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花面菩萨和恶犬

事发当日，月上枝头。

        一黑衣女子与一红衣女子并肩走在路上，在路过某条街道时看到一瘦骨嶙峋的老妇人坐在地上，脚前放着一个与衣服同样破烂的碗。黑衣女子照例将身上携带的所有钱都丢了进去。两串铜钱敲击空瓷碗的声音已够悦耳，她还微微弯腰，双手合十，对那老妇人低声道：“祝愿福泽绵长。”老妇人看着黑衣女子脸上半个手掌那么大的蔷薇花纹反应了一刻，才喜不自抑。

        红衣女子似是十分看不惯这种行为，表情有些鄙夷，却没说什么。

        那老妇人在两人转身离开后几步爬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黑衣女子的衣角：“小姐，好心的小姐，能不能再给点啊，家里还有我生病的小孙子呢”红衣女子刚刚察觉到老妇人想靠近便甩出了飞镰——被黑衣女子用力按下。红衣女子瞪不了黑衣女子，便只能瞪那老妇人，后者被她眼神看得直发毛，却架不住贪心，更何况抬眼时还看到那黑衣女子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心下更是笃定她们是可遇不可求的冤大头，于是紧紧抓住了黑衣女子的衣角。

        见状黑衣女子微微一笑，老妇人此时才发现她笑了。这人天生一副笑相，给人莫名好感，竟然没做笑时也胜似笑。

        她伸手从身边杀意阵阵的红衣女子腰间扯下一个荷包，如取自己东西般熟练地从中倒出了所有钱——几块拇指大小的银子，还有一块金子。她尽数放进了老妇人的空碗里：“今天带的钱不多，还请见谅。”那老妇人将金子和银子一个个放进嘴里咬了咬后全贴身揣进了兜，在那两人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大叫道：“活菩萨，活菩萨啊！两位小姐好人一生平安，必定福泽绵长！”

        走远后仍闻红衣女子恶狠狠对身旁人道：“耽误我杀方悟言，赔我双倍！”

        黑衣女子仍是笑：“放心吧，连珂早已打点好一切，如今周容宫上下早已半死不活，就等我们上去收割了。”

        周容宫内，灯油如豆。

        方悟言在一阵摇晃中醒过来，睁开朦胧的双眼，渐渐聚焦为一个人形——是七师妹莫长惜，她一脸焦急：“师兄，快起来，出事了！我现在要去找念素师姐，顾不上你，你快从偏门逃出去！”

        方悟言只觉头疼欲裂，心头觉得师妹仿佛是伤心的表情有些奇怪，却仍以为是师妹的新把戏：“你从不轻易叫我师兄，又怎么了？”

        莫长惜皱紧了眉头：“来不及解释了，有人袭击周容宫，周容已经失陷了！你快跑吧，现在周容宫上下都中毒了，人人自身难保，能逃出去就是万幸，你不许再耽搁，我找到念素师姐就出去与你会合。”

        “什么？！”

        莫长惜看方悟言彻底清醒过来后，摇摇头起身跑了。苏念素现在正与蛮奴交战，她实在放心不下。

        方悟言这边她已经清理过一遍，料想暂时不会再过来人。

        却没想到方悟言起来后没按她说的做，反而往有人声的地方跑去。

        一来师父的命令没收到，二来不放心各位师兄师姐。

        三来心中惴惴惶恐多日，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等着自己。

        方悟言提了提气，才发现自己的功夫竟然失了一半，而且调动得极不灵活。

        他甩了甩头，重新聚气企图恢复原状，余光却瞄见一幽萤的灯火。

        方悟言心头大震，猛地回过头循着那诡异的光去，只见一只白皙的手提着一盏八角赤色灯笼，另一手不停拨着佛珠。

        方悟言眼前一阵摇晃，再抬眼终于看见了灯主人———

        那人长着一对佛耳，脸若银盘，明眸善睐，不笑也自有善意流露，令人心生好感。因气质太过良善，所以即使右脸上纹有一朵蔷薇也不显得惊悚，反而有一种非比寻常的美。

        下一刻，方悟言完全失去了神智，呆站在原地只顾望着那灯笼。

        “好了没有啊？”方悟言的身后，黑衣女子的对面，不知从哪里冒出了那个红衣女子，她蹲在地上，语气不耐烦地说道。

        黑衣女子提着灯笼，手里拿着佛珠，笑意盈盈，像是一位给家人出来带路的好姐姐：“你急什么？‘阑珊’的效果何时出来你不是最清楚？更何况，最后一场美梦，为什么不让人家好好享受？毕竟，他可是你哥哥，妍媸。”

        闻言红衣女子，也就是混妍媸脸色更加难看：“阑珊，你找死。”话落，混妍媸手中的飞镰就甩了出去，劲风吹飞阑珊鬓边的头发，阑珊巍然不动，只是笑：

        “你何必生气，一切都要结束了。”

        混妍媸的飞镰定在了阑珊脚边，表情晦涩不明。

        一刻钟后，方悟言的眼睛，鼻孔，耳朵，嘴巴里依次流出鲜血，混妍媸再等不住了，一把挥出了手中的飞镰。那是一把极大的镰刀，差不多有混妍媸两个头大；尾端系有三米长的铁链，但其实还能拉得更长；刀尖闪闪发亮，想是极为锋利；刀身本为深红色，却被太多血液浸润而深得如黑色，看起来便觉得不详。

        飞镰没入方悟言的胸膛时，他在瞬间清醒了过来，于是第一眼看见胸口的飞镰，第二眼看见了混妍媸。

        此人圆脸圆眼圆鼻头，本生的娇憨甜美，做起事来却如此狠辣歹毒，令人过目不忘。

        方悟言看她一笑起来那卧蚕更是衬得一对眼睛又大又水亮，竟然分外可爱。

        剧痛之下，方悟言刚想开口询问，满喉咙的鲜血便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混妍媸笑得更加腥甜：“我的好哥哥，你还记得我吗？还有，在长宁给你织就的美梦里，可曾有我呀？

        没关系，这些我都不介意。

        只要最后你是死在我手里就足够啦！”

        莫长惜和苏念素赶到的时候，方悟言已经死透了，那表情极为痛苦，仿佛身前经历了一场噩梦。

        两人都识得方悟言胸前的疤痕，以及七窍流血的原由，便知道来的是狱子“飞镰”混妍媸与“阑珊”。

        狱子中有一类杀手是以技能命名的，本身单打独斗的实力一般，所以身处“玄”字杀。但配上力量型的杀手便如虎添翼。

        技能型的狱子有很多，有一个人比较特别，是与之技能同名的“阑珊”，她拥有的技能就是“阑珊”幻象。

        她右手握着一串佛珠，左手提一盏赤棕色八角灯笼，火光幽幽萤萤，只需一盏茶，你就中技了。

        中技者沉迷幻想无法自拔，战斗力大大下降，同时其他狱子补刀。

        但是阑珊出名之处并不仅在于此。阑珊不杀孕妇，不杀良民，接单只接穷凶恶极之单。因为经常帮助弱小的人杀权贵者或者土匪强盗而广为人知；另外，阑珊面相和美，但是左嘴角处有一道长疤痕并改之为蔷薇花纹身而获名“花面菩萨”。

        另外还有一类杀手以武器而命名，现在在位的两个人是飞镰和旋干。一女一男，都是手段非常狠辣的角色。

        飞镰不太习惯用飞镰自称，对之前的记忆比较执着，所以大家基本都知道她本名是混妍媸，曾是名门方家之后。嫡子方悟言两岁时生了怪病昏迷不醒，大夫束手无策，于是方家请了个巫医。巫医施法后说方夫人十个月后会诞下一女为嫡子转移厄运。但需远送且与方悟言永不复相见。方夫人随后请了无数大夫都未诊断出怀孕的脉相，肚子却一天天变大。方夫人怀孕的感觉也与之前大不相同，她心里发毛，对第二胎抱有的感情便更是少的可怜。十月后方夫人果然诞下混妍媸——名字是巫医作法抽的，有压制恶灵的作用。

        混妍媸的往事与她这个人倒是绝配，听起来很是猎奇，也有不少人猜测她会不会真的不是人。

        听说狡奴最讨厌和混妍媸一起出任务，觉得此人实力一般还爱扰乱行动。

        比如夜间出任务，大家都规规矩矩穿了黑色夜行衣，她一个人总是穿着颜色鲜艳的衣服，甚至是一袭石榴红裙。有时大家都埋伏好了等人来就一网打尽，她蹲了一会觉得无聊便甩着她的飞镰跳了出来，呱噪得很。

        所以此次任务狡奴也推了，天字杀来的是蛮奴。

        蛮奴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长相白净又憨厚，有些让人不敢相信这会是个杀伐狠绝的天字杀狱子。

        苏念素虽是狼狈逃跑，却是该有的消息都没落下，弥樟来了哪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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