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回家
将英国公送到家之后，陌惊弦匆匆赶回镇国公府，对着迎上来的卫十五问：“县主呢？”
“县主在别夏斋那儿……”
他还没有说完，陌惊弦就迈开大步走过去了。
心里翻涌着一个念头：他出来得早，也许她还在休息。
陌惊弦想着有月说的，她让他回来了，就去叫她。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里面的小小暧昧都被好好掩藏起来了，卫十一等人自然不会提醒他。
他原本也没往深处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临近了，他的心跳得就越快。
在那急如擂鼓的心跳声中，他也隐约觉得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可是哪里不对劲，他又想不明白。
别夏斋越来越近，他的脚步却突兀地顿了一下。
他从来不喜欢自己产生太过复杂的情绪，那会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
因而他总是会不自觉地避开一些可能会让他情绪复杂的人和事，除了陌微凉。
那个小姑娘是他明明很不高兴，也想要继续靠近的人。
此刻他的心情就很奇怪，复杂得如同一嘴里吃了太多不同口味的糕点，虽然味道都不错，但是搅和在一起又有些奇怪。
含在嘴里有些费劲，咽下去也不是很舒畅。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还是想见她。
他又重新迈开脚步。
陌微凉正带着人在院子里烤橘子吃。
橘子是嘉平帝赏赐的，特意从淮州加急送到御京里，除了陌微凉，也就周王几个，还有六部尚书品秩以上的重臣才有赏赐。
毕竟今年雨水比往年少，橘子收成也收到了影响。
除了橘子，还有桃子、柿子、杏儿、琵琶、龙眼、梨、葡萄等等，大多都是南边儿特意培植，用于进贡的。
有月没有吃过烤橘子，或者说她连水果都吃得少，第一次见橘子也能烤着吃，很是新奇。
也就没把陌微凉在床上翻腾着睡不着，也不好意思真的等陌惊弦回来叫她的小心思看在眼里。
一心扑在小泥炉上：“这烤橘子是什么味道啊？”
陌微凉也很难形容：“等会儿你第一个尝一尝便知道了。”
各种味道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她自己倒是蛮喜欢这个味道。
有雨就不怎么喜欢吃烤橘子：“你要是喜欢吃，就多吃一点儿，这烤过的橘子皮也算是一味药，有理气、除燥、利湿、化痰、止咳、健脾健胃之功效。”
有月不喜欢药味：“那会不会苦啊？”
“有一点儿吧，不喜欢可以不吃皮，只吃那果肉就是。”
除了陌微凉面前这一个小炉子，院子里还支了好几个炭盆，上面架了铁线网子，其他的小丫头们也围着炭盆烤东西吃。
陌微凉给她们分了几碟子果子，但是这金贵的鲜果她们可舍不得这样烤着吃。
她们烤甜枣儿，烤山药，烤茄子豆子，柿子笋子她们也不放过。
还用支了个蒸笼，用纤竹编了一个个小小的篓子，里面铺上荷叶，塞进五色糯米，放到蒸笼里面蒸熟了吃。
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烤肉吃，也不能喝酒。
陌微凉端起一杯拌了蜂蜜的热牛乳，想象着这是大凌最名贵的酒，然后一口给闷了。
有霞便又给她续了一杯：“县主原先不爱喝这牛乳羊乳的，觉得味道腥膻，难以下咽，如今倒是喜爱上了。”
陌微凉心想，那可不，你家县主上辈子，喝了这玩意儿得有十年吧。
原先不喜欢的东西，喝了那么多年，也喝习惯了。
她看见那边，小椿手脚拘束地躲在一边儿，明明眼睛里直勾勾地盯着炭盆上各色吃的，但就是不敢放开了吃。
都是别人示意她可以吃了，她才慢一拍，等其他人都拿了吃的了，她才捡最后的吃了。
陌微凉就冲她招手：“小椿儿，你过来。”
小椿听见她喊，连忙咽下嘴里的吃食，两只手往自己身上使劲蹭了蹭，小跑着过来了：“县主，县主有什么，吩咐。”
小椿在镇国公府待的时间也没几天，干的是洒扫的活儿，这个活是她干惯了的，没有什么难的。
又有有晴有雪她们四个暗地里关照她，其他小丫头也不敢欺负她，她每天就本本分分地干完自己的活儿，也不往陌微凉身边凑，倒是也算融入了丫鬟们的圈子。
只是对其他人而言这十分寻常的日子，确是小椿这些年过得最好的日子了。
每天有新鲜好吃的饭食吃，有合身暖和的衣服穿，只需要听话干活就行，又没人打她骂她，更没有把她关在柴房里，也不会有人往她的被子上浇水。
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主子看见她了，不但没有嫌弃，还会对她笑。
遇到主子在吃什么点心了，主子也会赏她一块儿。
听屋子里的其他丫头说，这样的点心在外面，要卖十几两银子一小块儿呢！
同屋的小丫头一开始想要欺负她，被秀嬷嬷撞见了，狠狠地罚了一顿，之后就再没人敢欺负她了。
她能隐约感觉到，主子好像是对她有关照的，这样的关照让她不至于受欺负，但也不足以让她被嫉妒。
她性子敏感，很能体会到谁是真心待她好，谁不是真心的。
主子就是那个真心待她好的。
陌微凉看她在自己面前站成了一个木头桩子，忍不住想笑：“你紧张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小椿红着脸低下了头：主子真好看！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陌微凉指着那边烫好的牛乳：“你把这个拿过去，大家分了吃吧，仔细茶喝多了难受。”
小椿连忙点头，抱着盛牛乳的壶回去了。
有月小声道：“呀，主子待她可真好！”
有霞又给陌微凉另外再温一壶，心里想着：县主要对一个人好呀，那是真的好，不仅把什么都给出去了，还要为那人好好考量一番。
单独赏小椿，怕是其他人心里不舒服，会故意为难她。
偏偏叫她把赏赐拿回去分，分到的人都得领她的情。
大家都看得明白，不明白的估计只有小椿自己。
陌微凉拿杏儿砸她：“我对你不好吗，当着我的面便这般拈酸吃醋，你这个小女子真是难讨好！”
有月觉得自己被调戏了：“属下还没学会拈酸吃醋呢！”
“不是拈酸吃醋是什么，莫非是打情骂俏，欲拒还迎？”
有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陌惊弦便是此时来的。
他在院子外边就听见了她的声音，一时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
他一整夜都在忐忑，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去唤她起身。
远远见到别夏斋这一片欢声笑语，他便知道自己白忐忑了。
果然是个惯会骗人的小骗子！
近了，又听到她没个正形地逗趣有月，他就有些牙痒痒。
呵，哄得他早早回来了，自己却搁这儿玩耍嬉戏，好不快活。
他抬脚迈进了她的院子。
见到他，小丫头们的欢笑声为之一静。
有雪四人打头，领着一院子的小丫头站起来给他行礼：“奴婢给国公爷请安。”
只有陌微凉坐在小炉子边上，笑靥如花：“哥哥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有月看着他进来，心里却有些打鼓，连忙狗腿地把小杌子拿袖子擦了擦，摆在陌微凉身边：“主子爷坐这里。”
他看了看那个位置，默不吭声地坐下了。
杌子有些小，他缩着两条长腿坐着，感觉十分憋屈。
有月趁机躲到角落里去了。
陌微凉倾身拿了一个烤橘子，将烤得微焦的皮剥开，露出里边泛着热气的橘瓣：“哥哥吃这个，烤得刚刚好，吃点热橘子暖暖肚子。”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白嫩嫩的小手托着一个橘子，微苦的橘子皮混合着酸酸甜甜的橘瓣味道，随着热气飘到他的鼻尖。
他掰开一瓣，塞进嘴里：味道怪怪的。
陌微凉就问他：“好吃吗？哥哥喜不喜欢这个味道？不喜欢吗？那要不要尝尝别的？”
他没有说话。
她就放下了橘子，看了看网子上烤着的东西，挑了一个柿子，拿小碗盛了，用银勺子挖开表皮，舀了一小勺果肉，递到他唇边。
他还是张嘴吃了。
陌微凉觉得有趣极了，他这样不说话，乖乖地坐在她身边，她喂他什么，他就张嘴吃什么。
乖得不可思议，也温柔得不可思议。
简直不像他会做的事情。
可他偏偏这样做了。
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也不再说话，只是换着给他喂别的东西，小丫头那边蒸笼里的五色糯米笼子也被她喂给了他。
陌惊弦来者不拒。
他原本只是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就是顺从本心，在她身边儿坐下了。
没想到她会动手喂他。
这个感觉，似乎很不错？
一个喂一个吃，陌微凉每一样都只给他喂了一点，但是架不住数量多，期间还夹了几杯热茶——陌惊弦唯一拒绝的就是那加了蜂蜜的牛乳，这味道他实在消受不了——终于把他喂饱了。
他看着她：“饱了，不吃了。”
她有些遗憾：“那你歇一会儿，然后咱们一起去照岁好不好？”
他点头：“好。”
角落里的有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奇怪了，她还没吃上烤橘子呢，怎么感觉就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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