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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橙·安亭


第二十章

        “乔明弛!有新警情,少城一中的,是不是你发小教书那儿?”

        “什么发小,那叫青梅!”

        “有区别?”

        “当然有啦。你懂个屁?你有吗?”

        接线员放下听筒站起来,准备分派警力往那边去,来拿文件的其他警员相互调笑、交谈,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乔明弛。

        被众人集火的某人才淋了雨回来。

        脱下的警服警裤已经叠好,外面的雨开始下得淅淅沥沥。乔明弛坐在办公椅上用毛巾擦脑袋,歪着头,抹脖颈后的雨水,情绪不再紧绷了,眉梢上扬,笑骂道:“你们少拿我开涮!”

        “哦哟,前年招进来这批就你没对象啦,不涮你涮谁?”一位男同事开了瓶矿泉水走过来,用胳膊肘碰他,笑得暧昧。

        这气氛组的年轻小伙儿一来,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笑开了,连从警多年的老领导都弯了弯嘴角。

        乔明弛傻乎乎跟着乐,推他:“去你大爷的!”

        “哎哎哎,你大爷的水洒了!”男同事往旁边一躲,幽怨地看着他,准备转身去找拖把,瞧了一会儿,指了指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你手机一直在震动哦,是不是你青梅关心你啊?淋雨了呢,发烧了人家该心疼了!你说你也真是,有伞不用,非要跑去淋雨……”

        被念叨得头疼,乔明弛有点受不了和他同期的这些兄弟,咬牙切齿:“程少川你实在是闲就去帮权哥追一下监控。”

        “好嘞!”程少川这人贫,和乔明弛一脉相承的贫,进监控室前还不忘眨眨眼,说一句,“警察哥哥,记得看人家消息哦。”

        乔明弛:“……”

        他无奈地摇摇头,收拾好怀里一团乱的衣服,都还不完全能穿,得等会儿用吹风机烘干了。抹了把脸,乔明弛坐直身子,拿过手机,震动果然来自群聊,安亭发的,就两个字:活该,你失恋了?

        后面跟了一串的:我也觉得。

        起因是乔明弛发了一张落汤鸡自拍。

        某人民警察,淋了一脑袋雨,眉眼帅气,神情却颇为哀怨,警服领口全部湿透,黏在脖颈处,藏蓝色衣物被雨水浇得颜色更深了。

        他本来是想博取同情,没想到都在笑他。

        气死了,也不想想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爱友心切他才会一时冲动!

        过了十多分钟,程少川哼着小曲儿,从监控室里晃悠出来,绕到乔明弛身边,摸了摸乔明弛后脑勺,小声道:“去看看?少城一中那个。好像人带回来了。”

        乔明弛闻言,放下手头工作,抬起头,往接待大厅看去,果然看见前去接警的同事带着一个年轻男子回来了。

        他也压低声音,问程少川:“什么事?”

        “不知道啊,看样子像个体育老师,肌肉男啊。”程少川顺手结果邻桌递来的橘子,利索剥开,往自己嘴里塞一半,另一半喂到乔明弛嘴边,“你去看看?权哥最近忙得很,估计要你接这个案子。去吧,说不定是你情敌呢。”

        “你小子发散性思维挺强。”

        白他一眼,乔明弛口嫌体正直,还是站起身,整理好衣襟,莫名紧张地拿起对讲机,吞下那一半橘子,低声道:“来了来了。”

        橘子酸得他反胃。

        乔明弛皱起眉,扭头想去抓程少川这小子,却让人给一溜烟跑远了。他无奈地笑笑,迈步往办案大厅走去。

        经过一个小时处理流程,乔明弛算是弄清楚了,报案的这名男子的确是少城一中的老师,程少川猜得不错,是体育老师,和安亭一样教高中。这次报案是说被电信诈骗了几万块钱,根据描述来看,估计是境外犯罪,追是追不回来了。

        “说了无数遍,不要裸聊,”乔明弛整理好手里的笔录文件,让报案人签字,“你点开任何一个链接,都有可能是……”

        报案人理直气壮,打断他的话:“我没□□,是对方诱导我……”

        “行,那嫌疑人能隔着电话脱你衣服吗?下体是逼着你露的吗?”乔明弛初生牛犊,办案经验不够足,一提起这些荒谬的诈骗过程总压不住火气,听到旁边一同坐镇的年轻辅警憋出了笑气,他不得不小声提醒,“你别笑那么大声。”

        “咳,好的,”辅警坐直,“好的乔哥。”

        “咚咚。”门被敲响。

        来人是所里备受尊敬的老警察李权,他握着杯才沏好的茶,笑眯眯的,对乔明弛说:“小乔,你那个发小来了,我安排她在接待室等你。”

        李权说完,对辅警使了使眼色,又往下巴处比划了一下,“个子瘦瘦小小的那个,挺漂亮。”

        我发小?

        漂亮倒是三个都漂亮,嗯,瘦瘦小小的话,那么只能是安亭了……安亭怎么来了?

        辅警理解了领导的意思,赶紧摆手说:“乔哥,你快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安亭?”乔明弛问了句。

        李权想起来了,点头说:“是的。就是叫这个,名字很特别。”

        没想到那个体育老师一下子抬起脑袋,高声道:“安,安老师!我认识,是我同事!乔警官,那是您发小呀?您能不能不要……”

        这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瞬间颓废起来,垂头丧气的,呢喃:“这事儿要传到学校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人了,乔警官,您看我才入职没多久,在校表现也还可以,罪不至死啊,那些学生会笑死我的!”

        乔明弛腹诽,为人师表,笑死你算了。

        李权是老民警了,最听不得有谁求情,只得说:“这个你放心,你也是受害者,我们会给你保密的。行了,小乔,你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乔明弛收笔站起来,匆忙道了谢,头也不回地往接待室跑,只留下个高大的背影,完全就是一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他跑得李权喝一口茶,在门框边站着,笑盈盈地看,嘴里“哎呀哎呀”的,感叹年轻真好,程少川等好事之徒也好奇围上来,小声议论,说我操,你看给他急得,都急成什么样了啊!

        接待室里只开了一盏白炽灯。

        灯管坏了一边,另一边光线不算明亮,恰好落下来将安亭整张玲珑小巧的面孔照得透亮。

        安亭和乔明弛面对面对坐着,桌上放了一碗牛肉米粉。

        牛肉米粉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乔明弛吃得满头大汗,肚子终于停止住了饥饿。

        他中午扒了几口盒饭,没吃饱,下午慌慌张张跑那么截路,淋了雨,回来又去处理案子,这会儿已经前胸贴后背。

        “没人抢,不是食堂打饭,你慢点儿吃,加了香菜的。”安亭撑着下巴看他,从挎包里抽出卫生纸递过去,没收住力道,直接一包纸扔他身上,“饿死鬼投胎啊你?”

        “太香了,”乔明弛埋头苦干,“你今天怎么良心发现了,想起来给我送吃的?”

        安亭托腮,冷笑:“怕你淋了雨脑子进水,不晓得吃饭。”

        她这么一说,乔明弛揉揉鼓胀的小腹,摸到胃的地方,按压了一下,是感觉撑得耳旁嗡嗡作响,兴许是有雨水还积在耳道里没拍出来。

        安亭眯了眯眼,看见接待室门口几个攒动的人头。

        是几个年轻警察,有男有女,她很眼熟,似乎是平时和乔明弛走得近的那一群。

        安亭笑笑,并不介意,也见惯了这种场面,挪开目光不去看他们,只是催促他:“快吃,你同事等你呢。”

        乔明弛吃得已经忘我,猛地抬起脑袋,“什么同事?”

        顺着安亭的目光,他扭头朝后望去,那几个人一阵哈哈嬉笑,赶紧一窝蜂跑开散去了。

        乔明弛深吸一口气,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他们为什么对安亭那么好奇,脸上一阵发热,打圆场道:“没,没事,这群人没见过美女老师。”

        安亭不吭声,不揭穿他。

        她就这么安静地默默看着乔明弛吃。

        “欸,乔明弛,”安亭弯起唇角,逗他,“你耳朵好红。这家牛肉粉很辣吗?”

        “……有点辣,”乔明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耳朵,确实在发烫,马上找借口,“我最近长痘痘,吃不了辣的。”

        那张脸明明好得不得了,一点青春痘都不长。

        白炽灯似乎比之前亮了些,整个接待室暂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窗外一些日光轻轻洒落进屋,雨后沉闷的微风钻进来,拂过安亭光洁裸露的小腿。

        念初中的时候,校门口有个面馆,安亭和乔明弛是常客。

        因为家里大人都不怎么管,两个人常常约好早上在那儿吃早餐,乔明弛这人专一,多年如一日只吃牛肉面,安亭呢,怕油弄到身上,只点干拌面。

        女孩子力气小,经常面搅合半天搅不匀,乔明弛把自己的面放到一边,端她的碗过来帮她,嘴上还不停地说,女生真麻烦!

        很奇怪,安亭也不恼,光抿着嘴看着他笑。

        春去秋来,她已记不清多少个清晨,她总是这么在校门口托着腮看乔明弛吃面。

        因为她总是吃几口就饱了,乔明弛胃口好,必须要吃二两,还得捞得一根不剩。

        等他吃完了,两个人再一路踩着上课铃,在保安叔叔的注视下狂奔进校园内。

        “我突然……”安亭开口。

        风轻轻,她欲言又止。

        乔明弛端起外卖塑料碗要喝面汤,低头吹了口气,怕烫,抬起眼瞅她,眼神殷切,“突然饿了?哼哼,很可惜,你不早说,我已经吃完了。”

        他说完,像真觉得可惜似的,想了想,“派出所出去五百米左右有家面馆,我请个假陪你去吃吧。”

        “……”

        一些抒情的话语噎在喉咙里。

        安亭白他一眼,嫌他煞风景,说不出来了,“你自己吃吧,饭桶!”

        她是看见乔明弛一米八几的个儿,宽厚的背……

        突然有点明白了,季梦真说“江让好像长大了又没有”是什么意思。

        或许,人心里都有个小孩。

        在面对特定的人和景时,小孩会从心底跳出来。

        周日下午,季梦真准时开车到了少城一中门口。

        她开的还是那辆笨重的mvp,通体漆黑,往校门口一停格外瞩目。

        今天周末,本来不上班的,但安亭正好在改卷,季梦真在驾驶位上躺着打了把游戏等她。

        等了一会儿,安亭才穿着一条长裙,抱着一沓教辅书从学校内匆匆跑出来。

        春日午后的自然光格外好,绿树成荫,少城一中内的一草一木季梦真都非常熟悉。

        她按下车窗,趴在床沿边看了一会儿,笑着给门卫打招呼。

        毕业五六年,门卫换了一批又一批,这面生的叔叔显然不认识她。

        忽然,她在校门街巷口的小卖部看到个在买酸梅汤的人——

        那人买了三杯酸梅汤,一杯插了吸管,另外两杯拿塑料袋拎在手里。他还穿了件纯白的短袖t,黑白篮球裤、黑白篮球鞋,正在穿过街巷往这边走来。

        江让昨天答应了会搬,说是等工作日父母去上班了再收拾行李来月虹时代。

        他最近一段时间神出鬼没,季梦真越来越掌握不了他的动向。

        远远望着他的身影……

        季梦真倏地发觉,现下的场景,有点梦回中学时代的意味。

        她想起高中有一年元宵节,她和季成在季家的后院里放飞孔明灯,兄妹两人寻了只黑笔,心灵虔诚,写下一排大字:希望2015年能考上大学!孔明灯如星星升空时,季梦真想,如果考不上就算了,那么希望时光跑慢一些,善待他们一些,让相聚的时间再多一些……

        岁月待江让不薄。

        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还和当初一样是少年。

        “拿着。”江让倚在车窗边,动作随意,把插好习惯的酸梅汤递给季梦真。

        季梦真试了试酸梅汤的温度,比常温稍微凉一点儿,满意了。

        她强装淡定,继续趴好,仰起脸瞧他,“你来帮忙搬家呀。”

        江让翘了翘嘴角,淡声:“嗯,我来当苦力。季成加班,乔明弛值班,我不是月虹时代最后的男仆吗?”

        两个女孩子的联系消息一直是在群聊里发的,江让知道她们俩在哪儿也正常。

        知道他拿之前给顾宛搬行李来说事,季梦真被噎得没话说,心想一物降一物,知道遇到个自己对付不了的了,指后排,哼道:“那你要听指挥。坐后面去。”

        “好。”

        江让点头,眼瞧着安亭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了。他绕到车的侧面,拉开mvp厚重的车门,使眼色,“安亭,你坐后面去。”

        说完,他又从车头到驾驶室这边,对季梦真一抬下巴,命令式的口吻,道:“你下来,我开。教室宿舍那边全是小路,不好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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