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降谷零逐渐意识到了, 另一个自己说的话完全是坑。诸伏景光不仅不会对自己尽一些下属应尽的义务，比如正常的照顾病人，还会几多试探, 让他二十四小时都处于不得休假的心累之中。之前安室透所说的一边勾心斗角，一边享受服务的情况根本不存在。说什么最佳选择，是最差的选择还差不多吧。
虽然也有把诸伏景光变成听话的狗的办法，但降谷零还没有下限低到这种程度。还是稍微显露一点波本的性格，让对方早点警觉逃跑吧。当然在此之前，那位警官能不能把轮椅转圈这段忘掉。降谷零考虑着把对方敲失忆的可能性。
既然决定了不再演戏, 他就不用再保持脑回路有问题的失智形象, 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所以说为什么要互相折磨，他继续当波本直到宫野姐妹都成年, 诸伏景光继续当卧底直到某天被身份暴露然后死掉。降谷零确实不在乎组织有多少卧底，只要不影响他的地位就好，只要对方不作妖, 他完全可以和诸伏景光成为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不知道绿川亮是否有意识到波本的微妙转变，比如再也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欢脱的一面。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别的事情上。他抽空又向降谷零请教了几个问题，得到的都是极具前瞻性的答案，并且都能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应验。更可怕的是降谷零对让人恐惧这件事的精准把控，虽然绿川亮没能亲眼见到他出任务, 但也能想象到面对敌人的波本会有怎样的压迫感。
了解得越多，想要知道的就越多, 就会发现他目前的权限完全不够用。
“怎么了？”某次闲暇的时候，降谷零发现绿川亮一副苦恼的样子。
“没什么事。”绿川亮摇了摇头，“只是最近手机被盗刷了, 还好那个只是一个备用机, 里面并没有存放多少重要的资料, 要是泄露了组织的事务就完蛋了。”
“这样啊……”降谷零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需要我教你些技巧吗？”
“对哦。”绿川亮突然意识到，“波本先生不就是情报方面的专家吗，您一定有很多关于信息保密的方法吧。”
“试一下动态密码怎么样？”降谷零说，“即使一次密码被盗也不会带来多大损失。”
绿川亮为难道：“但我完全没有相关的技术知识，并不知道该如何设置。而且这种应该是需要密码器的吧，如果密码器丢了该怎么办？”
“照你这么说，有什么是不能丢的呢？”降谷零挑了挑眉，“如果你那么害怕丢失，那么指纹和虹膜也是好办法。虽然拿身体的一部分做密码，在这个地下世界也很容易失去这一部分就是了。”
绿川亮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他：“真是没有想到波本先生竟然是这种类型的，我还以为您会更偏向于明文和密钥组成的传统加密方式呢。”毕竟都有暗格这样的东西了。
“说起来波本先生觉得哪种密码最好呢？”
“我说你呀，不会是在试探我吧。”降谷零深深地看着绿川亮，“再教你一件事情吧。在这个组织里，知道越多的人死的越快。我可希望你能活久一点呢。”
“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绿川亮向他道歉。
真是个敏锐到让人觉得麻烦的角色，不过他已经对密码有了点想法了。
虽然绿川亮掩饰得很好，但降谷零有平行世界的诸伏景光作对比，自然知道这家伙十分抗拒给杀人如麻的组织成员做保姆。相比起温柔又细致的诸伏景光，绿川亮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表面功夫，在各种细节上都只是做做样子。
所以当他突然殷勤起来的时候，降谷零是有点惊讶的。
“最近训练内容比较少，所以有点空闲。”绿川亮向他解释，“就在闲暇的时候看了一点关于生活琐事的书。”
他的解释貌似无懈可击，完美塑造了一个能力不足，却想要讨好上司的上进的下属形象。
“哦，那你学会了什么？”降谷零问他。
“学会了很多。”绿川亮给他举例，“比如煮米饭之前要把米洗干净才不会黏连，平时室内要勤开窗通风，睡前可以喝一杯牛奶有助睡眠之类的……”
虽然很有用，但这不是最最基础的生活技巧吗？降谷零无语了，还是早点找机会把这家伙送走吧。
“按我学到的常识来说，现在就是要喝牛奶的时候了。”绿川亮拿出一个便利店袋子，从里面掏出一盒牛奶来。
“……这牛奶还是冰的吧。”降谷零觉得现在的情景荒谬得可笑。
“书上没有提及温度。”绿川亮一本正经道，“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热一下。”
“……不用了，我真的不需要。”降谷零试图拒绝。
“牛奶中含有丰富的钙质，这对您的伤口愈合也有好处。”绿川亮从厨房走出来，将加热后的牛奶杯塞到他手中。
……看来这家伙今天没有看到自己喝牛奶是不会走的。虽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但降谷零还是将牛奶放到了自己的嘴边。
在即将入口的前一秒，他察觉到了什么，放下了杯子。玻璃的底面磕在木质桌板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你往里面加了什么？”降谷零危险地眯起双眼。
“一点白砂糖？”绿川亮无辜道。
“你好像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降谷零缓缓说道，“你是不是在想，一个废了一半手脚的情报人员，不能对你做什么是吗？”
“可这里是我的地盘，你猜你能不能活过十秒。”
两人对视着，室内的空气仿佛凝滞，酝酿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好吧，我承认。”绿川亮慢吞吞地说，“我确实加了一点安眠药。”
“毕竟书上说了喝牛奶助眠不是吗，但我认为这一点色氨酸量是不足以达成效果的。所以我多加了一点料，保证您能睡个好觉。是有什么问题吗？”
降谷零：“……”
“滚吧。”降谷零厌恶地揉了揉眉头，“没有下一次了。”
“那我就先离开了，您早点休息。”绿川亮神色不变，礼貌地向上司告别。
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向大门。关上门的刹那，绿川亮露出了阴沉的表情。
他看得很清楚，波本并没有直接接触到那杯牛奶，那么他判断的依据主要就是嗅觉了。在热牛奶的香气下还能察觉到自己放入的微量药物，波本接受的抗药训练比他想象的还要严格。
他剩下的机会已经不多，这次被揭穿后波本一定会有所警觉，得想一些更隐蔽的方法才是。
在绿川亮看来，波本作为一个伤患过于灵活，这给他减少了不少麻烦。他能用左手自如的使用筷子，微操轮椅在室内移动，连洗澡都可以自己搞定，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唯一欠缺的也就是一些能够改善生活的技巧，比如做饭，整理和打扫之类。
他正思考着，只听浴室的门传来轻微的响动，穿着宽大t恤的降谷零扶着墙挪出，坐到一早放置在浴室门口的轮椅上。
由于不太方便，他只是简单的冲洗了一下。绿川亮看着他没有擦过的发丝淅淅沥沥地向下淌着水，将他的肩膀和后背打湿了一片，连轮椅和地板上都留下了点点水渍。
“我昨天新学了一道菜。”绿川亮对他说，“想着今天就可以试验一下了，希望能讨波本先生喜欢。”
“那我就期待一下吧。”降谷零毫无期待感地说道。
降谷零看着眼前的碗，虽然摆盘精致，但这确实就是一碗茶泡饭没错。不愧是诸伏警官，每天都有糊弄的新技巧。
绿川亮向他介绍：“虽然传统的茶泡饭都是热茶冷饭，但我看今天气温有点高，所以把茶水换成了冷茶，还加了一点冰块。”
降谷零没有理会对方在说些什么，他拿勺子搅动了一下碗中的米粒，凭借多年的经验确定了这碗饭没有加料，才放心的吃下了第一口。
“怎么样？”绿川亮问他。
“……还不赖。”
是他认识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后他做的最正常的一顿，看来是难得走了点心。不，以对方的厨艺水平来看，那堆垃圾桶内的焦炭才是用心产物，这碗茶泡饭属于是走神之后发挥失常的料理才是。
“您能满意就再好不过了。”得到上司的肯定，绿川亮松了一口气。他看降谷零吃得投入，环顾了一下房间，思考了几秒，打开餐厅的一扇窗。徐徐的清风穿过窗户，给两人带来丝丝凉意。
“你在干什么？”降谷零问。
“开窗通风。”绿川亮回答，“据说有利于身体健康。需要再来一碗吗？”
降谷零回忆了一下前几天的地狱伙食，点了点头。
降谷零觉得自己坠入了深海。
那是阳光不能抵达的地方，所以眼前是一片黑暗。随着深度的增加，水温渐渐降低，彻骨的寒冷拥抱全身。水压让他的鼓膜发痛，呼吸的不畅使他张开了嘴。
他从梦中惊醒，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他尝试着支撑起身体，却意识到自己浑身无力，每根骨头都在抗议，太阳穴的神经突突地跳动着，眼前一片模糊。
自己是有多久没发热过了，脑内混沌一片的降谷零拨通了一个电话。
“三十九度七。”绿川亮读着手中的温度计，“波本先生确定不要找医生吗？”
“……药带来了吗？”砂纸般粗糙的嗓音从降谷零的口中发出，带来一阵喉咙的疼痛。
绿川亮指了指放在他床头柜上的两粒药片和一杯温水。
服药过后的降谷零越发觉得头脑昏沉，他闭上眼睛，感觉到绿川亮正在为他掖好被角。然后有两根手指伸来，扒开了他的眼皮，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道强烈的白光。
“不好意思波本先生，但您的体温太高了，我得看一下瞳孔的情况。”绿川亮的声音一如即往的温和。
黑暗的房间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诸伏景光正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呼吸急促的降谷零，眼底是一片对于敌人的漠然。
“我今晚会一直在外面守着的，您需要就叫我吧。”绿川亮看了看房间，为他关闭了显示着二十二度的空调，轻轻带上了门。
指纹和虹膜的信息都采集到手了。
他来到书房，黑暗的房间内没有红色光点。如同这段时间观察的一样，波本并没有在书房安装监控设备。他戴上手套，轻轻打开波本告诉他的那个暗格，找到了那个之前匆匆一瞥的密码器。
电脑荧幕的光打在绿川亮的脸上，使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可捉摸。他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桌面上跳转出一个又一个窗口，重重密钥被解开，组织的资料库慢慢呈现在他眼前。
随着最后一道生物信息被输入，画面上跳出了认证通过的字样。
波本作为多年的组织成员，情报组的第一人，他拥有的权限可能已仅次于朗姆。虽然绿川亮的初衷是获取更多关于波本的资料，但面对着如此庞大而珍贵的数据库，他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更重要的部分。
他打开关于日本公安的那部分文件，迅速而高效地翻阅着，组织对公安的了解程度超过了他的想象。如此细致的内部资料让绿川亮想到了一种可能：公安中有组织的卧底存在。
他加快滑动鼠标滚轮，一行行或大或小的字体从他眼前掠过，最终一行小字印在了他的眼底。
【卧底名单】
找到了。
他正要往下看，只觉后脑抵上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你在干什么？”在他背后，举着枪的波本用前所未有的危险目光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即将处理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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