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鬼异经

次日清晨，竹一就收到了飞鸽回信。信中，师傅命他抢夺锦盒。

        在洛州城北二十里有一处不知名的小山，在它的半山腰有一间破庙。邢慧带着那个许多人朝思暮想的锦盒正往那去。不消说，他和张平约的时间到了，是去赴约的。这阵子关于他两的传闻可是不少。路人甲乙丙都在说着邢家堡被秦军剿灭，邢慧于自家密室自杀身亡的消息。

        过几日后，邢家堡的一切慢慢淡去，接踵而来的是张平身死的消息。路人甲乙丙又在说张平张太守死的冤枉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五日前，张平广发“江湖急救令”，说密宗重现，要取全家性命，以张家从不外传的“龟息大法”作为酬谢，号召各英雄豪杰前去洛州援救。

        这功法传说是张角从《太平要术》中领悟的一门内功心法。张角两个兄弟和侄子都资质平平，不得要领，只其独女张宁习得。自张宁在颍川之战中销声匿迹之后便失传了。功法虽然失传，但这秘籍还是在的，这张平与巨鹿人攀亲带故的关系虚实并不重要，空穴来风，事必有因。

        人们始终愿意相信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江湖中人是受不了诱惑的，纷纷赶往洛州。

        谁都知道这义不容辞的，有谁有几分真心？

        可是就在三日前的夜里，众豪杰还在路上。太守府一夜之间被血洗一空，无一活口。张太守的尸体被割去了头颅。次日清晨，街坊邻里的狗一直叫个不停，行人聚集太守府，大门之上黑白鬼面恐吓众人，一阵阴风袭来，大门被吹开，四下逃窜的邻里不被鬼面吓着，也得被门里七零八落的尸首和血流成河的景象吓着。

        事情非常不合常理，可愣是没有一人敢近前一探究竟。洛阳“开山门”到的最早，江湖人胆大，这才坐实了张太守一家的灭门惨案。而从这种种迹象来看，显然，这惨剧出自密宗之手，而将太守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龟息大法”的秘籍。可想而知是被密宗顺手拿走了。这下，江湖真的炸开锅了。

        唯独躲在暗处已然“身死”的邢慧，听到这个消息后，笑意盈盈。心中盘算着：按照约定，三日后，他与张平要在老地方交易。

        那老地方便是破庙。

        这日天还真好。春日暖融融的，山上山下不能称之为路上的路上也是万紫千红的。空山不见人，鸟鸣山更幽，这景象真是心旷神怡。邢慧心情大好，慢悠悠地欣赏这四月芬芳。

        突然，邪风四起，沙尘迷了眼，邢慧只得将锦盒放下，拿出水袋，洗了洗眼睛。这晴天皓日起阴风，怕不是有古怪，邢慧连忙回头看向锦盒，见它安在，松了一口气。一把将锦盒揽在怀中，脚下飞快，很快便到了破庙。

        苔藓、残垣和蛛网组成的破庙映入眼帘，邢慧环顾四周，叫了两声，没有应答，看来这张平还没到。于是，他掏出手绢想找个能坐的地方，擦拭擦拭凑合歇一会儿。

        寻来寻去，也没一个能凑合的地儿。便准备靠着门槛借借力，歇歇腰。

        就在这时，山口处传来脚步声，邢慧连忙走了几步，口中急道：“大人，您可算来了。”

        来人却没有回应，邢慧心生警戒，停下脚步，抱好锦盒，前倾张望。

        “邢堡主，别来无恙。”

        邢慧见了来人，脸色突变：“竹教头，你？好巧啊，荒山破庙中也能遇到旧识，太巧了。你来此处所为何事？”

        竹一笑而不语，眼睛直盯着锦盒不放。邢慧本来还打算寒暄两句，这下看来，大可不必了。于是冷哼了一声说道：“竹一，你也要来趟一趟这浑水么！”竹一点头。

        见状，邢慧打开锦盒，一柄长剑映入眼帘，他放下锦盒拿出长剑，拉开架势，看着竹一冷冷道：“少年人，以为我收你当总教头便怕了你么？当真以为老夫不会武功吗？哼，你能死在鹿卢剑下，应已无憾。老夫便不问你遗言了。看招罢。”

        言外之意，之前种种都是他有所保留，果然是老狐狸。不止狡猾还当真无耻，对上后辈不说谦让，反倒就这最后那一句话便算打过招呼了，直接开打。眼见他长剑挥舞，朝着竹一便攻了过来。

        这是竹一第一次见邢慧使用武功。没想到竟是个使剑的高手。那一剑气贯长虹，凌厉毒辣。若不是全神戒备着，用身法躲闪过去，搞不好就中招了。竹一的佩剑是日前才取回的，名叫“魈羿”。是师门，也就是传说中的密宗一派中数一数二的宝剑。那时，他刚拜师一年，便悟到了本门至宝《鬼异经》第一层。

        密宗立派以来，除了创派祖师爷再无一人能领悟，包括师傅凤天成本人。凤天成大喜过望，将与之相配的宝剑“魈羿”传给了他，并收他为干儿子，破格提拔他成为密宗四大护法之一。

        若是换了平常，竹一肯定拔剑相向。可如今对上的是传说中削铁如泥的鹿卢宝剑，他不敢贸然以剑抵剑。看出竹一的顾忌，邢慧更是有恃无恐，手上招式愈发凌厉，剑招也越来越狠，逼着竹一只能拿剑鞘抵挡。

        那时节，两人一进一退，风云变幻，山风亦起，树叶沙沙作响，鹿卢宝剑的龙吟之声不绝于耳，在邢慧手中如鱼得水，耍得游刃有余。竹一试着用剑鞘抵挡了几下，剑鞘迸裂之声，声声入耳。大喜的邢慧穷追不舍，步步紧逼。

        终于剑鞘碎裂，竹一不愿拔剑也须拔剑了。与之不同的是，魈羿剑挥舞时，所发出的声响清脆中夹着阴柔，有如黄泉细流，缥缈虚无。对上鹿卢，便如百鬼悉索，加上剑身散发的阴气，平常人见了须得头皮发麻。

        虽然，对阵时并无崩裂之声，但竹一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佩剑在□□，一下两下三下不打紧，多了呢？竹一不禁问自己：如何是好？邢慧的注意点似乎不在这里。他其实也是第一次见竹一使剑，原本见他虽性子古怪，但也一身正气，没曾想竟使这般兵器，不由得嗤之以鼻。

        “你究竟是哪里来的下作之徒，竟使这般龌龊兵器，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今日我邢某了结了你，也算是为江湖除了一害，可积功德也。”

        是个血性男儿都听不得这般侮辱，竹一不再顾虑，暗下决心：不仅要得到这鹿卢剑，即便折了这宝剑也要将邢慧的人头一并拿下。《鬼异经》顾名思义，是一门阴柔的内功心法，内含“鬼异十八式”。秘籍开篇即是：因气变而遂曾举，忽神犇而鬼怪。鬼怪者，阴魄炼尽，形变不测，所谓太阴炼形。

        旨在气与形之上。

        当今天下，外家功夫当道，内功心法甚少。即便有或已失传，或如张家“龟息大法”一般沦为传说。有传在世的内功心法，也多是行吐纳之法，日日趋之，循序渐进。这《鬼异经》竹一修习不过两年，内功竟以有常人十年功底。这也是他出道至今，未有敌手的原因。

        剑招为形，内在为气，有气才能层层递进，才能惊天地泣鬼神。这便是《鬼异经》的第一层。说到底就是聚气，可这气非一般的气，从字面上理解为利用月亮练气，这月亮如何练气？

        竹一便是领悟到了当中奥秘，方得“鬼异剑”要领。闲话少叙，邢慧所使剑法竹一并不了解，但就交锋之时所观察，以刚猛为主，属外家功夫。能这般凌厉完全得益于鹿卢剑。换句话说，只要破了鹿卢剑，邢慧将不堪一击。

        不能硬碰硬那便让你碰不到。《鬼异经》中有一招名叫“小鬼难缠”，用在此时，恰为妥当。想到此，竹一眼中透出一丝轻松。

        邢慧见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鹿卢剑趁势而行，有如排山倒海之势。而那边既已定了破敌之策，竹一不急不躁，“小鬼难缠”使出。但见魈羿剑贴着鹿卢剑，似迎还拒，若即若离。

        邢慧的耐心在消亡，急躁在滋长。此时竹一正式反击，口中念到：“寒泉摄水。”声音冷冽，有如地底之音。邢慧皱眉，暗道不妙。不用说，这也是《鬼异经》十八式中的一招。

        但见竹一周身草木成漩，有如江海风起。邢慧毕竟是老江湖了，即刻定了定心神，再次运起招式来，稳了许多。他每一剑都刺向竹一要害之处，却总在那毫厘之间被挡住，失之千里。那感觉好比水与船只，魈羿剑是水，鹿卢剑为船。看似船行于水，实则乘风破浪。

        当邢慧明白自己手中剑再也触碰不到目标时，为时已晚。竹一的剑招似鬼魅，忽隐忽现，魈羿剑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包裹着，不再惧怕鹿卢剑的锋利，前一秒还在抵御邢慧刺向胸口的长剑，下一秒便已拨开鹿卢，毫发无损地直击他的咽喉，一命呜呼。

        竹一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哼了一声。弯腰拿过邢慧手中的剑，再慢步走向锦盒，拾起掉落一旁的剑鞘，将剑在左袖上擦了擦，细细端详了一遍夸口道：“好剑！”才让它入了鞘。

        此地事已了，竹一将剑放回锦盒，从怀中掏出一块大布，将盒子一裹，斜背上背，将布脚牢牢系在腰间。完事后，大踏步准备下山。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竹兄，几日不见，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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