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天生的帝王
陌惊弦深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之道，谢长风既然答应了出山做他的谋士，那么他必定会竭尽全力辅佐他，为他出谋划策。
但是他见过陌微凉对待谢长风的态度，并非是毫无保留的。
他能够信任谢长风，也希望她能够相信他的判断。
他看着她道：“想要探明那些人的来历虽然并不只有询问谢先生一途，但却是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
她懂。
“哥哥安排就是，我只等一个结果。”
他颔首：“那便令人速速将画像递给谢先生一观。”
陌十九领命。
陌微凉提醒他：“宁妃不管出于什么缘由，能够让整个西山别苑的守卫无视她自由出入，都不是易于之辈，还需要派人多加注意此人，以防万一。”
陌惊弦正有此意，叫来陌十七，安排一支暗卫留在西山，时刻关注宁妃的动向。
处理完宁妃之事，他才有机会跟她说起陛见的情况。
“我将西宛腹地同样遭遇旱灾之事告知了陛下，提醒陛下西宛即便要割地求和，割出来的城池只怕早已成为一片焦土，到时候估计还得大凌费时费力、出人出钱去安顿百姓。”
可是嘉平帝不知道是病得迷糊了还是因为什么，并没有就此发表任何意见，听得直点头，却只听不说。
似乎完全不往心里去。
他不经意间接触了嘉平帝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那里面只剩下一片冷漠。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恍然察觉到嘉平帝放任灾情肆虐的真实意图。
这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一代帝王，不思为家国谋太平，不思为百姓谋福祉，屡屡摆弄权术谋求一己之私利，肆意构陷护国良将，对忠臣赶尽杀绝。
如今连百姓都不放过！
陌惊弦很奇怪，难道他就不怕后世史书口诛笔伐吗？
陌微凉看出他的不解，淡淡道：“这就是陛下厉害之处，这就是陛下稳坐皇位四十余年不动如山的缘故。”
“自古明君皆满腔抱负欲为天下开太平，为苍生谋福祉，求的是一个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君在上，文臣死谏武将死战，各司其职百废待兴。可咱们这位陛下不是。”
嘉平帝原本是先帝膝下一个寂寂无名的庶子，先帝揭竿而起，先帝嫡子秦王、燕王都跟着出来打天下，战功赫赫，威名远播。
那个时候谁知道嘉平帝是谁啊！
可偏偏最终就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登上了帝位，摇身一变，成为这个大凌最尊贵的人。
而秦王燕王则沦为造反的逆贼，被坑杀在封地，至今也没有人敢去为他们收敛尸骨。
嘉平帝怎么登基的，朝臣们难道不清楚吗？
正好相反，当年的朝中重臣基本人人心里有数。
可是为何他们没有振臂一呼，以死相谏怒斥嘉平帝其身不正德不配位不堪称帝？
归根到底还是人的私心作祟。
秦王也好燕王也罢，都是军中出身，对武将天然有所偏向，再加上一个功高盖主的陌无疆为他们保驾护航，若是让他们其中之一登基，这朝堂哪里还有文臣们的地位？
且主强则臣弱。
秦王燕王都是强势之人，他们为君为帝，朝臣必然要让出手中权柄避其锋芒，在这样的帝王手下哪里比得上在一个没什么本事，必须依赖朝臣的弱势天子底下来得舒适呢？
可惜的是，以石太师为首的那一干朝廷重臣最终还是看走了眼。
嘉平帝所有的软弱无能都是装出来的。
这位才是天生的帝王之才，玩弄权术得心应手，敢直接坑杀自己的兄弟，构陷镇南侯收拢镇南侯手上兵权，逼得陌无疆假死以自保，逼迫青州谢氏主动退出朝堂！
偏生在这么多事情之后还能够借助帝王平衡之道全身而退，将整个朝堂牢牢攥在手中！
心性决绝手段狠戾，又不惧怕史书后世如何评论，他根本没有任何缺点！
“哥哥想必已经从爷爷那里得知了陛下登基的始末，这些想来不必我多言。只求哥哥在对上陛下之时，无论如何千万打起十二分精神，切不可有丝毫懈怠轻视。”
比起直接对上嘉平帝，她其实更希望陌惊弦能够再缓一缓，等到嘉平帝大行之后再谋大业。
诚王寂竞彦可比嘉平帝好对付多了。
如今自按兵不动，静待良机为上。
只不过这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她不希望用自己的想法束缚住他。
她只能再三叮嘱他小心再小心！
不要落入了嘉平帝的圈套里。
陌惊弦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着想，但是如果按照她所说的前世轨迹行事，虽然能够避开危险，让成功的把握更添几分。
可若是让她重走前世的老路，会不会那所谓的命运又会如期而至，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再次发生他无法挽回之事？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愿意冒险。
他宁可自己承担一切风险，也不愿意让她重蹈覆辙。
只要一想到数月之前她就在他眼前，失去知觉，如同娇艳的花朵抵不过岁月的磋磨般，黯然凋零。
他的心底就涌上一股无法忍受的痛苦。
然后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接近他，讨好他，甚至对他坦陈一切，处处为他谋划只为了替他达成所愿。
好奇、自得、痛惜、悔恨，百味杂陈。
他已经弄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他心怀野望不假，但若是如此野望必须要用她的命运来交换，那么他宁可不要！
他伸手握住挂在腰间玉石，入手温润宛若女子的肌肤。
他道：“妹妹放心，我心里有数。”
陌微凉：……突然那么撩人是怎么回事？
陌惊弦是来接她回京的，他来的时候着急，是直接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回去的时候倒不必这么着急。
秀嬷嬷等人在后面慢腾腾地坐着马车，陌惊弦就带着陌微凉，一人一匹马，先跑下了山。
去山下那个农庄上给自己加一餐。
陌微凉上次吃过农庄小院里的兔子肉，被陌惊弦一说就又有些口水泛滥了，迫不及待地一马当先，朝记忆中的小院而去。
她的骑术极好，他是见识过的，倒是不担心她骑快马会出什么事情。
他便紧紧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身男装，长发高高梳起，随着马蹄翻飞起跃而甩动，不由又想起之前在猎场看见的那一幕。
白马红衣，枪挑烈焰，墨发如瀑……
他心里燥热，一鞭子用力抽在马身上，马儿吃痛奋起扬蹄，一下子就超过了前边的陌微凉，扬长而去！
她还以为他是要跟自己赛马呢，高兴地喊了一声：“哥哥！”
快马加鞭追赶上前！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在山间疾驰而过，隐隐还伴有悦耳的笑声，山间百姓偶尔遇见了，只当是哪家的小公子一时兴起在赛马，却都没有发现陌惊弦满头大汗神情狼狈，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陌惊弦逃难似的赶到农家小院外，跳下马来，将缰绳扔给候在那里的暗卫，匆匆丢下一句“备水”，就一头扎进净房里。
陌微凉到的时候已经不见他的踪影了，她忍不住问道：“哥哥呢？”
暗卫答道：“主子方才让备水，如今应该是在沐浴。”
她抱怨道：“哥哥什么时候这么爱干净了？”
昨儿个不是才沐浴过，今天只不过是跑了一阵马，又要沐浴？
算了！
她不管了：“上次吃的红烧兔肉很不错，听闻还有麻辣味的？”
“是，昨天主子来的时候就吩咐了，厨房里已经炖上了，县主现在可要用膳，还是等一等主子？”
看在他昨天就吩咐好了的份上，“那就等一等哥哥吧。”
她把缰绳扔给暗卫，背着小手走进了院子。
谁知，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门后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她吓了一跳，差点飞起一脚将人给踹飞出去，但是那人脑袋上的短毛茬子让她顿了一顿：“这是，卫十一救回来的那个小沙弥？”
暗卫也吓了一跳，连忙上来将小沙弥给抱起来：“县主恕罪！这个小沙弥此前被吓坏了，一直都有些神志不清，属下看护不当冒犯了县主，还请县主责罚！”
陌微凉看着被暗卫抱走的小沙弥，他安安静静地被抱着，整个人都有些木木呆呆的，一双大眼睛朦朦胧胧的，被人盯着看也不觉得害怕，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好奇：“没有从他身上问出什么来吗？”
“属下无能，他神志不清实在问不了话。”
小沙弥年纪本来就小，又近距离见识过相国寺的惨状，被吓傻了也是正常的。
陌微凉虽然觉得人的意志力没有那么脆弱，但是在面对小孩子的时候她还是多了几分包容：“找人给他看过吗，不能治好吗？”
“乔大夫看过的，说是他年纪太小了，此前又撞到了头，这才这般严重。不过乔大夫给开了药方，如今属下每天都按时给他喝药，他现在倒是比之前好上一些了。将养一段时间，兴许能够恢复清醒也不一定。”
但也只是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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