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战争的孤岛上2
那夜，直至边一丝红日喷薄欲出，两人再没说过话。
隔着一丛篝火，阿斯兰听了一夜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感觉自己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睡。脑子里一会儿是金发少女冷静的眼神，一会儿是基拉颤抖的声音……战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他为扎夫特为plant而战、赢得胜利与荣誉难道是错的吗？
迷迷糊糊间，他梦见了自己12岁那年。
翠绿的机械鸟从自己手上跳到基拉手里，话语淹没在风中：“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回到plant，家乡的景致比自己走前变了许多，道路扩宽、绿植满目、公共设施齐全，市中心还建起了比赫里波利斯和哥白尼更豪华更有科技感的商业区。
他与母亲安顿好后便去克莱因宅拜访，拉克丝的玻璃花房里不知何时养了鸟儿，叽叽喳喳叫得悦耳。
“我……打算去1月亚努阿里乌斯，或者9月赛普汤贝尔，研究微细工程或人工智能工程。”他听见自己这样说道，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轻松……和期待。
“卡纳巴博士很快就要成为最高评议员了吧？我得赶紧拜到她门下学习才行，等成为最高评议员，博士就没那么多时间放在研究上了。”
他听见拉克丝似乎说了什么，梦中的自己犹豫地回答道：“母亲是支持我的啦，其实回来后我还没见过父亲一面，如果父亲……那就以父亲的意愿为先吧。”
“毕竟父亲是议长，我是议长之子，面对战争，不可能不做出表率。”
下一秒，金发少女的脸又与拉克丝的脸重叠在一起，口型几乎一致地在对他说着什么：“那你的意志呢……”
梦中花房温室里的鸟叫声越来越大，他都快听不清她们的声音了，而且这些鸟也未免叫得太规律了些……阿斯兰在睡意朦胧中皱眉想着，随后猛然惊醒——那不是鸟叫声，是电子声。
篝火已经烧尽，火堆对面只剩下一张行军毯，金发少女不见踪影。阿斯兰顾不得那么多，他拔腿跑向圣盾，一头扎进驾驶舱。那是通讯机截到电波时发出的报告声，他赶紧打开通讯开关。
“……斯……阿斯兰……听得……回答……”
噪声很重，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声。
“是尼高尔吗？”阿斯兰不断调整波频，对着通讯器喊道，尼高尔的声音立刻传了回来。
“阿斯兰！太好了，我马上从电波搜寻你的位置——”
“怎么了？”
少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阿斯兰猛地回过头，发现刚才不见踪影的家伙正一点都不见外地攀在圣盾驾驶舱口往里探头探脑。
“通讯恢复了……不，等等！你怎么上来的！”
阿斯兰紧张地想把金发少女推出去，又怕她摔着，转念一想她昨天早进过驾驶舱该看该搞的都弄完了，于是更觉焦头烂额。
“你……你刚去干什么了，怎么没看到你……”
“晨练去了呗，还不给我散个步啊。”见他还遮遮掩掩，卡嘉莉不满道：“喂，遮遮掩掩的干嘛，还有什么我没看过的吗？！难道你椅子底下还塞了成人杂志？那就分享一下嘛……”
“啊！？什么分享……”阿斯兰头一回感觉自己脸都要绿了，颇有几分气急败坏：“你在说什么啊？！谁会干这种事！是通讯恢复了我这边的救援来了！”
卡嘉莉不满的神情立刻变为“顿感无趣”，翻了个白眼：“嘁，行吧。没别的了？”
“你……！”阿斯兰觉得这人只凭表情就能把自己气死，认命道：“小岛另一边也有东西来了。你不是在那儿投了声纳浮标吗？声纳显示有物体接近。”
卡嘉莉暗自松了口气，表面上仍是八风不动的样子：“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说完她转过身，从蹲姿的圣盾驾驶舱口攀着舱门一荡，人就挂在了平举的盾上，再松手落下，从圣盾的膝上借力，跳回沙地里。
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阿斯兰看了无奈地想道：难怪自己昨天会被一个自然人，还是女孩子打败……虽然是偷袭。
他也跟着下去——踩着升降绳梯：“我得把这玩意儿藏起来才行。”
阿斯兰这么说，却见金发少女“嗯？”了一声，歪过头挑眉看他。
阿斯兰酝酿了一下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因为……你那边的人要是看到它，或者我们两边相遇了……”
这句话重新提起了他们分处的立场，卡嘉莉也感到无奈：“嘛……遇见了确实有可能开战呢，而且还打不过。啧，还是我们自己造出来的东西呢。”
阿斯兰又感到有些难堪脸热，但卡嘉莉无所谓道：“那我就先去那边好了，先找地方躲起来。”
说完她抬起头，朝圣盾看了一眼，再度重新面向阿斯兰。
“那……”
阿斯兰有种大梦初醒的错觉，仿佛昨晚的梦直到现在才结束。原本属于不同世界、针锋相对的人，竟围着篝火和平地度过了一晚。等清晨来临，他们又要各自回到原本所属的世界里去。
——这算什么？灰姑娘？还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卡嘉莉右手点了点额角，朝他比了个帅气的手势，随即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阿斯兰都快被自己气笑了，这家伙跟童话故事根本不沾边好吧。她乍一看很厉害，其实……好吧确实也挺厉害，而且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嘴还毒，翻个白眼就能气死人，自己的同辈中哪有这种丝毫不顾形象的家伙……
突然间，阿斯兰猛然想起什么，他冲着少女离去的身影喊道：“喂——”
听见他的呼声，少女转过身来。
“——你真的不是地球军吧？”
“不——是！你是脑子不好使吗都说了那么多遍——”
她扯开喉咙高声喊道，语气还是那么不耐烦……果然不可能是地球军吧。
既然她不是敌人……
“——我叫阿斯兰！你呢？”
金发少女吃惊地回过头，阿斯兰还站在那里，逆着晨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卡嘉莉没忍住噗地笑了，喊道：“阿斯兰·萨拉！议长家的贵公子！我早就知道啦——你覆写的os系统里有你的名字！”
“诶？”阿斯兰惊了一下，然后立马开始懊恼，脸热得让他几乎想把头埋进沙子里，像某种地球才有的鸟类一样。
那边金发少女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叫卡嘉莉——！”
阿斯兰抬起头，只见她回答完，挥了挥手，爽快地转身朝另一头走去。
阿斯兰目送她离开，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卡嘉利，是吗……
彷佛不让自己忘记似的，阿斯兰在心里再一次默念这个名字。
“姐，真的很痛啊……而且我的队长机什么时候才能修好？不是说24小时一定修完么？”
蜜纳在吉纳前面健步如飞地走着，进了格纳库，工程师冷着脸递给她一张光屏。
蜜纳顾不得工程师的冷脸，迅速翻阅资料——村雨ms形态os开发受阻，目前只有调整者能相对流畅地操作村雨在ma与ms间转换，而且转换速度比他们搜集到的圣盾驾驶员的战中转换速度慢了不止一点半点。如果单纯只用ms形态作战，那更是连异端m1都不如，动作太慢了！
吉纳在一旁百般聊赖，望见格纳库里自己的队长机还没修好，不满道：“喂！就不能动作快点吗？我还赶着去找圣盾复仇呢！”他动了动自己被包起来的右臂，嘶了声：“真痛啊……”
没人理他，蜜纳微笑着对工程师问道：“请问是否能请到曙光社的核心开发工程师呢？毕竟这也是奥布未来的力量，没有普适的os应用起来会很麻烦……”
“曙光社的核心工程师？您想多了，阿斯哈代表并不承认您的部队。”这位工程师……同时也是卡嘉莉的朋友，开发异端m1时的工程师之一，早没了半个月前那张哀伤的脸，现在对蜜纳只有冷淡和讽刺：“哦，忘了跟您说，我也要回曙光社了，调令已经发至您的邮箱，请您查看。”
全然是通知的语气！根本不在意她的命令！
蜜纳忍了，拿出最诚恳的表情：“就不能再留半个月吗？村雨的开发真的很需要您这样的人才……”
她还没说完，吉纳便插嘴道：“姐，他不过是个自然人，我们用我们萨哈克家的调整者工程师不就好了？调整者哪会像自然人这样拖拖拉拉什么都做不好……”
蜜纳愣了，那位为蜜纳和她的小队尽心尽力这么长时间几乎独立开发出村雨maos的“拖拖拉拉什么都做不好的”工程师也气红了脸，愤怒转身离去：“那吉纳先生您就请萨哈克家的调整者来做吧！我一介自然人还真是拖累了您！”
吉纳不屑道：“你自己知道就好。自然人就要看清自己的位置，别整天把自己当个人物。”
闻言，工程师离开的脚步不仅没有变快，反而停住了，他转过身，冷冷地对蜜纳说：“我建议您还是先看看刚才的新闻吧，村雨的开发不急于一时。再见。”
“蛤——？”吉纳拖长了声音还想嘲讽，随即被蜜纳低声打断：“闭嘴！别再捣乱了！”
“啧……”
蜜纳赶紧打开自己的终端，新闻不等她去查就跳了出来——奥布的希望、阿斯哈代表之女，卡嘉莉·尤拉·阿斯哈时隔近一月后显身欧罗法图机场。
新闻是个视频，不仅记者声音激动，她身后也人潮汹涌：“现在是2月23日上午8点58分，卡嘉莉大人消失了一个月后终于现身首都机场，可以看到，她身边还有数名卫官随行……”
镜头拉近，从昨天就不见踪影的奇萨卡等人赫然站在卡嘉莉身后！前者穿着休闲，微笑着朝身边被安保拦开的人们挥手，金发依旧灿烂。
记者们蜂拥向前，争先恐后地递长了话筒发问：“您为何消失了将近一个月？”、“关于您在赫里波利斯上受袭的传言是真的吗？”、“请问您对扎夫特与地球军在赫里波利斯上开战的行为怎么看？”、“您认为奥布还有继续维持中立的必要吗？”
前面的问题卡嘉莉都当没听见，继续走，直到最后这一问出来，她回过身，犀利的眼神让那位记者浑身一凛。
“中立是奥布一直以来的政策，今后也将一直坚持下去。”卡嘉莉作为政治家发言时脸上自信的神情十分令人信服，“至于我前段时间去做什么了……”
记者们和其他人同时安静下来，偌大的广场竟然落针可闻。
卡嘉莉笑了：“我也不想像明星似的说句无可奉告便走掉，毕竟也不是什么八卦。”
不少记者表情都是一松。
“我只能说，我是为了奥布的和平而暂时消失了一阵，赫里波利斯我也去过，也见了目前大家都十分关注的plant与地球联合的重要人物。我以阿斯哈之名向大家保证，请大家放心，奥布的和平生活将会继续。”
视频中的少女朝摄像机比了个帅气的手势，在卫官的簇拥下进入有阿斯哈标志的汽车，扬长而去。
屏幕外，蜜纳的手用力得差点把终端捏碎。这下阿斯哈家的继承人回来了，阿斯哈家族再次众望所归……且不论她和卡嘉莉的证词谁更能取信首长会，就凭卡嘉莉·阿斯哈一直以来在奥布的人气，阿斯哈家族就不可能被她打倒。
为什么！蜜纳咬紧了牙关，难道只因为自己作为奥布的影子出生，而卡嘉莉天生就活在阳光下？明明自己才是最适合保卫奥布的人，她才是真正意义上地把奥布的荣光刻进了基因里，纯粹的计划的产物，按计划她一定能带领奥布走向辉煌！
可是现在……！
吉纳并没有察觉姐姐的情绪，反而在一旁不敢置信地叫道：“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回得来！”
“姐！”他又去拉扯蜜纳，急切道：“再给我一台村雨，不，我要‘使徒’！我一定能杀了她的！啊……”
吉纳吊在脖子上的右臂刺痛了下，这让他再度想起了战败的耻辱：“还有那个圣盾！村雨太弱了，如果是使徒的话，如果我驾驶的是使徒……”
蜜纳回过头，仿佛是从出生起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自己所谓的弟弟，把吉纳看得一愣，说话都慢了下来。
蜜纳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冷静：吉纳和自己只有控制性别的基因不同，其他基因完全一致，然而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已经落入这般境地了，她的弟弟，她有着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基因的弟弟还是这么不懂事、跋扈、弱小……一点都排不上用场！
“……吉纳。”
“是！”吉纳·萨哈克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站直了。
“村雨小队的开发……恐怕短时间内不会有突破了。在我们萨哈克家与阿斯哈家争出结果前，国防部不会承认我们的行动的。”蜜纳的语气很是温和，甚至称得上耐心。
她的态度让吉纳放松下来，又开始懒散地抱怨：“怎么这样，那首长会又要废话多久啊，真麻烦！就不能快点给个正式编制吗？”
蜜纳微笑道：“这些就交给姐姐和父亲大人吧。刚才我想起来，有另一项重要任务得交给你，让别人去我不放心。”
吉纳精神了：“是什么？要出击吗？”
“很可惜，应该不会到出击的地步，除非有什么意外……”蜜纳从终端上调出一份加密资料，发送至吉纳的终端，“我们家族与阿兹拉艾尔集团的合作也要进入下一阶段。为了让合作更好的展开，我需要你亲自将这份文件送到穆尔塔·阿兹拉艾尔先生手中。”
“噢……”听上去不是个有挑战性的任务，吉纳有些不满，但没敢多嘴。
“地点就在北美，直接去阿兹拉艾尔集团总部就好，机组里会有人带你的。”蜜纳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勉励道：“继续与阿兹拉艾尔集团的合作对萨哈克家乃至奥布都至关重要，姐姐在奥布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蜜纳揽着弟弟的脖子，拉近与他的距离，在他耳旁悄声道：“使徒几乎无法修复，已经半废了。萨哈克家族的工程师正在制作二号机，是使徒的复制体，等你回来，它就是你的专用座机。”
吉纳一个激灵，激动得难以遏制，他站直了用左手行了个军礼，大声道：“我一定完成任务！”
目送弟弟兴冲冲地离开，蜜纳拿出终端开始编辑邮件：收件人：穆尔塔·阿兹拉艾尔盟主。
——关于海市蜃楼系统的应用的详细资料已送出，其中包括一名接受过全方位基因调整的预备实验体，生体cpu项目或许能让后者的基因得到充分表达。这也算是萨哈克家族给阿兹拉艾尔盟主的一点礼物，我们衷心希望合作能够顺利继续。
——期待阿兹拉艾尔盟主的回复，萨哈克家族现任族长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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