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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剑意


余秋寒接过那纸剑,没有任何迟疑,一剑就向白舒刺了过去。

        于此同时,白舒极为迅速的从怀中摸出了三道山字符,瞬间贴在了自己的身上并激发了符篆。

        神符的灵力波动难以掩盖,尤其白舒此时此刻一用就是三张神符,这道山字符或许别人看不太懂,可张敏是懂的。

        那天白舒留下的那座符山之中就有一千张山字符,只不过全是废符。

        所以今天白舒用出山字符来,别人都觉得奇怪,张敏不觉得奇怪,因为符道是逆水行舟,白舒纵使天赋再高,没有那几千张符打底,他也不可能有如此的成就。

        有的人得到东西,的确是理所应得的。

        余秋寒站在原地没动,他只是抬手虚空刺了一下,空气中也没有什么灵气的波动,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可白舒却是如临大敌,双手举起搭在一起,举在自己的身前,白舒的周围渐渐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两色,一面太极图在空中凝结出来,缓缓的转动着。

        有了三道山字符,白舒不仅感觉不动如山,而且还感觉到了安慰,发自内心的安慰,他生平第一次这样全力以赴的摆出了防御姿态。

        若不贴上这三道山字符,白舒不可能用出这种程度的虚极障。

        每种道法灵气的运行轨迹和表现方式都有所不同,某一瞬间白舒又想起了千剑阵的切割原理。

        那不仅仅是进攻,也是防守,倘若能把灵气分割成无数个部分,组成一个小型的千剑阵,那么进入这千剑阵之中的灵气也会被瓦解掉。

        而把这种小型的千剑阵当成一个普通的灵气单位,再由无数个小型的千剑阵组合成虚极障的模样,那会是怎么强大的防御呢。

        余秋寒那一剑来的慢,是宗主特意给白舒准备的时间,白舒从没想过要跑,他说接,就一定要接下来,不能躲,也不可能闪。

        而且宗主的剑,根本不是白舒想跑就能跑的掉的。

        白舒灵气随心而动,以极短的时间完成了自己的加强版的虚极障。

        攻守一体,阴阳相合。

        那原本平静如水的太极图上,突然微微抖动了起来,泛起了涟漪。

        只有陈词和徐慕灵看出了一些端倪,白舒用的,不是普通的虚极障。

        没有任何预兆,白舒感觉到了一股凌厉的剑意袭来,虚极障忽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黑白两色激荡出墨晕,白舒身上山字符淡青色的光芒大作。

        那面太极图转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最中心的位置更是凹下去了一块,这一剑不断的蚕食着白舒的虚极障,没有力竭的意思,更不会停止。

        余秋寒手中的纸剑丝毫没有任何颤抖,却平白的,一寸一寸化为了碎纸屑,从剑尖开始,一直缓缓的碎向了剑尾。

        纸剑开始破碎的时候,白舒忽然感觉到一丝悲壮的气息,这一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剑意,纵使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也要将面前的阻碍铲平。

        白舒的虚极障就快要破了,那些被当作单独的灵气粒子而存在的小型千剑阵中的一丝丝的剑灵气,也慢慢消失殆尽。

        白舒的虚极障形成的太极图已经淡的快要看不见了,他身边的世界又恢复了绚烂的色彩。

        于此同时,余秋寒手中的纸剑也破碎到了剑柄处。

        下一刻,白舒的虚极障终于难以为继,嘭的一声碎裂在了空气之中,余秋寒也骤然松开了握着纸剑的手,那纸剑的剑柄也在空中碎成了纸屑,落了满地。

        白舒一步都没退,也没受伤,就接下了这一剑,可他却愣在原地了。

        他还在想刚才那一剑,那一剑明明不含任何灵气,却有着十足的威力。

        那一剑如此的简单,不成招式,没有实型,可为什么白舒会觉得,这一剑是如此的强呢。

        “感受到了么?”宗主笑着问白舒。

        白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是什么?”

        宗主眼神中透着些怜爱,她解释道:“这是剑宗的剑意!”

        白舒瞬间明白了过来,刚刚那一剑没有形和气,只有一股剑意,剑宗的剑意。

        “原来是剑意。”白舒恍然大悟,却还是没有将这一剑看的分明。

        “愤气填胸,如鲠在喉,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么?”宗主忽然问了一句。

        白舒想了想澄湖寺月离和六儿的事情,也想起了燕北那个炭火快要烧灭了的那个夜晚。

        就是那种感觉。

        “我知道,我经历过!”白舒非常肯定。

        宗主欣慰的笑着道:“我们将心中的不快,称之为块垒。”

        “块垒就是一块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堆的密密麻麻的堵在你的胸口,让你胸口发闷,一直堵到你的嗓子眼儿里去,让你如鲠在喉。”

        “块垒也是挡在你面前的石头,一块一块的,搬难搬走,绕难绕过,击难击碎。”

        白舒直听的眸子发亮,宗主说的句句在理。

        “当年有一书生,胸有块垒,需以酒浇之,以醉解愁。”

        “后听闻荒原之中有一片顽石,挡住了人们的去路,何以浇块垒乎?”

        白舒摇头,他等着宗主的解释。

        “唯有千顷湖水,以水之静美,去块垒肃杀。”

        “有搬山填海之力者,搬的了山海,却搬不动块垒,只能用湖水浇灌。”

        “可自那湖水之后,再有人想过路,可就难了。”

        “一见块垒,湖水尽隐,水落而石出,路又被堵上了。”

        众人都听的聚精会神,剑宗宗主亲自讲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连白舒,都忘了那些不愉快。

        “现在应该怎么办?”宗主还在问白舒问题。

        白舒没有急着回答,他站在原地思考着,宗主也没有催他,更没有继续说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白舒眼睛忽然一亮道:“用剑!”

        宗主赞赏的点头道:“没错,就是用剑。”

        “天地万物都有其本源的气息,石头也不例外,你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可以没有树木,没有水源,甚至没有泥土,但绝对不可能没有石头,就连沙子也是石头。”

        白舒想到了太虚后渊之下那沁满了剑意的石头,知道宗主所言不假。

        “石头是天地间最寻常的东西,金玉也是石头,可金玉太过于耀眼了,也太过于稀少,难成块垒。”

        “只有最普通的那种石头,不论圆润还是有着棱角,他们本质都是质朴的,坚硬,沉默,挡住人的去路。”

        “哪怕你把它搬走了,它今天不挡你路,明天也会挡,它今天拦不住你,明天也会拦住别人,你能接受么?”宗主又问白舒。

        白舒摇了摇头,他眼里揉不得沙子,更何况是在白舒胸中垒石头呢。

        “何不一剑摧之?”宗主望着远处的山峦,眼眸中映着山水。

        “义气外强,道心内全,百折不摧,如有待然,以身证道,至死不休!”

        “人若明事理,知气论义,外表自然会显得坚强,向道之心坚定,内心自然就会变的完整,哪怕经历了千百次的挫折,也不会气馁,反而会更加努力,随时做好继续拼搏的准备,用尽所有去证明自己坚持的道,至死不休!”

        “君子不器,剑者不怠。”

        宗主沉声道:“这就是剑宗的剑意,剑者永远追求内心的大道,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停止或者放弃,哪怕以身证道,魂飞魄散。”

        “石头被剑斩开之后变成了碎石,但它终归是石头,本质属性没有改变。”

        “但如果你把石头变成沙子呢?”

        白舒豁然开朗,原来这就是剑宗的剑意,没有阴阳调和,只有纯粹的力量,和坚定不移的心。

        宗主望着白舒道:“你的剑只有虚形,没有剑意,没有剑意的剑,算不上是剑。”

        白舒一揖到地,久久没有起来,原来宗主看到白舒最开始那一剑了。

        “形为貌,气为血肉,意为骨骼,这三者缺一不可,你最开始那一剑,全是杀意,没有任何味道,当真是差极了。”宗主毫不客气的批评着白舒。

        被剑宗宗主批评,白舒也只能受着,而且还是虚心受教。

        “但好在你是道术的天才,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虚极障和千剑阵两种道术糅合在一起,运用的如此完美的,还有你那半道杀字符,也很不错!”宗主最终还是亲自称赞了白舒。

        “这也是我为什么在太虚观,而不在您的剑宗里的原因。”白舒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

        “但我还是教你用剑了。”宗主云淡风轻的道。

        白舒又深深行礼道:“我也想问呢,为什么您要教我。”

        宗主笑道:“因为你懂剑宗的剑意。”

        这句话旁人听的云里雾里,白舒却懂了。

        百折不挠,剑者不怠,何以平块垒,唯剑耳。

        摆在白舒的面前的块垒有很多,白舒从没想过搬,绕,砸,白舒想的全部都是毁灭,像烛祖一样把它们都吃掉,或者是像宗主说的,把石头变成沙子,甚至是灰尘。

        白舒有这种决心,他愿意为此全力以赴,不死不休甚至不怕付出生命,所以宗主说白舒懂剑宗的剑意。

        正因为白舒坚持自己的道,所以哪怕白舒不是纯粹的剑修,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宗主也愿意教他。

        叶桃凌也是这样的人,她甚至早早的给自己备好了棺材,她更加不惧怕死亡,所以她的剑意也要更强。

        “用剑的人只要想学,我剑宗都教。”宗主这句话出口,才有了一宗之主的气势,斩钉截铁,除了她之外,没人敢说这个都字。

        “下次别让我在看见你用没有骨头的剑了!”宗主最后对白舒说了这一句,才骤然转身离去。

        所有人同时向着宗主的背影行礼,目送她的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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