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召见贺意之
栖梧山上清风朗朗，一阵琴萧和鸣之声在烟霞中穿行，时而空灵飘渺婉转悠扬，时而幽深低沉意蕴绵长。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萧声渐匿琴声渐隐，只剩清灵之音在空山中回荡盘旋。
岚烟阁旁有一山涧，清澈的泉水越过光滑的石头哗哗流下，水珠飞溅，扬起层层轻雾。
宫阙一袭白衣，站在一块大石上，手中一支翠绿的长玉箫，箫身细细雕刻着莲花。
冷寂言坐在旁边，膝上放着一把精美的七弦古琴，此琴通体黑漆，琴身流畅而修长，形制古朴而秀丽，自成灵韵之气。
一曲奏完，冷寂言的手依依不舍地在琴弦上摩挲着，心中大为赞叹，碧波沉鱼、晓月流辉，不愧是仙门名乐啊！
宫阙轻念口诀，一翻手，长玉箫消失不见，连带消失的还有那把古琴。
冷寂言的手还保持着抚摸的姿势，腿上的琴却不见了踪影，忍不住抱怨起来：
“我晓得沉鱼和流辉是你心头好，平时就罢了，今日好不容易拿出来，就不能让我多瞧一会吗……”
“七星宫里多的是好琴好箫，还不够你瞧？”宫阙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气……”冷寂言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冷寂言拍拍手站起来，“这首《月华赋》经你这么一改编，以琴箫合奏，倒是更显韵味，你把曲谱给我，我回去跟晓锦研究研究。”
“有几处音调还需改一改，之后让吟渊给你送去。”宫阙从大石上一跃而下，往岚烟阁走去。
冷寂言紧随其后：“对了，不日我便要前往临州，这几日着人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宫阙停下脚步，“山上客房多得是，一应物品也不缺，你只管把她接来便是。”
冷寂言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悠悠叹了口气，道：“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明月台未来的女主人，好歹要收拾个独立的院落出来吧？岂有住客房之理？”
宫阙想了想，又点点头：“你说得有理，那就让她住涟波小筑吧，明日我就着人去收拾。”
涟波小筑建在杏林旁，因一池清波而得名，院落雅致环境清幽，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把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不能失了礼数，这事交给吟渊去办，他心细……回头我让屏儿上山来，白家小姐初来乍到，又不熟悉，得有个人陪着。”
“你看着办吧……”
冷寂言在后面喋喋不休，宫阙应声附和着走进了岚烟阁。
小方桌上的莲花炉升起白色轻烟，沉香的味道四下飘散，书案上放着一本《百年仙门要记》，记录了近几百年仙门大事，冷寂言拿起来随便看了几页。
“这都什么人编的，写得跟亲眼见过似的，堂堂长安君竟还看这种仙门野史。”
“野史也好正史也罢，总有其可取之处，闲来无事翻翻倒也有趣。”宫阙将书拿回，重新摆到书架上。
冷寂言笑了笑，在书案旁坐下：“派去鄂兰族的弟子可回来了？”
“回来了，并未发现什么线索。”
说起鄂兰族之事，宫阙皱起了眉头，阿古格被杀实属他意料之外，偏偏又与天心境扯上关系，实在蹊跷。
“现在仙门中有人在传，柳家庄命案和阿古格被杀都是天心境所为，你怎么看？”冷寂言难得正经一回。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只要用心就能分辨……偏偏世人易被表象与流言所惑。”
“你说得不错，不过纵使你我修行三百年，仍有许多事堪不破。”
冷寂言感慨了一番，又略带同情地说：“这天心境不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引得人报复。”
宫阙整理好书架，在冷寂言旁边坐下，又唤弟子沏了一壶热茶，才缓缓道：
“贺意之为人谦逊待人宽厚，先不说是否有仇家，就算真的有，对方的意图也绝不是寻仇那么简单。”
“如此说来是要好好提防。”冷寂言喝光一杯茶，站起来道，“我也该走了，别忘了送琴谱来。”
“今日这么早？”
“回去抄《寿经》！”冷寂言哼哼着，头也不回地出了岚烟阁。
宫阙握着茶杯轻晃，清亮的液体随着杯子来回晃动，香气在鼻尖萦绕若有似无。
最近他一直在搜寻魔宗的踪迹，无论是魔宗栖息地忘川岭还是各仙门要地，均无所获。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柳家庄命案和阿古格遇害与魔宗有关，但直觉告诉他想要揭开谜团必须尽快找到魔宗一族。
翌日。宫阙正在殿中处理事务，听得弟子来报贺意之来访。
须臾，一个身穿棕黑色长袍，身形矫健，年纪大约在50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走进殿中。
“天心境贺意之拜见长安君。”男人走近，一撩袍子，行了个叩头大礼。
“贺家主无需多礼，快请起。”宫阙走到案下，将贺意之扶了起来。
“本想着亲自去一趟天心境，奈何事务缠身，才劳烦贺家主跑一趟。”
“长安君言重了。”贺意之抱拳道，“两百年前若非长安君出手，天心境早已不复存在，如此大恩天心境永世不忘。”
“过去之事无须再提。”宫阙招呼贺意之入座，有弟子上了热茶。
“今日召贺家主前来，是为了柳家庄与鄂兰族之事。”
贺意之闻言叹了口气，他也正为此事烦忧：“柳家庄命案与阿古格族长被害一事弟子早有耳闻，这一路上也听到不少人对天心境议论纷纷。”
“清者自清，贺家主无需挂怀，只是不知贺家主对此事有何看法？”
“两百年前天心境因行不义之举，几近被灭族，两百年来贺家谨言慎行，从未与人结怨，弟子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妄图加害。”
贺意之又是一声叹息，接着道：“事情发生后，弟子一直有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可惜尚无音信。”
“对方有心陷害，绝不会轻易让人找到证据……贺家主不妨细想一下，最近可有异常之事发生。”
贺意之眉头深锁，沉思了一阵，道：“并无任何异常。”
宫阙坐在上首，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书案，既未结仇也无异常，对方却大费周章加以陷害，看来此事不简单。
“长安君，弟子此次上山来有一事相求。”贺意之神色严肃，语气十分诚恳。
“贺家主请讲。”
“人世无常祸福难料，若有朝一日天心境真遭逢大难，恳请长安君保我门下弟子性命。”
“事情并未到这一步，贺家主不必如此悲观。”
“前车覆，后车戒，为保族人性命，弟子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贺家主放心，本君自当尽力。”
“多谢长安君。”贺意之站起来，双手抱拳，又行了一个大礼。
“对了，听闻长安君与临州白家的小姐定了亲，实在是可喜可贺。”
贺意之想起与贺殷一起回天心境那个姑娘，也姓白，临州人氏，心下不免好奇起来：“敢问与长安君定亲的白家姑娘芳名？”
宫阙没料到他突然问起这个，便笑道：“都是三百年前家父家母在世时定下的婚事，听凌云君说，定的是白家七小姐，闺名白苏。”
果然是她！这白家在仙门之中也是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从前是何等风光，如今虽然没落了不少，到底也是大家族。
“说来也巧，这白七小姐现下正在舍下做客。”贺意之道。
“哦？贺家主认得她？”宫阙有些惊讶，语气却极平淡。
“弟子之前也不认得，是犬子贺殷结识了白姑娘，便请白姑娘去了天心境。”
“原来如此……”宫阙想起那夜在柳家庄与她相遇，他原以为她已经回临州去了。
“白家是世家名门，白苏姑娘更是品貌双全，与长安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等到大喜之日弟子定要来讨一杯喜酒喝。”
宫阙薄唇一挑并未答话，似画笔勾勒的双眸泛着微波，犹如一江春水，清澈透亮。
“贺家主远道而来，不如在山上小住几日，晚些时候让吟渊带贺家主四处转转，眼下虽快入冬，栖梧山的景致却是别处不能比的。”
“多谢长安君美意……只是弟子还有要事在身，不敢耽搁太久，明日便要下山去。”
“既然如此本君就不多留了……吟渊，领贺家主去客房休息。”
“是，贺家主请。”
“弟子告退。”贺意之再行了个礼，跟着吟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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