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寒浞来归

漫长的岁月中，霓裳有时候也会抱怨，既然寒浞并没有轮回，为什么他一直不来寻找自己，难道他忘记了曾经执手许诺的誓言，那些忠贞的海誓山盟？

        那个神灵明明托梦给她，寒浞还在人世，她说他们终有一日还能再相见。难道一切的梦都是虚幻，即便神灵的话也当不得真？

        只是她愿意去相信，寒浞还活着，等着她，千年，万年，痴心不改，赤心不变，像宫前的桂花树，伐而不断。

        ……

        后羿征伐常寒二族之时，寒浞被他的父亲强行带走，没有来得及和霓裳道别，之后他并没有回返寒族部落，更没有上战场，他被父王派人秘密护送到东海的一个孤岛之上，逃避战乱。

        那些时日，他一边在惊惶中度过，一边思念着匆匆别离的霓裳。如此经过数月折磨，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返回大陆去寻到霓裳。一日黑夜，他偷偷独自坐上了一条木船，飘摇西归。大海茫茫，他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一介书生又无操桨之力，只不过两三日就苦不堪言，辨别不出回去的航向。无奈之下，他只能任由小船随风漂泊。

        半月之后，粮尽水绝，他已经饿了四五天之久，他感觉自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他甚至幻觉到牛头马面来牵引自己的魂魄，在地狱中经历滚滚的刀山、滚滚的火海，死亡是如此的近，近得他无法抗拒，无法呼吸……

        就在幻觉即将消失的时候，模模糊糊中他感觉身周出现一片光明，像太阳一样温暖，像月亮一样皎洁。之后，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醒来时，是在一个陌生的洞府之中，几位仙童围在他的身边。一个仙童见他醒来，立即兴高采烈地唤来自己的师傅。

        这位仙人话语和善，谈吐风雅，虽然无法看清她的真实面目，但是寒浞敢肯定她一定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仙人留寒浞在洞府中随她修行，并告诉他霓裳还活着，也有成仙的机缘，只是如今时候未到，两人还无法见面，只要寒浞修成正果，两人还有重逢的机会。寒浞无奈之下只能放下寻找霓裳的念头，认认真真随同仙人修行，以期早日与她再会。

        修行不知年月，斗转星移，道成之时，已经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师傅告诉他霓裳已经是月宫宫主，受封太阴星君，若想重逢，寒浞只能到天庭任个一官半职。

        师傅果然托人在天庭为寒浞找了个差事，官职竟然不小，乃是堂堂天蓬大元帅，手下掌管着八万天河水军。

        那时节，霓裳奔月的故事在人神两界广泛流传，已经演变成了神话，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霓裳乃是星君之尊，寻常神兵天将难得相见，只是听闻她美貌异常，私下里常常议论。寒浞久在天河，听水军们议论多了，对霓裳更是日日夜夜悬念，恨不得立刻去往月宫辨别真假。如此又是千日万天，人间已是万载千年。

        五百年前，天生地养的美猴王孙悟空大闹天宫，搅得天庭天翻地覆，众仙都奈何不得他，后来玉帝请来西天佛祖，如来没有与悟空正面为敌，行使狡计才将大圣收压在五行山下。玉帝为答谢佛祖平乱，设“安天大会”酬谢如来，寒浞被列席在宴上陪酒。

        入席之时，如来竟然回首对寒浞微微一笑。寒浞不解其意，只是觉得他的笑容很怪异。直到后来他被观音点化，护送唐僧去往西天取经，他方才明白如来老儿那时就算到自己该入他释门。

        降伏了孙悟空这石猴，仙佛甚欢，宴会之上，觥筹交错，众仙酩酊。趁着仙神俱醉之机，寒浞再也无法等待，装作醉酒，晃晃悠悠出了大殿，潜往月宫要查个明明白白。

        那日，霓裳正在窗下赏花，蝴蝶兰瓣瓣片片，双双对对，姹紫嫣红，煞是迷人，看得她如痴如醉，只盼自身也化作一朵兰花，省得日日相思煎熬。

        正在迷醉中，霓裳心中忽有数头小鹿乱撞，没来由慌乱起来，她匆匆忙忙步出门楣，穿过回廊，及至宫门，大门忽然轻轻被推开……

        站在门外的男子虽然多了几多风尘，少了几多青涩，但是她一眼就认出他正是自己思念了万万千千岁月的薄情郎，他英秀的脸庞上依旧那么风情，他深情的眼眸中还是那么富有诗意。

        两人你望我，我望你，千言万语，尽在喉中，不知从何说起。霓裳日夜的抱怨之心，也在他温柔的眼眸中化作乌有。

        两人情意绵绵，相思浓浓，哪顾得其他，都被吴刚看在眼中。那吴刚本是玉帝的眼线，见两人如此情景，不言自明，当即传信于玉帝。

        霓裳珠泪盈盈，正要开口，一群天使凶神恶煞而来，不由分说，直接拷住寒浞，推搡出月宫。可怜两人还未及诉起离别之苦，相思之情，玉帝派来的巡查使就将寒浞押入天牢，一顿严刑拷打。安天大会完毕后，如来一走，玉帝即刻把寒浞贬下凡间。

        别时容易相见难，千万载的等待只换来片刻的对视，没有言语，没有温存，只有他被押走时频频回首的背影，和流连不舍的眼神，和当初分别时候相仿，又大不相同。那遥远的曾经，他连背影都没有留下，只有那达达的马蹄，渐行渐远，了无痕。

        广寒宫外，唯有一树桂花飘飘洒洒，吴刚伐木之声嘈嘈切切。霓裳入主月宫以来第一次发了怒，衣袂飘起，手指掐诀，凭空勾出吴刚的一魄，痛得吴刚以头抢树，倒栽跟头。

        霓裳怒道：“你既然在我月宫之上，就是我月宫之人，今日所作所为，真是吃里扒外，我怎能容你！今天我暂且取你一魄，以做惩戒，若有下次，定斩不饶！”

        吴刚一个劲讨饶，霓裳狠心不理，将吴刚之魄化作一只白兔，罚在药室中日日夜夜捣药。

        寒浞被贬凡间，下落不明，两人又一次别离。上一次离别已是无尽的岁月，这一次还能再会吗？是夜，霓裳准备吞药了断残生，那位不知名的神灵又给她托梦：此次别离，不会长久。

        既然这位神灵前一次的托梦已经成真，霓裳细思一夜，还是选择了等待，千万年都等过来了，还怕再等吗？

        不能等待，只是还未深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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