建材商店，曹腾达主动上门跟他签下许多订单，俩人一来二去居然混成了好朋友。
每每华灯初上，当这座北方小城本就不够紧凑的生活节奏愈加舒缓，饭店里、地摊上，常常可见曹腾达和赵成仁把酒言欢的场景。多数情况下，曹腾达会央计赵成仁带上郁小可。为了能和郁小可搭上话，这老伙计下了不少功夫看书，却常常闹出譬如“关公战秦琼”的笑话来，偶尔也能把郁小可逗乐，他便愈发卖力表现。
令郁小可感到奇怪和不解的是，赵成仁明明知道曹腾达对她觊觎已久，却似乎完全不在乎，甚至还有意创造她跟曹腾达接触的机会。
曹腾达过生日那天，赵成仁恰巧在外地调换货品，他打电话执意让本不愿露面的郁小可前去赴宴。因为心情不好，饭桌上又有几个认识人劝酒，郁小可同意喝点红酒。
之前大家都喝白酒或啤酒，曹腾达特意跑出去一趟带回两瓶包装精致的红酒，他咧开大嘴显摆：“小可，我知道你们文化人讲究高雅，这红酒可是咱托朋友搞法国那旮旯捎来的呢！”
郁小可呷了口，感觉还不错。曹腾达换了双新筷子为郁小可夹菜，颇有绅士风度。
老曹每次见了郁小可就像打了鸡血般兴奋，对此郁小可早司空见惯。不过，老曹身边坐着个英俊青年倒引起了她的注意，那青年身材单薄，白净得像个女孩儿。曹腾达介绍时说是他的侄子，叫曹承玉，然后想了想说：“英文名字叫结核！”
曹承玉窘得满脸通红，赶忙纠正道：“叔，我说过多少遍了，不是结核，是杰克，j、a、c、k，jack！”
“结核也不错嘛！哈哈……”桌上的人跟着起哄。
被叫做“结核”的男孩儿急得呛了口唾沫，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恰好应景这个绰号。于是，大家愈加大声笑起来。
曹腾达向郁小可表功说：“郁老师，自从上次被你教育后，我深刻认识到了知识的重要性！我儿子就让他继续上学，这不，我这个侄子也是学外语大学毕业了，我让他来给我当个助理，土话讲就是个跟班的，呵呵……”
听这话就知道曹腾达还是没把读书当回事儿。郁小可看向曹承玉，故意用英语对他说：“hi，didn\''texpecttengdatohaveyouthesobeautifulnephew（嗨，没想到腾达有你这么漂亮的侄子）!”
曹承玉先是一怔，随后兴奋起来，红涨着脸也用英语回复道：“oh,thankyou,youareaveryattractivelady（噢，谢谢，您真是一位非常迷人的女士）!
这下，曹腾达慌了神儿，他本打算在自己的生日宴上掌控旋律，以此增添郁小可对他的好感。没想到人家甩出两句英语就把他给晾干儿了，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臭小子……”曹腾达面露愠色，“不跟你说过么，在我面前少说那……”他瞄了眼郁小可，咽下差点脱口的粗话，压着气说：“我听不懂的话！”
曹承玉似有不服却不敢争辩，坐在那里表情尴尬。郁小可感觉这僵局因她而起，便端起酒对曹腾达说：“来，曹哥，为你的生日干一杯！”
见郁小可主动敬酒，曹腾达这才露出笑脸，饭席的气氛也再次活跃起来。
整个晚上，曹承玉总以一种奇怪的眼神偷瞄郁小可，有时郁小可不经意间和他四目相对，这小子竟也不躲避，这让郁小可有点不适。曹腾达发觉了侄子的异样，几次瞪起吊袋眼恶狠狠地剜睖他……这对爷俩，一老一少、一丑一俊、一强一弱，在郁小可面前眼神缠斗，着实显得几分滑稽。
曹腾达的红酒后劲十足，郁小可渐渐感觉眼前模糊，周围的说话声在耳边混鸣却听不真切。她起身准备回家，由于头晕站不太稳——那玉手拄额的样子把曹腾达迷得心笙乱颤，连声“小心”一溜儿小跑上前搀扶……
郁小可从宾馆床上醒来时天还没亮透，在柔和的灯光下她努力搜索残缺的记忆，朦朦胧胧想起曹腾达建议找家宾馆让她休息，说是可以请个服务员专门照料。当时她没同意，坚持自己回家，最后一个记忆片段令她放下心来——进客房时她以为到了自己的家，把跟在后面的曹腾达推了出去……
昨晚是怎么回事？她以往喝红酒从没醉过，这次也没有多喝，却不但醉了还醉得如此不堪，真是奇怪！？
郁小可有些怅然，光着身子踩踏柔软的地毯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她长发凌乱却美艳无比。她的双眼皮很精致，大大的眼睛晶莹透澈——郁小可的同事兼闺蜜徐静说这是一双电眼，眨闪间就会让男人丢掉七魂六魄，女人看了都心生喜欢哩！郁小可也观察自己：她不仅眼睛大，而且黑眼珠比较多，这样的眼睛看上去很亮，当下许多女孩戴“美瞳”就是追求这种效果。
郁小可通体雪艳、冰肌玉骨；饱满的双唇状宛元宝、色泽似血；那天鹅般脖颈曲线优美、气质高贵；她颀长的四肢在多年的舞蹈训练下十分健美，纤薄的腰身柔若无骨一把可握，偏偏又生得硕乳肥臀……
郁小可打开淋浴喷头，水珠在细腻的皮肤上欢快流淌，诱人的女体渐渐隐入白色水汽中……
念高中时，郁小可和一位女同学逛街买了件款式相同的条纹t恤，那女同学穿上毫不惹眼。她走到哪里却招来连片的口哨声，那些已然发育起来的大男孩们追逐围绕着，像一群发现花簇的工蜂在她周遭嗡鸣不散，惹得她满脸羞红不知所措。这当中有个男孩的女友红了眼，跑去教务处告状。教务科科长是个肥胖的阿姨，居然也认为郁小可衣着不检点。实际上，无非是郁小可的胸部将衣服绷得又高又紧。
教务科长找郁小可谈话，告诫她不许穿太显身形的衣服，最好只穿宽大的校服。郁小可从教务处离开时，教务科长在她身后吧嗒着嘴嘀咕道：“啧啧，简直是个小妖精！”……
洗漱完毕的郁小可多了几分清爽，她拿起手机查看，居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赵成仁和曹腾达的号码。关于昨晚没回家的事虽然不知该怎么说，但她还是给赵成仁回了电话。接通后，赵成仁问道：“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我……”
“我给老曹打电话，他说你只去坐了一会儿就回家了！”没等郁小可解释，赵成仁抢话道。
看来曹腾达替她做了掩饰，郁小可挺讨厌曹腾达的做法，但也不想多惹麻烦，顺口说：“手机放客厅充电没听到，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告诉你我这边事情挺顺利，今天就能回去，晚上我约了老曹咱们一起吃顿饭给他补过个生日。”
“我——不想去了……”郁小可轻声说。
“诶，不去不行啊，我都说好了，而且还有个新朋友要介绍给你，是位漂亮朋友哟！就这样吧……”说完，赵成仁不容置疑地挂掉电话。
握着已无声息的手机，郁小可怅然若失。
自打郁小可上高三那年家里突遭变故一直走到今天，赵成仁习惯于对她的一切进行安排。对于这种粗枝大叶亦或繁琐细碎的安排，郁小可由最初的依赖和信任，逐渐变得犹疑与反感。赵成仁的学识和兴趣很广泛，无论在生活还是学习工作上，他都喜欢给郁小可提供“毫无差错”只需遵照的“建议”。两人刚在一起时，他甚至追问郁小可如厕后如何擦拭？羞涩的郁小可怎么也不肯回答，他就把正确的擦拭方法讲述了一遍，然后关切地说：“记住啊，小可，女性的尿道短直，如果擦拭方法不对很容易得□□炎、尿路炎的！”
郁小可很想让赵成仁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小丫头，需要自己的空间与决断，但每当这时，赵成仁便会奇怪地看着她，然后扑哧一笑摸着她的头说：“哎哟，小家伙还闹情绪啦？就这样吧，照我说的去做！”
善良的郁小可不懂得如何拒绝赵成仁，她怕自己的坚持会伤害对方，也就不知道该如何扭转这种局面……
“咚咚……”有人敲门。
郁小可捋一下长发，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个中年妇女，穿着宾馆的服务员制服。
“女士，您的朋友曹总让我看看您起床没有？是不是下楼吃早餐”中年妇女询问道。
“哦，好的，嗯——昨晚是您照顾的我吗？”郁小可问。
“噢，是啊，可照顾的不算好，我帮您脱了衣服，倒了杯热水……后来，我出去给您拿睡衣，可您没、没再让我进……”中年妇女脸色绯红，说话有些支吾。她显然是拿了曹腾达的小费，可能怕郁小可觉得她的服务与小费不匹配。
“没关系，您照顾的挺好，我这就下楼。”郁小可说。
楼下的宾馆大厅里，曹腾达正偎在沙发上打哈欠，边上还堆了床薄被。郁小可吃惊地问：“曹哥，你在这睡了一宿？”
“是啊——”曹腾达抻了个懒腰，说：“应该是半宿，对付一下呗！怕你晚上不舒服好随时往医院送啊！”
“夸张——”郁小可面露微笑，说：“那你干嘛不再开个房间呢？”
曹腾达凑近郁小可，享受地吸了口气，说：“美女洗澡了？真香啊……”他伸出手像情人般随意揽搭郁小可的腰。
郁小可赶紧闪开他，嗔道：“你再这样我生气啦！就不能正经儿点？”
“好好好……”曹腾达摆摆手，狡谲地问：“昨晚——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记得什么？”郁小可的表情有些紧张。
曹腾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略显不安地说：“噢，没、没什么！其实吧，我没另开房间，就是想找一下和你在同一个宾馆开同一个房间的感觉……”
郁小可白他一眼，说：“无聊吧你！”，她绕开曹腾达径直走出宾馆。
曹腾达在身后喊道：“昨晚成仁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他……”
郁小可头也不回地抬起胳膊摆摆手表示知道了。曹腾达不再说话，痴痴地看着她走远的倩影。然后他扭身跑到楼上，对正准备进郁小可房间打扫的服务生说：“先别打扫这房间！”
服务生怔怔地问：“曹总，有什么问题吗？”
曹腾达进屋坐到床上，双手在枕褥间磨磨挲挲，兀自陶醉，说:“没什么问题，你先出去一下，我再在这儿待会儿。”
服务生有些不解，挠着头皮问：“曹总，您昨晚不已经……”
曹腾达瞪起眼睛，不耐烦地斥道：“已经什么啊？你知道个屁！让你等会儿就等会儿，哪来这么多话！”
“拿去！”曹腾达甩给服务生一张百元小费，服务生接过钱乐跌跌地走了。
曹腾达扫视房间，想要记住这里的每一处细节。他在床上连翻带滚，好似饥饿的猴子掉进苹果堆里。他甚至在床上收集到一根毛发，兴奋的如获至宝。
最后，他有些惆怅，也有点疑惑——“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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